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市医院的太平间

“唉,老王八,你今天早上没吃药吧?”同桌刘云龙纳闷的看着我,一本正经地问道。而我,正目光涣散地趴在课桌上,等待下课的铃声。

对于这种没事儿找抽型的问话,我选择不做声已经是很给他面子了。

“我看你脸色发白印堂发黑,夜里做恶梦了还是早上见了不该看的东西?”刘云龙见我不理他,继续挑衅着。

“你哥我梦见什么还要给你汇报不成?”我有点想骂他的冲动。

如果他没说对还好,我倒不至于会有这么大火。可这家伙随便一句,还真让他都给蒙对了。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了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事情。

梦里,我在半夜睁开眼睛,赫然看到卧室正中摆着一口大棺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黑烟,不停地被吸入棺材的缝隙间,棺材里还时不时地响起古怪的“咚咚”声,好像有人在里面敲击、想要出来一样。

我就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无法动弹,无法喊叫,只能躺在床上瞪大双眼看着那口棺材,直到筋疲力尽,才能醒来,实在是说不出的诡异。

我叫王梓麒,是一个高三的学生,我所在的学校,之前几十年在市里都是排名倒数的,教育局根本就不给下升学指标,而且我们是最后一届高中,等毕业,学校以后就只教初中生了。zuqi.org 葡萄小说网

上到学校下至老师和我们,说白了都是在混日子,再坚持一个月,高考过后,大家就都解脱了。

对于我们这群被抛弃的孩子,高考能有压力?说出来鬼才信!当初考不上高中,学习成绩很差的人都被分到了这个学校,现在要考上本科,对我们来说,就跟妄想算出来彩票的规律一样,那是纯属扯淡。

但是,最后的这点功课,还是要做的,课该上还得上。三年来,班主任很给我们面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到头了,当然我们也要给老师个面子,大家好聚好散嘛!

当我早上冲出了家门的时候,已经离上课只剩下了五分钟。

其实我家和学校的直线距离不足二百米,学校就在我们家属院的正北方。但是家和学校中间却隔了个市医院。

平时如果按正常路线上学,从市医院前门进后门出,步行十分钟可以到学校,但如果直接从家属院翻墙到市医院的话,那边就是医院后门,只用两分钟不到,我就可以站在学校的大门口了。

眼看走正路的下场只有迟到,说不得今天是要翻墙了。

打定主意以后,我趁院子里晨练的大人们不注意,迅速溜到了墙根,先是把书包隔墙扔了过去,然后踩着墙根堆放的垃圾杂物,轻松翻过围墙,跳进了市医院的地界儿。

墙的这边,是市医院太平间的后院,我家和市医院的太平间其实只一墙之隔,说起来挺渗人的,不过住了快二十年,天天在墙角下玩,我也习惯了,虽然从来没进过太平间里面,没见过死人,但也没有像许多人那样,一听见太平间三个字就发怵。

当我正准备再从后院里翻出去时,却在太平间的后窗户里看到屋里面泛起了一道光。

我循着光看去,原来是前门开了。

都说太平间里是一个个大冰箱,装着许多死人,我还从没见过大冰箱是什么样呢,今天也让咱瞅瞅!反正知道有人,我也不怕,于是凑到了后窗旁边,往里望去。

虽然前门开着,但是屋里还是很暗,只见一面墙上全都是一米见方的大柜子门,屋子的中间还有一张板床,床上躺着一个穿戴整齐的人……

顿时,我的汗要冒出来了,太平间里躺着个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什么了,毕竟十几岁的少年,看见一个不相干的死人,那种恐惧还是来得比较快的。

我正准备转身跑路,突然太平间的窗户里面冒出了一张满是皱纹且惨白的脸。在窗户里面呆呆的看着我。

“啊!”我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腿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待我看清时,才发现这张脸属于太平间的看门老头儿。我天天上学从医院里过,经常能看见他搬个小板凳坐在太平间的门口,仔细地看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怪样子。

