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一只狐狸

听老头儿说完,我们才真的吓了一跳。怪不得张山要问他是个什么东西?原来面前的这个老头儿,他真不是个人!

……嗯,或者说,半人半妖。

这个柳芽儿,原是太行山的一条黄尾狐。两岁的时候,在一次外出捕食中,踩上了猎人设的陷阱,眼看要死了,却被一位上山采药的老人碰上,将它救了下来,带回家中。

老人将其医治好后,柳芽儿知道如果不是老人相救,自己恐怕早就暴尸荒野了。见老人无儿无女,孤单一人,于是决定留下来陪陪老人,也算报恩。

他们俩一个是人,一个是动物,自然无法交流。但老人见几次放他归山,他总会跑回来,于是后来不再撵他,一人一狐就这么在山上生活起来。

毕竟老人年纪大了,身旁又无亲人,一起过了两年后,老人的身子就日渐衰弱。原先还能经常上山采些草药什么的,然后下山换些东西,改善一下生活。可到后来,老人已经无力爬山了,只能在自家房后的一片空地上种些易于生长的作物,勉强顾着自己的吃喝。

至于柳芽儿,他自己倒是能时常在山上抓些兔子老鼠蛇什么的,用不着老人担心。

终于,在一个新年的前夕,老人由于去井边打水时不小心闪到了腰,这一下彻底爬不起来了,更让人揪心的是他们地处深山,方圆几里都没有人家,要找个帮忙的人都喊不到。

柳芽儿看在眼里,急在心上,终于在第三天,他趁着老人睡着,自己偷偷溜下山去找人求救。

可甭管是来到村里还是镇上,人们见到他,不是抓就是打。在逃逃跑跑一天后,他也没能拉来一个人,只得自己回到山上。

由于老人常年采药,柳芽儿跟了他几年,居然也知道一些药理和药性,在看着老人勉强吃了一碗地瓜粥睡下后,他不忍心眼瞅着老人就这么死去,于是决定自己上山采药,来救老人的命!

但他毕竟是只狐狸,对许多药材仅仅是知道个皮毛而已。只好照着那些名贵如人参,灵芝什么的采,用嘴衔回来给老人吃。

不过好在他长年在山林中生活,人上不去的悬崖峭壁,柳芽儿都能到。于是许多生长千百年的名贵药材不断进了老人的嘴。

也多亏了这些东西,竟把老人的命延续下来,直到第二年的夏天。这时候,方圆几十里的名贵药材都被他给采了个干干净净,再出门时,已经不能当天来回了。

有一天,老人把他叫到床前,抚摸着他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这大半年来给我采药,不时地叼在口中,这些灵物混着唾液被你咽下,早已经有灵性。我本已大限将至,硬是被你又拖了这么些时日,够本啦!我现在只问你一句——想不想做一回人?真真正正的人!”

出奇地,柳芽儿竟然听懂了老人的话,点了一下头。

“呵呵!这好办!”老人抚摸着他,慈祥地说道:“听好,我屋后的柿子树下,埋着一颗血魂果,你将它挖出来,在今夜子时,分成两半,你一半我一半,咱俩吃下去。这样,你就能活在我的身体里,成为一个‘人’。”

柳芽儿明白了,老人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他。但是老人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柳芽儿变成人后,要帮他寻访自己那刚出生就丢了的儿子。不管是阴间还是阳界,总之要寻访到他儿子的下落。

当晚,他们分别服下了一半的血魂果。第二天一觉醒来,柳芽儿就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老人的身体。而自己的狐狸身子,仿佛睡着了似的,趴在旁边一动不动,有心跳有呼吸。

老人最后告诉他,如果有一天,这个身子到油灯枯竭之际,他还可以回到这里,变回狐狸,延续自己的生命。

“你是说……你本是只狐狸,这个身体……却是别人的?”听到这里,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我就是我。”柳芽儿说道:“身子是老人家送我的,那就是我的了。如果别人送给你一件东西,那你说这东西是你的还是别人的?”

