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六十五话 泽困

灵兽巨龙一个振翅,将一众人等抛在水中,多数弟子会水,纷纷自行寻找浮力之物自救,有些水性一看就极差,景仪赶紧指挥众人搭救。金浔摸到一块浮木,抱着浮在水上,此刻四下纷杂,他也看不到何处有巨石灌木可以栖身,索性就泡在水里,心里只有一句话:这样下去不行,更本不是对手,必须找到这灵兽的弱点。

可是要知道弱点,先必须知道这个庞然大物倒是何方神兽,从未听说过有身长有翅的飞龙。众人三三两两的进攻,又簌簌的落水,勇气可嘉,但徒劳无功。金浔耳边喊杀声、暴雨声、金石剑鸣声、落水声伴着巨龙的鸣叫,混乱一片,洪水透过满身的伤口寒冷开始侵入骨髓,金浔渐渐有些不支,忽然耳边一个声音传来。

南方有龙,其名为应。所到之处,菏泽千里。北方有魃,起名为旱,过境之处,风止雨息。应龙为蚩尤所缚,困于东海千载。旱魃少时,戏水于海,忽见一龙眸秀逸男子囚于赤炼之中,故留于东海,日夜为歌,相伴经年。后应龙为黄帝所赦,大败蚩尤,却因与旱魃相恋,不得回天,旱魃在北,应龙在南,永世不见。

这声音仿佛是说给金浔的灵魂听的,等到金浔回过神来,大声的喊道:“是谁?谁在说话?”但是并没有理他,一旁疲于应战的世家弟子们以为金小公子莫不是在水中泡久了,甚至神志不清。金浔得不到回应,继续的喊着:“魏哥哥,魏哥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要真的是你,你快救救我,救救我呀。”世间公子见他如此,左右问了一句,可有姓魏之人?碰巧一位都没有,一位弟子见金浔依旧在喊,不耐烦的说道:“金小公子,你不要喊了,你现在就是把夷陵老祖魏无羡喊来,只怕是也救不了我们!”

金浔喊的声嘶力竭,长久以来那魏哥哥总是毫无防备的出现在自己身边,自己已经被对他莫名其妙的情绪折磨疯了,若是今日真的葬身在这幻境里,也求他最后可以见自己一面……

待到金浔被寒冷、病痛和呼喊到精疲力竭之后,他无力的浮在浮木上,眼泪不知为何夺眶而出,那血色泪线漫浸在洪水中消失不见,只留下眼中的灼热之感……原来看不见的人,也有眼泪,那当年的晓星尘道长也是这样吗?失去眼睛的他,是否也还留有哭泣的泪……魏哥哥,你知道吗?你在那呀,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既然总是出现,为何不陪在我身边,阿忆真的在想你。

仿佛‘魏哥哥’给了江忆莫大的力量,他男儿血气被重新点燃,我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要活着,活着见到魏哥哥。此时,金浔再水中迅速回复神志,魏哥哥不会不管我的,那他告诉我的话,便是希望,金浔开始不断的靠回忆复述刚才听到的话:南方有龙,其名为应,所到之处,菏泽千里。……不得回天,旱魃在北,应龙在南,永世不见。

身旁的来来回回的人听到金小公子嘴中念念有词,不为外界所动,对他失去了最后的希望,看来金小公子的急智是出不来了,他的盛名和一辈子的仙途灿烂就要止步于这幻境之中了,还真是应了人生如幻,大梦一场了。

忽然,金浔召回御风,从水中抽身而起,大喊道:“各位兄台,可有何乐器在身?借在下一用。”呼喊数遍,终于一众修士中有一个夷陵老祖的崇拜者,学着老祖随身带着长笛,“竹笛可成?”金浔苦笑,在莲花邬他摆弄何种乐器都不打紧,唯独不能学笛子,莫说是他,任何人敢吹长笛若是让他爹看到了,都将会倒霉。反正世间乐器那么多,他也不差笛子这一种。所以他笛子还真的吹的不好,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借来一用!”那弟子把竹笛抛了过来,金浔伸手接住。

有诗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而现在金浔吹奏的曲子虽然吹的一般,但是真的是天上之曲,世家众人从未听过。

一时间,那巨龙好像安静下来,雨势也随之见缓,那巨龙的翅膀微微的收了起来,四下蜿蜒寻找那笛声之源。

金浔将灵力赋予笛声之上,让笛声有了灵魂,化作若云若丝状,当触碰到旁边的一处山崖时回转回来,金浔以笛声为眼,躲到山崖的隐蔽处。那巨龙寻笛声而来,却不见任何活着的东西,围着高崖不停的旋转、蜿蜒,不知不觉被灵力笛声化作的白烟状丝带所束而浑然不知。他微微的展开翅膀,发出低低的鸣叫,与之前骇人的嘶鸣不同,这叫声如同在呼唤什么。鸣叫的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温和,如同在亲昵的叫着另一个名字。附近被景仪从水中救起的欧阳子期,扒着一块头不解的问道:“他是在叫另一条龙吗?”另一边的刘二公子拍了下头道:“我等为何没想到,用其同类诱杀的方法。”

景仪又救来一个弟子后说道:“未必,哪里有龙的叫声是笛声的,我看金师弟另有筹划。”