“小娃娃大清早跑到这里来干嘛?”老头瞪了我好一会儿,劈头盖脸问道。

“我……我是隔壁院的,翻墙过来的,急着上学。”没找到什么好理由,我只能实话实说。

“往哪翻不行?非要翻到这里来,娃娃不怕半夜做噩梦啊?”老头一边说,一边把太平间的后门打开。

“快过来,从这走吧,上学别迟到,下次不准了啊!”老人冲我招招手。

我这发现自己还在地上坐着,赶紧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朝屋里走去。但刚迈了一步,我却不敢动了,里面还躺着个死人哪!难不成要我从他旁边走过去啊?

“害怕了?害怕你别跳进来啊。”老头看出了我的心思,双手一背,讽刺我道。

“谁……谁怕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出于年轻人的冲动,我本能性回了一句。可说完就后悔了。走,屋里躺着个死人啊;不走,话都放出去了,再翻墙出去多丢人啊!

太平间那刷了红漆的破木头门,就像一张血盆大口,仿佛就等我走进去好一口吞下,把我永远困在里面。

但看到旁边一脸邪笑的老头,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就从心底冒了出来,朝门内迈出了脚步。

我故意不去看怪老头,好让他认为我是很有胆量的。

但其实我的所有注意力早就挪到了那具尸体上。走过尸体时,我一直没敢把眼神从他身上挪开,生怕他突然抬手把我拽住。

直到走出太平间前门,我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冲到门前的空地上,看到外面早上医院里过往的人,这才松了口气。

还是赶紧去学校吧,今天不但近路没抄成,还碰上这么档子事儿,我是越想越郁闷。

回头去看,那个怪老头还是背着手,站在太平间的前门口笑呵呵地望着我,但我总觉得他的笑很不舒服,只有一边扬起的嘴角,看后给人一种掉进冰窟窿的感觉,冷嗖嗖的。大概是和死人在一起呆得太久的缘故吧。

就这样,第一节课我都在神情恍惚中度过,一会仿佛感觉太平间的那个尸体就站在我背后,一会又想着夜里再做梦他会不会从那个棺材里面爬出来……

“你看,让我说中了吧?梦见什么了?给我说说,我帮你解解。”刘云龙见我一脸回忆的神色,知道自己就算没有猜中,也差得不远。

这家伙,在家看了本《周公解梦》,就跑这充半仙来了,我是一百个不愿搭理他。

“刘云龙。”班主任其实早就发现他歪着头冲我瞎白话半天了。“今天复习了哪几篇文章?你说一下。”

“今天复习的是论语六则到庄子的逍遥游这几篇文章。”刘云龙马上站了起来答道。

我心中无语,这家伙的记忆力真不是盖的,和我胡呲半天,居然还能答出来,班主任看来也没想到,愣了足足有三秒钟,方才说道:“答得好!你站后面去。”

我乐了。刘云龙彻底傻眼:“老师,我答对了啊!”

班主任眯眼瞧着他,神态自若地说:“我知道,我又不是因为你答题罚你的,是因为你刚才说话罚你的。咱们赏罚要分明,你答出来,我已经夸过你了,现在到后面罚站去。”

刘云龙无语了。乖乖地从我身边出去,还不忘狠狠地顶了我一下,以示对我幸灾乐祸的报复。

我扭头看着他那怨毒的眼神,真叫爽啊~哈哈,让你小子一大早就咒我!活该!

“还有王梓麒,也站后面去”,班主任在回头往黑板上写字前,又撂了一句。

……

刘云龙站在我旁边捂着嘴不停地乐,直到下课。

“快给我说说,你到底梦见了什么?”放学后刘云龙对我是紧追不舍,一定要搞清楚他对面相和梦的判断是否正确。以便更深入地研究。

我是真懒得搭理他,难道高考前的人们都有点心理变态?