我不吭声了,理是这个理,但是……用在一个人身上,怎么就这么别扭?!

“……我考!你他妈就扯淡吧!我要信你的话,我不是成猪了!”刘云龙愣了半天,张口就骂。

“信也罢,不信也罢。反正话我是说了。”老头儿说完,做出了一副爱咋咋地的表情,意思是任凭我们处置。

“我信!”张山突然蹦出来俩字,吓了我们一跳。

刘云龙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傻了吧?还是被他给迷惑了,这狗屁理由你都能信?!”

张山打开了刘云龙的手,伸出三个指头说道:“我信他,因为有三点。一、他身子属阴,正常人一定是阳为主。当然,师叔是例外中的例外;二、他的身法速度,绝不是常人可以拥有的,这已经突破了人类身体的极限;三、据《摄梦录》记载,他之所以有如此迅捷的身法,正是动物和人吃了血魂果后的共生反应。”

“这……这也太扯淡了!”刘云龙根本无法接受动物变人的情况,干脆赌气靠在墙角不再言语。

“好吧,就算你原来是只狐狸,那老人给了你如此好的机遇,你不说报答,帮他找儿子,到处跑着收瞳玺干嘛?”其实我心中早就信了九成。既然人有魂魇,那为什么动物就不能有?众生平等嘛!~

“谁说我没有找?!”柳芽儿瞪大了眼睛瞅着我道:“我现在也算大半个人,除了一些小的障眼法,别的啥能耐都没有。中国之大,老人家连他自己儿子叫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借助这些魂,怎么去找啊?!我将他们收集起来,晚上放出去找,早上回来报告,白天继续收集。每个魂我只留他们三个月,到期就放他们走,而且是自愿加入,这不过分吧?”

哦~~原来他到处收集瞳玺,其实是为了让魂帮着去搜寻老人儿子的下落。

“那你干嘛还要骗他的阳寿?”我指着刘云龙问他道。

“我要给这个身子续命啊!”柳芽儿越说越激动:“万一我还没有找到老人儿子,这个身体就不行了,我岂不是有负他所托?!”

“那对被你拿了阳寿的人,就公平了?”我听到这里,心中对他着实敬佩,谁能想到一只狐狸竟比许多人还要有感情有原则?但话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

见他低下头不吭气,我只好岔开话题道:“刚出生就丢了,还没名字。什么线索都没有,那你怎么找啊?”连我都觉得老人有些难为柳芽儿了。

“线索当然有!”柳芽儿说着,闻了闻张山道:“老人家中自古相传的血脉中,留着和你一样的血。”

“什么?……舍利血?!”我和张山都震惊了。这舍利血可不是谁都有的,携带几率为数十万分之一,可能整个河南省都没有几个人。

“……老人……老人的儿子丢了有多少年?”我突然想到,张山可是孤儿啊!他会不会是……这个几率看似稀少,但如果放在在张山身上,到现在为止已经高得可怕了!

“嗯,据老人讲,差不多有二十七八年了。”柳芽说完,又补充道:“那是他三年前和我说的。”

“舍利血……也会遗传?!”我记得医学书上可没说过这个。如果能遗传,那还叫什么稀有血型?

“不是的,如果单纯的指‘熊猫血’,并不存在遗传现象。但舍利血因为阳性的强弱,也分好几种。我只是说,他的血液气味,和老人的很像,但究竟是不是,目前还不好说……你不会是孤儿吧?”柳芽儿耐心地对我们解释着,突然想到这个可能,瞪着张山问道。

“那怎样才能判断到底是还不是?”我比较好奇地是这个,也算是变相回答了他。

“这需要他跟着我去老人的家一趟,那里有老人留给儿子的东西,一试便知!”柳芽儿肯定地说道。

“停!等等!”靠在墙角的刘云龙突然走过来,指着张山问道:“既然你能闻出来他身上的气味儿,那为什么前两次你们照面的时候不说出来?现在无路可逃了,你说得倒挺利索!”

