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王见秋多次往返这条道, 连绵起伏的山脉和高高低低的丘陵,都有他们落脚的痕迹。

住在大山中的人信奉山神的存在,栖息在山脉中的生灵,都受山神的庇佑。

在三大山系紧密相连, 浑然一体下, 千万小山脉得以生存。

境内集居在山林的猎人、草原和平原上的渔猎、游牧、农耕民族相互交叠、

既分离独立、又紧密联系。

所以他们对山有着特殊的感情。山神是无形的,走在山林中时, 不能随意坐在树桩子上, 因为传说这是山神歇脚的地方。

王见秋他们第一次上山调研时不清楚这些事, 还是何干事他们提醒,才明白他们这里的文明信仰。

被风刮倒的树桩子如路标般矗立,王见秋顺着树桩子往下走,再绕过一个坎,就能看到平原——那是江陵平时放羊的地方。

天然的牧草养活了他的羊,只是寒冬凛冽下, 牧草早已凋零, 只余空荡荡的冰锥子。

五只羊就在冰锥子上咩咩叫喊着,江陵套过绳索,驱赶羊群:“回家。”

王见秋心下一松, 快步走过去帮他拦住羊群。

眉梢被冰霜冻住的江陵望着她, 吐出来的字眼都被低温冻住了:“你怎么过来了?”

王见秋将羊腿从雪中拔出来,回答道:“不止我。”

身后传来村民大喊声:“江陵,王专家。”

“小师妹!”陈仕川嗖的一下跳下来, “师妹你也太灵敏了,我追都不上。”

又有三个汉子跑过来,见到他们后又惊又喜:“还好找到了,我们快回去吧。”

有个汉子徒手折断树干做杆子, 挥动风声:“走,回家咯。”

羊群听到熟悉的挥鞭声,纷纷叫喊着往前走去。

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难,被踩实的雪成了最滑的冰面,稍有不慎就会滚落到山底下。羊群立在山坡上,直咩咩叫喊,却迟迟不敢下脚。

汉子抓了抓自己的皮帽,拍拍上面的冰渣子,骂了声,几人商量着绕条路,从没被踩过的地方走。

“这天气真冷啊。”

“早知道带杯烧刀子上来了,冻死老子了。”

王见秋没有意见,几人换了路,从膝盖高的雪痕中穿梭而过,时不时蹲下拖着羊走两步。

羊毛绒密,百来斤的羊,到了不好走的路,汉子直接扛着往前走。

江陵始终沉默地站在一旁,偶尔抬眼瞥向王见秋,见她整个人缩在帽子里,一张脸被吹得雪白,手指却冻得紫红粗粝,依旧紧紧抓着绳索。

天地一片雪白,江陵问她:“你为什么要来帮我?”

王见秋淡淡道:“你不是送了我一只小羊吗?”

“什么送的,”江陵顿时皱着眉,“那是借你的。”

王见秋哦了声,“那就借的吧。”

雪太厚实了,远处的太阳并不亮,也并不温暖。江陵望着远方,冬夜的风砭骨刺寒,穿透胸腔和五脏六腑。

寒冷的感觉令人清醒,这些清醒的寒意从呼吸中吐出,他望着前路,似乎腾成了一丝无畏。

脚边踩到了什么,王见秋一个踉跄从斜坡滚落,视线里全是白色,天旋地转中她突然无缘由地想起祝风休。

想起练功室里被他当成闲鱼般翻来覆去地擒拿住,所以她才有余力捞住一旁的树枝,稳住身形。

手指用力抓住圆形物件,已经冻到失去感觉的手被冰锥子烧了起来,掌心又冷又烫。

“王专家!”

“小教授,你没事吧。”

江陵从雪中急速滑下去,整个人扑在王见秋面前,伸手拍开她头顶的雪。

“你没事吧?”

陈仕川捞起她:“小师妹,受伤了吗?”

“没事。”王见秋淡定起身,抖了抖身上白色的雪沫,“雪迹厚实,没受伤。”

风渐渐刮了起来,雪花骤然间落下。此时风雪咋起,越吹越烈,眼前一片白雾,激烈的风对着眼吹,根本无法睁眼看清前路。

汉子们大喊:“起风了,不能下山了。”

“该死,”有人骂出声,“草。”

江陵拉住她:“跟我走。”

王见秋盖住自己的帽子,问他:“去哪?”