说实话我很不想再从市医院里穿过去回家了,一方面是因为早上的事情实在让我有点难受,再者那个看太平间老头的邪笑,更让我不舒服。

但不从市医院里面穿过去,回家要多费一倍的时间,再说刘又正好和我一路,旁边有个人,感觉上来说应该会好很多。

可当我们路过太平间的小院门口时,刘云龙却突然不走了,拉着我小声说:“你看那边门里面有什么?”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太平间的院门并没有关上,透过那一尺来宽的缝隙,看到里面有几个人影在晃动,还有一个穿警察制服的人,正站在门后打着电话。

那个警察转过身来,看到我们朝这里张望,随手关上了院门。

“稀罕事儿啊!走,找个地方爬上去瞅瞅!”刘云龙瞬间就来了精神。

“这么高的院墙,你怎么看?”貌似他还真有爬上去看的愿望,我却提不起一点兴趣。

“那边墙角不是有个破板车么,可以站上去看啊。刚好露个头出来。”刘云龙一早就观察好了地形,朝那里走去。

走到破板车前,我不耐烦地说道:“你要看赶紧看,我还急着回家吃饭呢!”

“放心好了,小爷我就是来尝个鲜儿。天天复习复习,总得找点刺激的事儿干!咱也调剂调剂不是?得,一会请你吃冰棍儿。”刘云龙一边爬一边调侃着我。

唉,我是郁闷到家了,夜里做恶梦加早上的事儿本来就够窝心了,这边居然还有个大爷没事要来找窝心,什么世道啊!

可这家伙趴在墙头快有半分钟了,却一动不动,我实在是不耐烦了催促道:“我说,你看完了没有啊?你还看上瘾了啊?看完了走,回家吃饭去!”

刘云龙就像没听见我说话似的,牢牢地扒在墙头上,连我扯他裤腿都没一点反应。

我开始有点奇怪,这家伙到底看见了什么?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也往破板车上面爬去,还不忘了警告他:“小子你要是敢装傻骗我,就等着吧!”

我直起身往太平间院子里面一探头,好家伙,还真有人。准确说,是两个活人,一个死人。两个活人都穿的是警察的衣服,背对着我们,一个站着一个蹲着,站着的正是关门那打电话的那个,蹲着的这个嘛……

我还是先说我看到的死人吧。

尸体平躺在地上,上身是光着的,下身穿了一条很普通的绿色的解放裤,脚蹬一双解放鞋,现如今城市里几乎没人这么穿了,应该是农村来的或者是属于城市里社会最底层的。

这些都还没什么,让我开始感到胃部翻滚的是了,尸体的腹部纵向开了一条三四十厘米长的大口子,几乎快要到喉咙,整个腹腔加胸腔都暴漏在外面。

那位蹲着的警察女士(居然还是女士!我事后猜她应该是法医。)正左手拎着尸体腹部一侧的皮,右手拿着一大团都已经被血浸红的纱布,不停地在腹腔内擦拭。

而她的右手边,放了两个大脸盆,红红的,一盆子应该是水,另一盆子里面放满了一块一块的东西,好像是肉,仔细一看,各种脏器,应有尽有……

我忍不住快要吐了!也不知道女法医一会是打算再给他塞回去还是扔掉?

而那具尸体躺在地上,头歪向我俩所在的这个方向。

他的眼睛居然还没闭上,上翻充血的眼球。仿佛正在瞪着我。而且头随着女法医的擦拭,一前一后的晃动着,诡异之极。

现在,我和刘云龙一个表情了,我们的胃部在视觉受到强烈的冲击后,起了激烈的反应。但是我们都没有扭头不看的想法,俩人都紧紧地盯着这个震撼的场面,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刘云龙在看哪里,但我却感觉尸体的眼神始终在看着我,摄着我的心魄,就像被定着一样,想动却又动不了,汗毛一根根都立了起来。