“拜托……大哥!如果是你,我上来就说我帮一个人找他儿子,可能就是你。你会打我不?”柳芽儿耸着肩,无奈地说道。

不过一六七十岁的老头儿管个二十出头的小子叫大哥,我看着挺想笑的。

“靠!别叫我大哥!你是我大叔还差不多!”估计刘云龙瞅着他的样貌,也有点受不了。

“老人的住处有多远?我想去看看!”张山低头想了半天,突然仰起脸问道。

“老张!你疯了?!他的话不能信!”刘云龙赶忙阻止道:“你一打开这个结界,咱们想再抓到他,恐怕就难了!”

“这天……你急着知道么?”柳芽儿瞅了瞅屋外将近一尺厚的雪,为难似的说道。

“嗯!”张山定睛瞧着他,完全不理会刘云龙的意见。

“这一下雪,晚上温度再降下来,大路可是比小路都危险啊!等化了不行么?”柳芽儿居然也皱着眉建议等雪化了再上山。

“是啊!你看这样行不……”我走到张山旁边,本想劝他先上山找了他师傅,再去都可以。可转念一想,目前对张山来说,还有什么是能比找到亲人更重要的事情?于是只得把下半截话咽回肚子里。

“老人的住处有多远?”张山看了我一眼,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话到一半儿就不说了,但这并不是他在考虑的事情,而是直接转过头,又问了一遍柳芽儿。

“大概八十里山路。”柳芽儿低头算了算,接着道:“我说的是直线距离,如果在平时,走快点两天就能到,不过现在……恐怕要五天,而且雪后很危险!”

“你打小在山里跑,没有近路么?”张山盯着他问道。

“没……没有。”柳芽儿的回答明显停滞了一下。

“到底有没有?!”张山哪会发现不了他的那点儿表情,一字一句地问道。

“……没有!不行,太危险了,决不能走!不然你们都得死在那里面!”柳芽儿斩钉截铁地说道。

“如果我非要走呢?”张山又恢复了懒洋洋的语气,看似毫不在意的问着。

其实通过几个月来的接触,我发现他越是这样,就意味这家伙越要干!……完了!这是明显的节外生枝啊!谁会想到我们原本逮个骗子,居然给张山逮出来一个爹!这可如何是好?

眼瞅着年关将至,我急着带张山回来找银溜子,却没想到他竟然要拼了命的去看一个还不知道是什么关系的人。

我打定主意,我尽量用自己觉着温和的口气劝他道:“张山,你先冷静,听我说,犯不上这样。反正老人家的住处在那里,又不会跑,你什么时候去不行啊?况且我和刘还跟着,这种事情,你也应该会愿意自己去吧?咱们不如先上去找你师傅,等我请教完他几个问题后,我和刘下山过年,你跟着柳芽儿去老人住处。我俩也不碍你的事儿了,这不好么?”

张山低头思考了片刻,问柳芽儿道:“你先不用说近路在哪儿?你就告诉我,近路一天能到不?”

“快的话可以,不过前提是你要活着。”柳芽儿顿了顿,答他道。

“好吧!这样,咱们今晚回镇上,明天先想办法上山。如果不行,后天你们就下山去吧,我跟他走!反正大路小路都是危险,走哪儿不是走?”张山听后,转过身来,对我俩说道。

“我靠,你这不是玩儿命嘛!”刘云龙当即就不愿意了。正要接着骂他,却被我给拦下了。我对张山说道:“好!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如果明天真的上不去,我要跟你们一起去那边!”

“我靠!疯了!都他妈疯了!”刘云龙在屋里转着圈骂道:“你们他妈的都吃饱了撑的吧?!为了个到目前还毫不相干的人,居然冒着命地要去瞧!脑袋都让门挤了?!”

张山沉默了片刻,依然很平静地说道:“你不是孤儿,不会理解我心情的。”

其实我也不明白,但凡是张山认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所以,既然甭管怎么说,他都不听,倒不如跟着一起去,相互也好有个照应。还有这个柳芽儿,也算是刚刚认识,鬼知道他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万一张山让这家伙给骗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张山不再吭气儿,而是走到门外,将那圈弧形的结界踢开一个口,冲柳芽儿说道:“你走吧!记得明晚去镇上找我们!”