少年拉着她的手臂,顶着风雪前行:“附近有个山洞,我放羊时会在这里休息。”

“对对对,那山洞就在前面。”有人附和出声。

山洞确实不远,但几人带着羊,走了二十分钟才到。

洞内放了些木材和毯子,是江陵之前准备的东西,他从里面翻出一个木板,挡在洞口处,窜进来的风霎时少了,洞内气温顿时稳定下来。

羊群和人挤在一起,“咩咩咩~”

江陵踉跄着走进来,找出细小的柴火,打算生火取暖。只是洞内没有打火机,他身上也没有带,他拿出粗木头,打算钻木取火。

“哈哈哈,”有人掏出打火机来,“还好带了烟。”

“老烟杆还是有点作用的。”

“大家之前帮忙捡了不少柴火,木柴挺多啊。”

大家路过时都会捡些木材进来,还放了几个水袋。

汉子们麻利地折断木柴,从折断的间隙里取出材引子,堆在一起,打火机一点,火很快燃了起来,洞内也俶忽亮堂了。

江陵抿着唇,很认真地朝着大家鞠躬:“给大家添麻烦了。”

一个爽朗和气的男人上前搂住他,大手在他头顶使劲揉搓:“说什么呢,你小子装什么大人。”

“麻烦的事让大人上,你就好好待着吧。”

王见秋伸出手烤火,有些青紫色的手凑近热火时,蔓延出一股抓心挠肝的痒意,皮肉绷紧开裂,像是略一用力就会爆开般可怖。

陈仕川不忍心看下去:“小师妹啊,你这可太遭罪了。”

明明大喊着冷死人的是陈仕川,但他只有耳朵处长了些冻疮,手却还是好好的。

反观王见秋,手肿得看不下去了。

江陵看着她的手,没出声,“你的熊油没用吗?”

王见秋说:“用了,好像没什么效果。”

“哎哟,”汉子起身看了眼,说道,“得用鸡蛋黄烘点油,那个油可老好使了。”

“就是还会留点疤。”

“等回去后我拿给你。”

“谢谢。”王见秋说道,“麻烦了。”

双手盖在一起,无意识摩擦了下,又带起了阵阵细密的痒意,和冻疮本身的痒意合在一起,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江陵坐在一旁,缄默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问道:“你不骂我吗?”

“为什么要骂你?”王见秋神情略微奇怪,“那不是你的选择吗?”

不能太靠近火堆,把手放在半空中晾了会,王见秋戴好手套,双手揣到兜里,想把捕星器取出来。

手指在兜里摸了一圈,却没找到熟悉的物件,心底一惊,王见秋低头翻找口袋。

衣服口袋很厚,还有一个小帘盖在口袋上,但没有按上扣子。

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些许雪痕,她的项链不见了.......

心间陡然慌乱起来,一定是摔到的时候掉在坡下了。王见秋蓦地起身,推开木板往外跑去。

陈仕川喊住她:“小师妹,你去哪啊?”

王见秋头也没回:“我东西掉了。”

陈仕川追上去,一把拉住王见秋:“师妹,现在已经起风了,马上就下雪了。”

“嗯,”王见秋站在原地,认真看他,“我得去找我的项链。”

“很重要吗?”陈仕川不太理解,背后的风吹散她的发,他看不懂她眼底的坚定,“项链再买一条不就好了?”

王见秋想起风铃小院中被拆解的无数机械,几乎随手携带的望远镜,在宝石内打磨的名字。

天文学是他的浪漫,能捕捉到星星的仪器,是他送给王见秋的星星。

“对我而言,很重要。”她冷静说道,“我知道怎么回来。”

陈仕川没忍住,发火道:“一个项链能比自身的安全还重要吗?”

王见秋始终冷静,眼神凛然不见一丝退让:“我做出寻找的选择,也承担会发生的结果。”

即使是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山丘,一个不太明媚灿烂的冬天。

说完后,她转身回去,寻找自己遗落的捕星器。

.......

没多时,王见秋找到了自己摔跤滑落的地方,起风了,冰锥发出咚咚的声响。

她顺着陷落的痕迹开始翻找。

这里没有,这边也没有......

漫野都是白色,掩盖一切痕迹。

“是你经常拿出来的项链吗?”

耳旁传来少年沙哑的声音,王见秋抬眼望去,不知不觉中身边多了个少年,埋头帮她翻找。

微怔然,王见秋开口问他,“江陵,你怎么过来了?”

江陵推了推歪掉的帽子,稚气的脸显得很深沉:“来帮你找东西。”

“你帮我找羊,我帮你找项链。”

王见秋道了句谢,“嗯,只有那一个项链。”

风越来越大,恍惚间飘起了小雪,眼睫处闪过白色的光芒,王见秋眯了眯眼睛,掏出手机手电筒开始照射。

江陵问:“又不是晚上,你打开手电筒做什么?”