“怎么又是你这娃娃!干什么哪!”我俩身后传来一声低喝。

……哎呀!我太感谢这个声音了!出现的真及时,虽然下了一跳,但毕竟把这恐怖的对视给打断了。

我突然感觉自己能动了,赶紧趁机收回目光扭头看去,那个满脸皱纹,脸色惨白的看门老头就站在我们俩身后,一脸的严肃表情。

“赶紧下来!有什么好看的!”怪老头说着,就来拿我的右手腕。神情恍惚下我毫无反抗,任由他一把抓住。

而就在这时,一股灼热感由里至外从手腕中窜了出来,我出于本能,想要把胳膊往回缩,而怪老头好像也被烫到似的,赶忙松开抓我的手,手腕弹了开去。

“咦?”怪老头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马上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我的手腕上。

“这……这是……!”怪老头看着我的手腕,呆在那里,嘴里喃喃地反复念叨着什么。眼神一直没离开过。

这些情况其实只是几秒钟之内的事情,我和刘云龙虽然眼神拔了出来,但毕竟精神和视觉受了双重刺激,这会儿还有点恍惚,刚才老头抓我,弹开,以及老头看到我手腕后的表情和他反复念叨的话,我俩都没在意。

眼瞅着怪老头在那发愣,我冲刘云龙一使眼色,跳下破板车,朝着来时的路撒腿就跑。

冲出去好远,怪老头这才反应过来,朝我们边追边喊:“娃娃等等,问你点事儿……”

开玩笑,鬼才等你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赶紧跑吧,总比被逮着骂一顿强,闹不好还要通知学校和家长。

直跑到下一个路口,我俩才停下来,扶着路边的大树休息。

刘云龙应该是又想到了刚才的震撼画面,刚喘了几口气,“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一见他吐,我也忍不住了,我俩就这么扶着棵大树,你一口我一口的吐了起来,引得路人竞相侧目。

还好已经是中午,刚放学还没吃饭,我俩吐了几口,胃里也就没什么东西可吐了。

刘云龙喘着粗气道:“我的天!今天的午饭是真省了,看了那个你还能吃饭啊?那么大一盆,肠子肚子的,呕……”

我一边擦嘴一边骂着他:“你就别说了,还不够你在心里恶心的,非要说出来!以后都别再跟我提这茬事了,再提,我跟你没完!都是你,闲着没事你去偷看女澡堂也比偷看太平间有意义。”可怜我家的中午饭啊,大米饭红烧肉,这还吃得下么!

“呕……”说到肉,我俩又对树开始了新一轮的施肥工作。

我连着三天都没有吃肉。压根就不能见,看见就要吐。估计刘云龙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这三天,我上下学也都没有从市医院里面穿过。

一方面是看门的怪老头已经认识我了,我怕他再拽着我说起那天的事情;另一方面,自打一天内在太平间里看见了两个死人之后,我对太平间的认识一下彻底的改变了。

我开始害怕那个地方,总想躲着走,甚至在家属院里,我都离院子和太平间隔的那道墙远远的,再也不从附近过了。

但噩梦是少不了的,那个尸体的眼神,总是在我脑海中时隐时现。梦,我这个月已经连着做了五天了,个个都是噩梦。

太平间事件后第四天,也是我们高考前上的最后一天课。过了今天,剩下的二十多天我们就可以自己在家复习了,不用再来学校。准考证什么的都已经发下来,到时候直接去参加考试就行。

放学后我和几个同学刚走出校门口,左肩就被一只手给搭了上来。

我回头一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平间的怪老头都找到学校门口来了。一只手摁着我肩膀,表情严肃地看着我。

我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按理说我俩就趴墙头看了会死人,他们又没有丢什么少什么的,犯得着跑来找我们么?

“娃娃,问你点事儿。”老头儿眼神凌厉地看着我,让人有一种无法拒绝的威严。

我斜眼瞅见刘云龙在同学堆里冲我可怜地眨巴了两下眼睛,转身就开溜了。这个没义气的东西啊!