“好的!谢谢你!你们是好人!不过听我一句劝,还是等雪化了咱们走大路吧!”柳芽儿走到外面,还不忘回头劝着张山。

张山笑了笑,并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说道:“明天换张年轻点的皮!别总整个老头子,让我们看了都不自在!”

柳芽儿也笑了笑,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黑夜中。

“我说老张,你今天吃错药了吧?这就放他走,你就不怕丫骗你?趁机会跑掉?”刘云龙凑上来不解地说道。

“呵呵!”张山转过身,把胳膊搭在刘云龙肩膀上问他道:“他说他是狐狸,你信不信?”

“半信半疑吧!”刘云龙不知道他这么问的意思。

“那不得了!连一个人是狐狸你都能信,还有什么是相信不了的呢?”张山说完,领着我们回到大路上,朝五泉镇的方向走去。

来到镇上,已过了晚饭的点,我们仨在雪地里冻了半天,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但再饿,还是先取回押在警局里的东西方为正事儿。

隔得老远,就看到街口的警局灯火通明,门口居然还有人站岗。走近后,门口那人好像看到了我们,稍一发愣,转身就朝屋里跑去。

“不会还要抓咱们吧?”刘云龙看这动静,担心不已。

我倒没觉得,因为事情是交给宋东风去办的,在我的印象里,那家伙从来没办砸过什么,只要是交代给他的,绝对是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果然,不出我所料,刚走到警局门口,昨晚那个“所长”带着全部人马,列队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欢迎我们加赔礼道歉。

看到这个阵仗,刘云龙放下心来,闪到我俩前面,抱拳朗声说道:“所长大人别来无恙啊?!”

“哎呀呀!您瞧我这本事!净干点大水冲了龙王庙的事儿!”那个所长走上来一把抓着刘云龙的手说道:“还请三位看在都是一个系统的份上儿,高抬贵手啊!”

“所长大人说的好轻巧啊!~”我走上前,在一旁挖苦他道:“那我们得先谢谢你们高抬贵手啊!”

“哦?此话怎讲?”所长见我竟然主动客气起来,还以为他们沾了什么光,大为高兴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说道:“要不是昨晚有位仁兄枪法差,几枪都没打中,我们仨此刻早就成孤魂野鬼了。您说这不是高抬贵手是什么?”

所长一听,笑容立刻凝结在脸上,甭提有多尴尬。在经过几秒钟的深思熟虑后,终于权衡准了轻重,侧脸冲后面喊道:“陈二金,你出来!”

伴着他的喊声,从后面走上来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虽然穿着警服,风纪扣也不扣,里面的红毛衣就那么露着,一身板板正正的衣服,愣是让他穿得跟刚打过仗似的。

“昨晚那几枪是不是你开的?!”见他走到跟前,所长厉声问道。

“不……不是的,二叔,我哪敢啊!”这个陈二金说着,还拿袖子蹭了蹭鼻涕,结果没蹭干净,挂了那么老长一道。

敢情这小子还和所长是亲戚!

“给我站直了!!!”所长瞧他那个样子本就邋遢,这家伙又一上来把俩人关系给卖了出来,勃然大怒,骂道:“瞧你那个熊样儿!一点公职人员的形象都没有了!不是你开的枪?好,配枪拿出来,给我看看!咱们的子弹都是有数的,每人十发,开没开枪,一看就知道!”

“不至于吧?二叔?”可能陈二金见我们始终笑着脸,以为是来讨好的,根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拿眼神斜着我们仨道:“不就是开了几枪么?也没打中谁,赶紧打发他们几个走吧,这大冷天的……”

“啪!”这家伙话还没说完,所长就一个大耳刮子抽了过去,指着他骂道:“你个狗日的兔崽子!这会儿了还说风凉话!你知不知道你昨晚掏枪打的这几位是谁?那是……”话到一半,他想起来我们都是保密单位的,只得改口道:“赶紧把你枪交过来!要是里面子弹敢少一颗,你就赶紧通知你爹给你准备牢里用的东西吧!”