白色的亮光四处扫射,突然在树桩子下反射出一道蓝光,王见秋从雪中趟过去,在树桩间隙中挖出自己的捕星器,唇瓣勾出小小的笑意:“找到了。”

闭眼时,心底默默感谢道:“山神庇佑。”

两人冒着风雪重新回到山洞中,陈仕川把他俩捞进来,实在是不太明白这种找死的举措,一言不发烤着火。

羊群渐渐平复,找了地方团坐着。汉子捞了羊出来,放在王见秋身边:“小王教授,你抱着羊,暖和些。”

几个人说再点一个火堆,相互环绕坐着,更暖和些。

江陵又抱了堆柴火过来,打火机几次都没点燃。

王见秋从怀里取出捕星器,将其扭开,透明的宝石镜面透过光亮,直射入细小的火引子中,不多时,柴引上冒出点点火光。

江陵看了眼自己的打火机,呆呆地放下了木头。

收好捕星器,王见秋拿出干草和木材,很快架起三角形的火来。

江陵愣愣地问她:“你还会生火?”

“嗯,”王见秋说,“以前也经常生火。”

江陵瞅她白净好看的脸,又瞅瞅她的手,低声说:“我以为你这样的有钱人会来这里已经够奇怪了,没想到你还经常生火。”

“有钱人?”王见秋乌黑的眸挪过来,瞥了他一眼,“我不是有钱人。”

火光渐渐明朗,江陵坐在一旁,有些奇怪:“你不是有钱人?”

“我不是,”略一思索,王见秋纠正自己的措辞,“大概今年以前都不算有钱人。”

“哦。”江陵应了声,有些粗糙的脸在火光下看起来十分年幼稚嫩,他往里面添了根柴,声音有些闷,“你考上京市的大学,然后变有钱了吗?”

王见秋沉默片刻,说道:“发生了很多事,才造就了我现在的情况。”她垂眸睨着光,眼睫上的雪融化滴落,脸颊显得有些湿润柔软,“但按照原本的轨迹,我想我也应该会实现财富自由,只是要再晚两年。”

江陵把头埋在膝盖处,两只手紧紧交叠,封闭又寒冷的风声让他忍不住悲伤:“从前下雨时,我都要冒着雨去把羊群扶起来。因为这些羊一旦被小小的雨淋湿,就会站在原地,不再动弹。”他顿了顿,说道:“我觉得我也像这些羊,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害就能打败我。”

王见秋说:“这并不是微不足道的伤害。”

江陵隐没在黑暗中,胳膊中发出细弱的声音:“暴雪带走了我的父母,也即将带走我的爷爷。”

虚弱的老人可能睡着这个夜晚,也可能沉睡在下一个白天。但终究是他再也无法挽留地逝去。

王见秋攥着自己的捕星器,星仪散发温润莹亮的蓝色光芒,她低声道:“你可能在十三岁失去亲人,也可能在十五岁失去亲人,但我从五岁开始,就一直是一个人。”

话语平淡但让人无法置信,江陵眼睛瞪大,直直钉在黑眸始终平静的王见秋脸上。柴火发出霹雳声响,跳动的火光在她眼底显得十分明亮。

“你.......”

王见秋眼帘轻垂,凝视着火光里的热度,淡淡道:“而离别并不意味着爱的消逝,可能从你的羊群里延伸到下一个旅途里。”

“我的羊群......”羊群也会延续爱吗?

江陵说,“我必须要找我的羊,那是村民们帮我买的羊。那你的项链呢?也这么重要吗?”

“嗯。”捕星器里的蓝色被暖黄色侵染,她说,“很重要。”

外面的风像怪物在嘶吼,穿梭在山脉间隙,永不停歇。手机里的时间往前走了四个多小时,洞穴内的柴火逐渐变少,昏昏欲睡的众人忍不住有些焦灼起来。

“靠,难道真的要被冻死在这里了?”

“瞎说什么呢,边上还有羊群呢,挤在一起多暖和。”

陈仕川加了把柴,说道:“柴火还够够的,烧一晚上不成问题。”

夜色渐深,一伙人也没计较,和羊混在一起,挤在一起胡乱睡了一会。

但这样冷的天,实在不适合睡觉。所以又用手机定了闹铃,两个人睡会,另外几个人撑着。两个小时后换人睡,一路撑到了天亮。

但外面的风雪没有丝毫停歇的痕迹,依旧肆虐。

有个汉子抱怨了句:“真不该上来。”

“哎,”有人旁边的人推了推他,“别乱说。”

“要不是为了帮他找羊,谁会大冬天上山啊。”

王见秋淡漠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结果。不是他要求你们来的。”

那人闭了嘴,讪讪笑着,又坐了下去。

昏暗和封闭滋生慌乱,慌乱紧张变成一种需要宣泄的恶意。

江陵沉默地坐在原地,有些迷糊起来,凑近王见秋,小声问她:“你后悔吗?”