巨龙不停的旋转,身上说缚的音丝带也越来越厚,如同作茧,终于,在巨龙发现笛声的来源居然是一个毛头小子吹思笛所奏,继而大怒,正要张开翅膀作乱时,金浔施出燃天术,红蓝色的火焰顺着笛音丝带而上,瞬间大火包围了巨龙,一时间看不到那巨龙庞大的身体。众人开始欢呼胜利,互相安慰鼓励,正当众人为自己也为大家庆幸时,忽然那大火球之上逸出一道金光,落在一旁悬在空中化成一个男子!一位身长十余尺,遍身金光,明目皓月的男子。

众人从欢庆变为警觉,纷纷释出佩剑向那男子进攻,只见他扬手一辉亮出乘浪,百家弟子一惊,见众人暂止,他将乘浪抛向金浔,乘浪在空中划出完美的蓝色弧线,“乘浪是你的了。”那男子道。

金浔耳轮一镇,抬手接住乘浪,幻灵之境的结界随之打开滔天的洪水开始消失,现出蓝家仙境本来的样子,思追发觉涝水退去,与苏者心相扶着走出山洞,而金浔原来是站在一块悬崖之上。

“真没想到最后得到这宝剑的是位眼盲的弟子。”那金身男子道。

“应龙仙上,弟子金浔失礼冒犯了。”金浔行了个大大的揖礼道。

“你知道我是谁?”

“您是应龙仙上,是世间少有的以仙体留于凡间的上神。”

“我是问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知道你刚才所奏的歌声之意。”

金浔急忙跪下来双手合揖道:“适才情急,弟子也是万般无奈之举,还望仙上宽宥。”

“你从何处习来。”这个问题金浔觉的很耳熟。

金浔跪在地上小手攥来攥去,犹豫的开口道:“从一古籍中,偶然得之您与旱魃……的”

“好了!不必说了。”应龙大声道。

金浔赶忙再拜:“仙上恕罪,只是那古籍中偶然记录了这歌声之律,情急之下冒犯了天音,弟子知错了,还望仙上绕过弟子一次。”

应龙淡然一笑:“无妨,起来吧,这歌倒也很多年没有听过了,我并不知她化为人时的模样,若非你是男子,还以为我找到了呢。”

见天之骄子的金小公子如此跪拜谢罪,众家弟子纷纷咋舌称奇,金小公子何时如此畏惧听话,刘二公子向一旁的欧阳子期问道:“欧阳小公子,你名子期,想必与音学也颇有造诣,不知你可知这笛曲所歌之意?”

欧阳子期憋了整个清谈会,终于有机会漏脸了。他这长这么大无心于修为,唯独酷爱音学,原名欧阳子意。本是他爹欧阳老宗主原以为自己一辈子只有大儿子欧阳子真一个独苗,再开枝散叶估计是不成了,谁料老来得子,感觉十分称心如意,于是给幼子起名‘子意’。这老来子给娇养坏了,修为不成,不过倒是痴迷音学,开蒙之后有感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千古知音之情,给自己改名‘子期’,老宗主娇爱幼子,也就随他去了。

此刻真好可以一展博学,不负他‘子期’之名!他清清嗓子,众家弟子纷纷围了过来听道:“应龙本是上古神兽之一,因为桀骜而犯错被困于南海之滨,兴得一女子日夜以歌为伴,才度过漫漫千年。虽不知是谁,却为挚爱。那女子是黄帝的女儿旱魃,后来黄帝与蚩尤大战,旱魃请求父亲让应龙出战立功,黄帝应允。应龙是行水之神,而蚩尤的阵营里有风伯和雨师,一时间风雨大作,巨浪滔天,应龙带领的军队迷失在风雨之中。为了帮助应龙,旱魃下凡施展神力,她本是旱地之神,虽然她止住了风雨,让应龙大败蚩尤,却将旱灾带给人间,因此再也不能回到天上。应龙得知旱魃就是在南海以歌声相伴千年的爱人,于是也放弃回到天庭,在凡间寻找旱魃,但是他们天生神性相克,不能相见,所以在南海的千年,旱魃也从未现身,只以歌声为伴,但是应龙不舍,于是人间万年,应龙都在寻找旱魃。适才金小公子所奏,看开就是旱魃之歌,应龙以为爱人现身,故而放松警惕被引火烧身,而这旱魃之歌,被奉为天籁。”

众人纷纷称赞欧阳公子博学,也为上神之恋而唏嘘不已,看来这情爱还真是穿越天地之间不绝,既有牛郎织女七夕才得一见,也有应龙虽不知所爱之人如今是何模样,却对旱魃追寻千年。

正当欧阳子期洋洋得意之时,刘二公子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既然欧阳公子知道旱魃之歌,为何不早早奏来。”果然,整场战斗,欧阳子期只顾的逃命和躲避,有大把的时间奏乐唱歌,为何什么都没有做?

欧阳子期的笑容瞬间坚硬在哪里,得意即刻而止,诺诺道:“这旱魃之歌版本甚多,乐坛也是众说纷纭,谁知那首才是真的,况且……”况且他确实认不出刚才的巨龙就是应龙仙上呀。众家弟子倒也没顾得笑他,只看向那一仙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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