“娃娃,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我就是想问你:你右手手腕上的三个圆点是出生就有,还是受伤落下的?”老头问完后就紧盯着我,等待回答,似乎有点紧张。

我的右手手腕上有三个很规整的圆形印记,其实就是比其他部位的皮肤要黑一些,呈三角形排列,大的一个有樱桃那么大,小的两个差不多,但也有石榴子般大小。

我也问过我妈,她说那是我出生就带的,也就是俗话说的胎记。

“你问这个干吗?”我很警惕的看着老头儿。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老头该不会是认亲的吧?难道我不是父母亲生的?

“你是壬戌年,庚戌月,乙丑日生的?”见我不肯回答他,老头又问。

“什么人需年,更需月的?”我听的是一头雾水。

“哦,我问你是不是1982年10月9日出生的?”老头反应过来,想起黄历的计算和排列我压根就不懂。

“我……我是八二年的,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有事麻烦您快说!”我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是10月9号?这么你手腕上的不是疤是胎记?”老头儿听我说完,眼睛开始放光,又问了一遍我没回答他的部分。

“对~!您老到底有事儿没有啊?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我开始相信我最初的判断了,正在考虑回家怎么措辞,问问我妈我究竟是不是她亲生的?

“真……真是你!呵呵,可算让我找着了。二十八宿对应的一点也不差……”老头儿听完我的回答,有点激动,乐呵呵的拽着我看,嘴里不停念叨着。

“您……没事儿的话我可就走了啊!”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回家套我妈的话。

老头看我要挣脱他准备走,也不拦着,大大方方的松开了拽着我的手,同时交待道:“这样,你明晚十点来找我一下,我有点事想再问一下。你经常翻墙过来,应该知道我住在哪儿。”

你谁呀?还交代我事?再说了,大晚上十点你让我去太平间?我吃饱了撑的啊!

老头儿八成也从我的眼中看出了不屑。他似乎不愁我不来,扭头就走,而且边走边说道:“想知道为何会梦到自己卧室里有口冒烟的棺材么?明晚来,我就告诉你,这对你很重要。”

我更奇怪了,我梦见棺材的事儿,只和刘云龙一个人说过,难不成这家伙通敌叛国了?

……不应该啊,没好处的事儿他会去做?我不信。

再仔细想,我只和刘刘云龙说过我梦见棺材,至于棺材在卧室还是在客厅放着,冒不冒烟我可没告诉过他。这老头儿是怎么知道的?

等我想问老头的时候,他已经走远了。我又不愿意这会儿去太平间找他。没办法,揣着一肚子的问号,边想边往家里走去。

第二天在家复习了一天,我一直想不通老头儿是怎么知道我的梦的。到了晚上九点半,我实在有点憋不住,如果不问清楚老头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总在心里吊着,我这二十多天就别想能安心复习功课。

但是这个点去太平间实在让人渗得慌。没办法,我给刘云龙打了个电话,说约他晚上出来转转,吃个冰棍聊会天,权当放松放松。谁让他白天把我给卖了,我就算要去问老头儿,也拉着他去,他不是喜欢去太平间么?我这次让他进去看个够。

我和刘云龙家离的很近,我家在市医院的西边,他家就在市医院的东边。

我俩十分钟后在市医院前门口碰头了,买了两根冰棍,边吃边往市医院里面走着,一路上聊着毕业后的话题。我们其实都很迷茫,这样的一个学校,考上本科难于登天,城市里的孩子又不甘心上大专,家里又没钱没势,以后该干什么,谁都不知道。

说着就走到了市医院的后门,我站在太平间院子前,不走了。心理在做着最后的斗争:进,还是不进?

刘云龙看见我盯着太平间,开始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了。“你丫那天还没看够?打算晚上偷个尸体回家继续看啊?”