“这……二……二叔,我……我……”陈二金一听真要查子弹,顿时就慌了神,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别叫我二叔!”所长直接打断他道:“我当初答应你爸,给你跑这个事儿,真是瞎了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明儿早把东西都交上去,就不用再来了!”

“二叔!!!我……我……我再也不敢了!”陈二金彻底崩溃下来,双腿一软,就跪下去,顺势抱着所长的大腿,哭着说道:“二叔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你让俺往东,俺绝不敢往北!……”

我们仨一听就乐了,这整个一文盲啊!就这号人还能当警察?那治安能好得了么?!

所长瞧他那一副窝囊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脚把他踹翻,说道:“我饶你?谁饶我啊?让你回家都算是我自作主张了!要是人家几位不愿意,关你个十年八年都是轻的!我……”

他还要接着说,却刘云龙拦住了,问道:“这是你亲侄子?”

“我大哥的!从小就不学无术,他爸求了我一年,这才谋了个在所里当内勤的活计。本来他是不准带枪的,混小子非说什么带着帅,找我软磨硬泡,申请了一把。刚带上没几天,就给我捅这么大个篓子!”所长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着,看样子是十分生气,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为了装给我们看。

“好了好了!年轻人找个工作不容易。”刘云龙话锋一转,冒充好人道:“总比没事情做,去偷去抢好吧?不过我看啊,他得先补补文化知识才能勉强胜任目前的岗位,暂时就先干些端茶倒水,扫厕所的工作吧!”

所长听了一愣,说道:“我们……扫厕所有专门的清洁工啊。”

“哦?”刘云龙装作恍然大悟,说道:“昨天听我同事说,你们这里编制可是严重超员了啊!你希望都精简掉呢?还是再雇一个扫厕所的?”

这个所长怎能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如果不按刘云龙说的办,别说是他侄子了,就连自己,轻则扫厕所,重则被扫地出门,绝对落不着好!

“陈二金,你听见没?这是国家局来的领导替你求情,先留在所里扫厕所吧!还不谢谢人家领导?!”所长又踹了一脚坐在地上的大侄子,喝道。

“中!中!我干!谢谢领导!谢谢领导!”这个陈二金估计也快被吓傻了,平时在镇子上,仗着二叔是所长,耀武扬威的。谁知道随便来了仨年轻人,居然让他这个从来说一不二的叔叔都要点头哈腰。这才知道,原来竟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还不快给我起来?!像什么样子!”所长见他还在地上坐着,又踹了一脚,抬头立刻就换上一副谦卑的神色,说道:“外面天冷,三位还是进来说吧!”

“进么?”我在后面捣了捣刘云龙,小声问道。

“当然进!”这家伙转过脸来,看着我道:“怎么说晚饭和住宿不得让他们解决了!不然咱们白当活靶子让那熊玩意儿练枪啊?!”

我一想也是,这点要求根本不算过分。何况我们也没法找他们的事儿,公报私仇?他们能干,我们可不能干!再说毕竟和刘云龙一个系统,关机搞僵了,以后也不利于他到下面来工作。

跟着所长一路来到他二楼的办公室,进了屋才发现,我们仨的所有随身物品都摆在这老伙计的办公桌上。

把东西都收起来,又寒暄了几句,正没话说,这个所长突然脸色一转,朝我们鞠了一躬,声泪俱下地说道:“三位长官!我知道你们本事大。这次一定要帮帮我啊!”

“我说……你也是姓陈吧?”刘云龙见他这样,皱眉道:“老陈,你们家人怎么一道号的?侄子跪完叔叔拜,真拿我们当神仙了?我给你说,虽然你们昨天执法不当,但毕竟是为了办案,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这在外面跑一天一夜了,至少也让我们先吃顿饱饭吧?”