王见秋唇色浅白,埋在围巾中,声音没什么起伏道:“不后悔。”

胸前的捕星器硌在锁骨上,发出阵阵刺痛,“做出一件事的选择,就要担负它的结果。”

所有一切得与失,生与死,都是命运的摆弄。

江陵哦了一声,迟迟没说话。

王见秋说:“我们有洞穴,有保暖的衣服,火堆,还有羊,雪停下就能下山。”

江陵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失神问道:“要是雪一直不停呢......”

可以吃雪喝水,但没有吃食。

难道要把羊杀了吗?

可他们也没有工具。

气氛僵住,王见秋眼底没什么波澜:“那就只能看命运的安排了。”

又几个小时过去,天色渐暗,风雪冰寒,洞穴内一片寂静,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所有人都在保存体力,以抵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止的寒风。

不经意间,耳旁听到些风声下隐藏着的飞行器声响,机械声在无边风雪中显得格外细微。

有些湿的柴散发出闷闷的气味,在绵羊咩咩叫声中,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错觉?还是恍惚的思绪映射?王见秋微蹙眉间,走进洞口处。

咚咚咚,咚咚咚,心脏剧烈跳动着......

空中传出呼喊声:“王见秋。”

兀地揭开木板,在思绪反应过来前,她已经跑去了洞穴外面。

风声呼啸刮过两耳道,咆哮着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夹杂着雪花的拍打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撕裂。在这样的风雪中,青年仅仅如沧海一粟。

“王见秋!”

在白茫茫一片的雪山中,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捕捉到渺小身影那一刻,王见秋空荡荡里心突然就满了,它停了一下,而后一下子极速跳起来,越跳越快。

空中的无人机、雪面上的机械小狗发出红色警告,狂舞般聚集在一起。

王见秋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星际大片,异型种朝着自己狂奔。

纷纷大雪中,祝风休从一个灰白色的身影,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他身上的衣服不是灰白色,而是黑色大衣裹满了雪。

王见秋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自己。裂了一角的眼镜突兀地挂在他鼻梁上,高挺鼻梁通红,薄白的唇抿得很直。

眼底盛满急切的担忧和怒意,他背着雪,盖住背后的光,清隽模样荡然无存,一把伸手抓住王见秋的胳膊。

扣在手臂上的手指抓得很紧,呼出的吐息也格外混乱。

完了,王见秋心想,要骂她不知分寸,大雪天进山了。

良久,祝风休启唇问她:“伤到哪没有?”他捂着她干裂的脸,全部神情都被隐藏在破裂的眼镜片后。

穿着红衣服的救援队在他身后,匆匆赶来:“王小教授,做实验也要注意天气啊,不要这么拼命。”

救援队小哥问道:“有没有受伤?”

王见秋摇头,说:“洞里还有人。”

众人从山洞里跑出来,僵硬的腿脚好半天才恢复动静,大喊道:“谢谢谢谢。”

陈仕川接过水,跟着人一起出去。

祝风休下颌绷直,沉沉地盯着她的手,拿过一个暖手物件塞她手上,随后双手掐着她的腰,一把抱起她。

身体悬空,她的脸不经意贴在对方冰凉的下巴处,心却热了起来。

仰头间只能看到男人滚动的喉结和冻红的耳朵,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祝风休稳稳托着她,“来找我那个迷路的妹妹。”

他微用力,将她的脸埋入自己颈窝中,用身体给她挡住风霜雨雪浸蚀。

白皙脖颈处传来好闻的清冽气息,染着他身上的温度,王见秋整个人埋进去,双手握着毛茸茸的取暖器,逐渐恢复力气,脸颊贴着他的肩膀,松懈了下来。

她发出很小的声音:“给你们添麻烦了,是吗?”

总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的时候,妄为的下场从来都由自己承担。在看到祝风休那一刻,她显得十分奇怪,细算下来,竟然是有些不安。

像是过了很久很久,祝风休喟叹了声:“笨。”

王见秋抿直唇角,双手搂紧他,脸颊贴在衣服上,不再说话。

祝风休只纵容她稚拙举动,用力抱紧,将她吹冷的脸托在肩颈处。

呼出的白气交错,雾气模糊了视线,偶尔抬眼时,她的眼睫能接到从祝风休发丝上掉落的雪花,冰凉凉地贴在眼睑上方。

这股熟悉的气味让她感到安心,王见秋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睛。

好像有人从命运的另一端,硬生生闯了进来。

她是没有根的蒲公英,飘到这里,又飘去那里,她在很遥远的天空飘了很远很远,终于有人发现了她,紧紧拽住她,不由分说地将她种在这里,让她就到这里来生根发芽,落地为家。

她看不到他的面容,偶尔睁开眼只能注视他的身后,是被遗留的凛冽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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