“陪我进去见个人。”我盯着他,眼里充满了强迫的味道。

“我靠!死人活人啊?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好心,大晚上出来请我吃冰棍,敢情是鸿门宴啊!不去,打死也不去!打不死更不去!”刘云龙在搞清楚我的意图后,很爽快的翻脸不认人了。

“不进太平间。就是陪我去找一下看太平间的老头,你看,他就住太平间旁边的那个平房里。”我进一步诱拐着他。

“那也不去!去干吗?找骂啊?”刘云龙的立场相当的坚定。

我没办法,只好说:“那这样吧,我进去找老头儿说几句话,你在外面等我一会儿,如果我叫你,你记得进去帮我啊!”

“靠,打架啊?”这家伙来了兴趣。“人家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你也忍心下得去手?”刘云龙看着我,一脸的鄙视。

“……我说我要打他了么?我这不是安全起见,以防万一嘛!你就在这等着我,如果五分钟后我还不出来,你就在外面喊我。”说完,我不管他愿不愿意,就朝太平间北边的小平房里走去。

走到平房门口,后面响起了脚步声,我不看也知道刘云龙跟了上来。

“算了,我还是跟着你吧,有什么事你好有个帮手。”这家伙说的挺够义气,其实让他一个人这当会儿在黑漆漆的太平间门口呆着,他更愿意跟着我,至少旁边有人。

推开了平房的木门,我俩走了进来。屋里挺干净,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屋子是个长方形,左手边摆着一张床,一个老式的大立柜,右手边就是个灶台。

屋子正中靠里的墙边放了一张方桌,桌子上供着一位我叫不上来名字的神仙,这个神仙一身白色长袍,袍角画着一支绽放的梅花,身材修长,双手背在背后,脚下踩着一团白云,不像钟馗或关二爷那么凶神恶煞,反而有点仙风道骨,倒挺像课本上画的诗仙李白。

神像前的香炉里插着三根刚点上不久的檀香。桌子两边两把太师椅。怪老头儿就在左手边的太师椅上坐着。笑呵呵地看着我俩。

最让我俩感到奇怪的是,这会是六月中旬,正热着呢,这老头儿居然穿了一件崭新的唐装样式的长袖褂子,褂子前胸的位置上绣着一个青面獠牙的夜叉,瞪眼看着我们。

“你们来了。”老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既然来了,麻烦你们守一下我这里的规矩,进门先拜一下我们的夜师,三鞠躬就可以了。”老头见我俩不吭气儿,继续说道。

我俩有点蒙,相互看了一眼,拜就拜呗,又不会少块肉,于是干净利索地鞠了三个躬。

“呵呵,好,孩子,你帮我把灶台上的茶端来。”老头冲我说道。

这叫什么事儿嘛?感情这老头大晚上把我俩叫来消遣来了,又是鞠躬又是端茶倒水的。虽然我老大不愿意,但中国五千年的优良传统文化告诉我:要尊老爱幼,端个茶杯算什么?

我走到灶台前,一眼就看到了老头要我端的茶杯,是那种标准的清朝流行的大盖碗茶。下面还有个茶托。茶杯通体白色,看不出什么特别和新旧。我把茶杯端了过去,左手递给老头儿。

“你家人没教过你么?要双手才有礼貌。”老头有点不高兴。不伸手来接茶。

得,我又赶紧把右手也加上,双手敬给了老头儿。我开始有点后悔来了,进来半天还都没进入正题呢。

“呵呵,好!不错!”老头看我改为双手还颇为恭敬的把茶送到他面前,高高兴兴地接了过去,一饮而尽。

“你有什么疑问,尽管问吧!”老头儿明显看出了我俩的不耐烦,主动问道。

“……”我有点郁闷,我想问什么,你不是都知道么?这会儿来问我,难不成要我问你,我是不是我妈亲生的?

