第56章 第五十六话 情怨

思追引着阿忆往沧雪室而去,“师兄,那曲子怎么了,为何泽芜君和含光君见了我就问,我昨天在静室闹的那么大,也没见他俩问责一下。”

阿忆发现思追的脚步慢了些,只听他说:“那曲子是……是蓝氏的禁曲?”阿忆吃惊的张大嘴,却小声的问:“禁曲,为什么禁呀,那曲子听起来清风朗月,没有什么靡靡之味呀。”

思追停下来,看了看四周无人,道:“那曲子是当年含光君写给魏前辈的,如珠如玉,名《忘羡》。魏前辈去后,含光君思之如狂,蓝氏无人敢奏此曲刺激他,故而也为仙门百家所禁。”

金浔呆着原地,内心如被惊雷劈中。

“师弟现在知道昨日自己惹出多大的风波了吧,所以,这里无人,师兄希望阿忆能好好想想这《忘羡》是从何处听来的,或者是熟悉魏前辈的人,若非不是,便一定也和魏前辈有关,无论如何,阿忆出生时,魏前辈已故去多年,这曲子也随着在仙门绝迹多年,所以你能奏出此曲,便是让人生疑,还望师弟给含光君一个交代。”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家伙要把这曲子教给我,借我的手弹出来,他是替他老爹和蓝忘机追情债吗?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害的我差点被蓝忘机给淹死、吃掉!’

‘不对,那个姓魏的家伙到底为何老来找我!’

阿忆思绪万千,心中更是惊涛骇浪,不知不觉到了沧雪,没等金凌把靴子扔过来砸他,他自己先说:“师兄,麻烦你把那《忘羡》再给我弹一边,完整的弹一遍。”

思追不知何意,但还是依照而奏,一遍奏来,阿忆道再来一遍,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遍,金凌看着阿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这是这小子长这么大难有的安静时刻,等弹的思追指尖都渗血了,金凌终于按耐不住:“你到底要干嘛!”

思追也止了琴声道:“师弟,沧雪室虽然僻静,但是难免琴声飘传出去,再让含光君听到,怕是不好,师弟你到底是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了吗?”

“我不回去了。”阿忆淡淡的说道。

“什么。”金凌感觉自己没听清的问道。

“表哥,我不回莲花邬了。”

“你是不是酒还没醒?”金凌抓地床边的靴子就扔了过去。

阿忆下示意的躲了过去,那靴子砸到了柜格上的一只白瓷花瓶,碎了一地。金凌气的要从床上爬起来,昨日一统折腾,被抗来抗去,金凌伤势加重,今日连床都没起,但是听到这小子又作妖,气的只想跳起来揍他。

思追按住金凌,问道:“阿忆,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舍不得泽芜君和苏师弟,但是你也要想想江宗主呀,他想儿心切,为了寻你把仙门都快翻过来了。”

“不要提他,他有时间还要去找魏氏遗孤呢,哪有时间去来想我。”金凌被阿忆吃飞醋气的头顶都要冒烟了,“不行,今天非得揍到他喊爹不可。”思追奋力的把金凌止住。对阿忆道:“师弟何出此言。”

江忆不语,思追安抚下金凌走到他身边,“阿忆是有心事,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你若心下有事,不如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看江忆不语的样子,金凌火冒三丈,挣扎的起身,跌跌撞撞的要上前揪住他,就在金凌的要一把抓住阿忆的时候,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我爹也吹奏过。”金凌和思追一时没反应过来,金凌的手僵在当空,被思追拦着。

“阿忆,你的意思是江宗主也曾吹奏过《忘羡》曲?”

阿忆不语,只有在莲花邬夜极深、极静的时候,在人分不清是梦是醒的时刻,阿忆曾被一阵笛声带出梦境的边沿,当时不在意,确实也未入心,反正那笛声不足以扰人清梦,阿忆翻个身就又见了周公。一直对那曲子只有个模糊的感觉,直到让思追弹来了数遍,才把那感觉钩了出来,原来那笛声之曲就是《忘羡》,而在莲花邬,能吹奏这曲子的人只有他爹江大宗主。