“哎呦!瞧我这猪脑子!”陈所长一听,马上拍着自己脑袋道:“我这性子太急了!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说!”

“你还是先把事情说了吧!不说我可不去吃饭!”一直没吭声的张山这时说道。

“嗨!老张,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有什么好说的?”刘云龙拽着张山小声说道。

“不是不是,我的确是要说另一件事!”陈所长不好意思地赶忙接道。

“哦?说来听听?”刘云龙也来了兴趣。他本以为陈所长还是要求我们“高抬贵手”,所以按着张山不让说。其实我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报复他,顶多奚落几句而已,没想到这老伙计还真有别的事情。

“这个……昨晚那两个孩子,你们还记得吧?”陈所长犹豫了好久,才说道。

这事儿只过了一天,自然记得,就是那两个“疑似催眠”,光着脚在街上走的一男一女,爬进了温泉山庄的出水口,最后又不可思议地爬了出来。

见我们点头,陈所长继续道:“他们……他们在后半夜,又一次丢了!”

“什么?!”我和刘云龙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怎么丢的?”张山依然沉着,马上跟着问道。

“这是亲兄妹俩,据他们家人讲,昨晚回去后,虽然虚惊一场,但怕那个……那个你们再拐回来报复,于是就和父母住在了一间屋里。谁知道早上醒来,其他人都没事儿,唯独他俩,又没影了。”陈所长简单地汇报了一下。

“可能性?哪方面比较大?还有模拟路线。”刘云龙一听有案子,马上就恢复了刑警本色,也不嚷着要先去填饱肚子了。

“这就是我求几位的原因啊!”陈所长无奈地说道:“如果说原先断定是拐卖人口吧,还说得过去,可这在门窗关好的,而且屋内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不吭不响地跑出来,您几位让我怎么断?这种情况见都没见过啊!至于这个路线嘛……我们在另一个温泉度假村的出水口,发现了小女孩衣服上的一粒扣子。”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粉红色的纽扣,递给了刘云龙。

刘云龙拿着瞧了半天,又递给张山,说道:“这玩意儿除了告诉我们他们去过那儿,没别的什么用。”

“镇子的地下温泉都是通着的?”张山看着扣子,问陈所长道。

“这个……这还真没考证过。”陈所长想了一下,说道:“不过据老人们讲,相传是这样的。听说有一年鬼子来扫荡,刚赶上和今年一样大旱,于是鬼子就把全村的壮劳力和老人小孩从各个温泉口赶了进去。然后他们在外面架起火堆,往里面吹烟,就这么把人在里面活活呛死了。然后过几天有水了,就又一下把里面的尸体冲了出来。唉……听活下来的人说,那个场面,太惨了!每个人,几乎从里到外都被烫熟了!不过奇怪的是,有的人虽然是从山上的出水口赶进去,却从山下的出水口里被冲了出来。”

“嗯……那就是说,各个出水口,很可能存在共通,而且是人能过得去的大小。所以无论从哪个口进都可以。”刘云龙明白了张山的意思。

虽然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孩子丢失的原因和去处,包括昨晚的那个出水口,也曾一度认为仅仅是个临时转移点而已。目的是为了暂时躲风头,等确定安全了,再转移到别处。可一旦证明如果里面是通着的,那出水口作为转移点的依据就弱了许多,运输通道的可能性就大大加强了。

只不过目前唯一不知道的是,这里面究竟通往哪里?

“所以,几位一定要帮帮忙啊!”陈所长再次可怜兮兮地说道:“三天丢了四个孩子,我们小镇实在没办过这种大案子!如果不尽快破案,我这所长就别想当了!”

“哼!你破案就为了保住所长的位置啊?”我奚落他道。

“老王,这会儿不要掺杂个人感情,争取时间把孩子们救出来要紧!”只要碰到案子,刘云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要放在平时,谁惹他一下,他非得把对方逼到讨饶为止。

“好吧!不过有一点要讲清楚。”我摊了摊手,对陈所长说道:“你要明白,我们可不是在帮你,只不过是为了四个孩子的生命,才插手这件事的!”