“关于梦,对么?”老头儿见我不说话,开始了自问自答。“你梦见的棺材,叫蚀魂金棺,放心好了,那并不可怕。俗话说梦见棺材要升官发财,是好事儿。只不过这个金棺和别的棺材不大一样,它里面不装死人,装的是你的东西,你的能力和责任。”

“……那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会做这个梦的?”从进屋到现在,我终于憋不住问出了第一个,也是我最想问的问题。

“呵呵”老头神秘的一笑,把右手袖子捋了起来:“你看!”

只见老头的右手手腕上有着和我几乎一样的三角形印记,只不过这三个圆的大小略有不同,而且其三角形的朝向也和我的不一样。

“这是……”我迷糊了。

“……老王八,他有和你一样的胎记啊!该不会你是他亲生的吧?”刘云龙凑上来一看,马上就想起了我手腕上相同的印记,讽刺我道。

“哈哈!”我正想骂他,老头先笑了起来,对着刘云龙说道:“娃娃,你有胎记没有,你爸呢?你有胎记的地方和你爸的一样么?再说我的年纪都能当你们的爷爷了。”

刘云龙显然被问住了,但嘴里还不服气的小声嘟囔道:“兴许是隔辈遗传呢!”

老头笑完,扭过来脸来对我说:“至于这个胎记是什么?有什么说法。你现在知道也没用,将来你自己慢慢会发现的。总之,不要怕金棺,你命里有的,你想躲也躲不开。好了,你们走吧,咱们还会有再见的时候。我一会还要给明天火葬的主顾化妆,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来看看,但要保持尊重。”

我俩迷迷糊糊的出了太平间的院子,走到医院大门口。

“大晚上让我陪你出来就这事儿啊?”刘云龙明显有被涮了的感觉。

“不过也够奇怪的,你和那老头居然有一样的胎记,你俩真的没一点关系?”这家伙继续帮我分析道。

“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应该有一点是肯定的,右手腕上有这三颗胎记的人,都会做那个棺材的梦!”我想老头给我看他的胎记,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那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会有相同的命运?”刘云龙一本正经的托着下巴沉思道。

“靠,滚你的去吧!”相同的命运?让我以后跟他一样找个医院去看太平间啊?我正担心的事情被指了出来。有点气急败坏。

“总之,你们都不是正常人,至于哪不正常?现在看来,精神层面的居多。”刘云龙下了结案陈词。

“恐怕没那么简单,等考完试我得去查查,我可不想和妖魔鬼怪神么的扯到一块去。”我倒没把他这句话当成是讽刺,我脑子有没有病,我自己很清楚。

“你倒是想呢,还得看人家妖魔鬼怪愿不愿意。再说了,这二十天不是放假自习么,你不会查啊?反正以你的成绩,这几天去查查,说不定语文还能考及格呢!”这家伙一天不跟我抬杠,他就睡不好觉。

我满脑子都是事儿,也懒得去理他。一看手表,快十点半了,我俩赶紧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去了。

虽然今天去找老头是冲着解开心里的疑惑去的,谁知道老头回答了我的老问题,却又丢给我两个新问题。为什么我们有一样的胎记?梦中的金棺到底预示着什么?

其实刘云龙说的倒不错,我的成绩,在班里那是倒数的,这二十天怎么过都无所谓,对成绩几乎无影响,说不定我去翻翻旧书找找自己感兴趣的、想知道的,也许语文还真的能多答上两道题。

我甚至还妄想这二十天中,能发现金棺的秘密,帮助我考个高分呢。

三天后,我的春秋大梦宣告破产。无论是图书馆还是网上,关于梦见棺材的,无非就是一些升官发财之类的语言,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东西。

而去查有三颗痣的人,搜索到最多的就是《大话西游》里面的至尊宝,再说他是在脚底板有三颗痣,我的是在手腕上。总不能去问问周星驰,他有没有吧?

我甚至还把刘云龙的《周公解梦》借来,打算详加研读,但看了十分钟后,我放弃了,都是文言文,压根看不懂,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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