原来午夜梦回的时候,自己的亲爹思念的不是自己更不是娘亲,而是那个人,那个长在他肉上的师哥,魏无羡!他虽然死了,但是他的亲儿子还活着,想来找到他的儿子才是他江大宗主在这世上唯一的慰籍吧。以前江忆不知那曲的是何曲,不知何为《忘羡》,更不知《忘羡》的深意,现下知道了,第一个冒上心头的便是不想回莲花邬,不想再深夜听见自己的亲爹为思念亡爱,而幽夜吹笛唤旧人。

金凌和思追全明白了,怒火止熄。思追扶着吃力的金凌坐在阿忆身边,他们很清楚阿忆的心结在哪里,但却一时却不知从何宽慰。思追把手放在阿忆的肩上,希望可以给他一些力量。

“抱着陈情,吹着旧曲,我爹还真是古今第一痴情人呀,不对,表哥,师哥,你说是蓝忘机痴情一些呢?还是他江大宗主痴情一些呢?好想让他们比一场,看他们谁爱魏无羡多一点。”说到这,江忆冷笑了一声,自己也觉的可笑。

金凌确实不知原来自己的舅舅真的用别人的定情曲怀念自己的爱情,爱屋及乌也不应该爱别人屋子上的乌鸦呀?不对《忘羡》可是云鹤清鸣。想来多半确是用陈情吹奏的吧,难不成他在吹响陈情的时候把自己也想象成了魏无羡?很多人在恭维他的时候都会说外甥向舅舅,可是金凌于情爱上是真的搞不懂自己的血亲娘舅。也许自己在情爱上没有受过什么颠簸,所以不知何为情到深处吧。金凌突然有点可怜舅舅父子了。突然又有点为自己庆幸,好在自己这个外甥与‘情’之一字上没有像舅舅,他一个舅舅为情而逝,一个为情困终身,都没个好。

“表哥,我不想回莲花邬。”阿忆把头深深的低下去,语气分外的平静。

确实,阿忆这一遭把自己老爹的前尘旧情挖了个底朝天,加上自己生母和父亲的旧怨,这矛盾大了,估计现在江忆要是回去见了舅舅,一个要揍死另一个,一个等着和父亲算账,估计莲花邬的屋顶都得飞了,到时自己还得回莲花邬劝架,估计舅舅见了自己也得一块收拾了,金凌想着,便说道:“那咱们先回金陵台,知道你在我哪里,舅舅也能安心些。”

“那还不是一样,他还是要杀到金陵台去揍我,我还不知道和他怎么吵这个架。不对,有什么好吵的,他对我和我娘都没有情,情都没有,今生还有何话好说,怪不得我娘走了。”

“胡说。”金凌训斥道,但是声音却很小。“舅舅与舅母之间,我等小辈不便说,但是舅舅对你是真心疼爱的,你是他一手带大,作为父亲,他尽了全力,也许你不懂,他揍你时,我虽然帮你拦着,但是我很羡慕你有爹,可以拳拳到肉的揍着,你明白吗?你那是亲爹。”

“真心?亲爹?哼,亲爹是没办法,但是真心,他早就给别人了,若是真心疼爱我,怎会不给我母亲,让我们母子分离。”

关于阿忆的母亲,自己的不能叫的‘舅母’,这点上,金凌确实站在阿忆的一边,这么多年舅舅对给自己生了孩子的女人只字不提,狠心程度连金凌这个局外人都看不过去,何况有血脉至亲的阿忆,可是身为外甥,他又不能批判自己的舅舅。

这点上,思追方便说句公道话:“一个人的深情,确实不能以另一个人为代价。”听得此言,阿忆终于把埋的很深的头抬了起来,终于有人给自己的母亲说了句公道话。

思追看着阿忆的脸,他知道阿忆也在看着他:“阿忆,你还小,你不知道,每个大人都有自己的不容易,这就是小孩子和大人的区别。但是君子和非君子的区别是,君子把自己的不如意藏在心里,而另一些人把自己的不如意放大去折磨伤害别人。你现在也有苦衷了,便说明你也要长大了,等什么时候你能把自己的苦衷忍下来,便是你长大了。江宗主是长辈,我们小辈不能议论是非,我只说一句,无论是江宗主还是含光君或是你的母亲,他们都困在情网里,有些爱而不得,有些爱而不及终老,他们都被情伤了,但是都心甘情愿,既然心甘情愿,便应该是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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