“那是那是!孩子要紧!”陈所长想要的,只是我们协助办案,至于动机是什么,都无所谓。因为对他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接下来怎么办?”刘云龙干劲儿挺足,就是还没有头绪。

“还能怎么办?去现场瞧瞧呗!”我早已猜到,以张山的性格,这会儿肯定要先去看看才行。饭,暂时是别想吃咯。

果然,这家伙听我说完,一声没吭,摆了个手势,示意陈所长带路,就往楼下走去。

没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另一家温泉度假中心。这里的装修明显没昨天那家豪华,而且两家一个是在镇西头,一个在东头,分别把着两边进出的要道,可谓是地理位置优越。

看到他们的温泉出水口,发现和昨晚那家也不一样,他家的出水口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泉眼的样子。虽然现在干涸了,但能想见在有水的时候,一定是咕咕嘟嘟不停往上冒的。

只不过这家的泉眼在一个单独的小院里,四周修了蓄水池,看着不像是给人泡澡的样子。问了陈所长才知道,这家的温泉由于地势较低,出水温度一般都在六十度左右。这个温度,人的皮肤承受不了,一定要先在这里冷却一下,才能放出去给顾客洗浴用。

而昨晚那家地势高,出水温度整比这里低了十几度,刚好合适,所以能直接修在浴池旁边。

看了半天,也没能瞧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这家的出水口比昨晚那家直径还要大,只是他们是斜着下去的,而这家则直上直下,更像是口井。

“……这样,你去准备些绳子、手电和防身器械。半个小时够不?”张山趴在“井”边朝里面瞅了半天,站起来对陈所长说道。

“你要干嘛?你不会是想下去吧?”没等陈所长搭腔,我抢着问张山道。

“是啊,不下去怎么找人?”张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考我考我考!你他妈是真疯了!”刘云龙连说了三个“我考”,甩开腮帮子就骂他道:“我刚以为你好点了,谁知道越来越疯!你晓得下去有多危险不?刚才没听老陈说么?一旦出水,瞬间就把你丫的给烫成白条子肉了!”

“这不是没水么?你怕个鬼啊!”张山压根不听他的。

“我说老张你也别急,这孩子在不在下面都还不知道呢。你上赶着下去干吗?”我也反对张山这种冒险行动,太玩命了!

“是啊!这水说来就来,它自古就没个准儿。何况昨晚又刚下过雪,千万不能下去啊!”陈所长虽然急着破案,但他明白,破案固然重要,不过和我仨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那就更得下去了!”我们一劝,张山反而来劲儿了:“孩子在不在下面,进去一看就知道!你们要清楚,如果真是来水了,那可就是四条人命啊!你们就在上面等着吧!我自己下去!”说完,这家伙绳子也不等了,从陈所长手里夺过手电筒,就要撑着下去。

“唉!唉!……”一瞧他这架势,我们三个果断上前拽住了他。

“你先别急,听我说句话,说完了你再决定要不要下去!”我急中生智,扯着张山说道:“他们就算是拐带孩子,该转移,这会儿也早都转移走了。还等着你下去捉啊?你首先要清楚咱们前下去的目的,是以寻找线索为主。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别人没救成,先把自己搭里面,你仔细考虑考虑吧!要是真想下去,准备齐东西,明天一早我陪你!这总行吧?!”

“明早我也陪你!”刘云龙也举手说道。

张山低头想了半天,总算同意,拍着我俩的肩膀说道:“……好吧!那明个儿一早,准时出发!”

众人这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从温泉山庄出来,时间还不太晚,路上都是打雪仗的年轻人。陈所长非要请客吃饭,听着刘云龙和他在那儿假客气,我一扭头却发现在远处街角闪过两个人影,非常眼熟。

这是……我赶忙向前走了几步,睁大眼睛瞧去,却再也没有看到。不过,那个个高的人影我的确很熟悉,像是……像是倪倩!而旁边低个,走路有些不太利索的,竟有几分像是赵有德!

这……这怎么可能?我正要追过去,却被刘云龙一把拽着。

“你干嘛去啊?饭馆在那边!”这家伙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学,难道是我的错觉?何况只看背影,长得像的人的确太多了。

跟着他们走在后面,我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倪倩的电话。通了,但却是长时间的等待接听音。难道是丫头故意不接我的电话?

但刚才那一幕却像根刺似的扎在我心上,没办法,又拨通了和丫头一起租房的红霞姐姐的电话。直到听姐姐一再保证,是自己亲眼瞧着她上了车,我心中的石头这才落了地。

“怎么?想嫂子了?”刘云龙看我接连打了几个电话,凑上来说道:“你呀!老爷们儿就得能屈能伸,甭管啥原因,吵架了,找个机会认个错儿,再玩点儿浪漫,雨过天晴,就屁事儿都没有了!两个人在一起就得一个让着一个,过日子又不是拳击比赛,死不认输没用……”

我无奈地冲他笑了笑,这件事如果真是他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看来应该是最近精神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眼花看错了吧?我暗自打算等把张山的事情办完,非回到这儿泡上两天温泉再走,太累人了!

当晚吃饱喝足,又在陈所长的安排下,到镇政府招待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正睡得香,却被拍醒。睁眼一瞧,是那个陈二金,所长的大侄子。

见我坐起来,他赶忙说道:“领导,我二叔叫你们快去那个温泉口!和你们一起来的那个大个儿领导,一早就自己起来,取了装备去了!”

“什么?!”我一下就惊了神,彻底醒过来。赶忙穿衣服顺带叫醒隔壁的刘云龙,我俩哪儿还顾得上洗脸刷牙,提着裤子就冲了出去。

昨夜竟然又下了场小雪,路面都结了冰。好不容易跑到昨晚的那个温泉度假中心,却被值班的人告知他们先来这里瞧了瞧,然后又去了西边的那家。

等我俩跑到前天晚上进去的那家温泉度假中心,洞口就已经剩下了陈所长和几个跟班。

“老张呢?!昨晚不是说好一起的么?你……”刘云龙一瞧这个阵势,就知道张山八成是已经下去了,厉声问陈所长道。

“我……我也没办法啊,张领导一早就来找我,说不让告诉你们,他自己去,一会儿就上来。我这也是看他一下去,就马上找人去叫你们了。”陈所长一脸委屈地说道。

“出了事情!你就等着抗吧!我告诉你……”刘云龙指着他还要吵,被我拦了下来,问道:“他下去有多久了?”

“大概也就五分多钟吧!”陈所长算了算时间,答道。

“他都带了什么?”我看见他们手中拿什么的都有。

“一小段绳子,手电,还有把砍刀。你们也要进去么?”陈所长说着,把手里的手电递给了我。

“废话!快点,有的都给我们!”刘云龙一边脱外套,一边命令道。

“为什么又改从这里下去了?昨晚说好的不是东边那家么?”趁着安置装备的空,我问陈所长道。

“张领导早上去看了看,说那个太深,反正都是通着的,就从这里下去,还能多留出来一截绳子到里面备用。”陈所长如实回答道。

这个张山,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俩都说好了跟他一起下去,他昨晚也都答应了。谁知道早上就变卦。虽然知道他是为了我们好,但换位想一想,让他自己下去,我们俩又怎能放心?

说话间刘云龙已经带上手电和手枪,率先爬了进去。

我在进洞前,最后问陈所长道:“你在镇子上过这么多年了,像刚下过雪这种情况,会造成温泉突然来水不?”

“嗯……”陈所长想了想,说道:“这种干涸的情况虽然不多,但近几年也出现过两次。一般在降雨后的第二天就会有水。不过这下雪就说不准了,我想也不会太慢,所以你们最好尽快出来,里面实在太危险了!水说漫就漫上来,到时候就算烫不死,也会淹死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已经是下过雪第三天了,可别真应了他的话!当下不再言语,我简单交代了两句后,也打开手电,扒着出水口慢慢向深处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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