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岑总,明人不说暗话,我找到这里来的原因,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吧?”女人穿着衬衫裙,坐在岑露白的左下方,神色冷静,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已经过了刚得知真相时出离愤怒的阶段,搭放在膝盖上的五指攥得很紧,嗓音却是克制的。

近两年的阔太太生活,把她滋养得丰腴,单看外表,她确实算是秀雅出众的人,不怪乎当年能够迷惑到姜照雪。

岑露白坐在上方的主位上,勾起红唇,双腿交叠,闲适地看着她,故作不解:“李太太,我不太知道你在说什么。”

眼神却分明是嘲弄的。

明妍强忍下的心火猛地又烧了上来。

无耻至极!

她咬牙极力忍下,盯着面前清风霁月般的女人,压低声音道:“李炎都告诉我了。”

“他都招了,他的身份,完全是你一手捏造出来的。你把一只鸭打造成黄金单身汉,安排他勾引我、欺骗我、愚弄我,就是为了拆散我和照雪,以达到你得到姜照雪的目的。”

“你把我的一辈子都毁了!”她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岑露白面色却没有丝毫波动。

“你有什么证据吗?”她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优雅从容得令人发指。

明妍指甲陷入掌心,手背上有青筋隐现。

她努力平心静气,不被岑露白牵着情绪走:“我没有证据,呵,你和岑经理做事都很干净。”

李炎那个孬|种也不敢出来指证她们。

他甚至在她出门前跪下来求她,让她不要去找岑露白,不要自寻死路,以卵击石。

只要她当做不知道,他们一样可以过现在这样的日子的。

过他妈的鬼啊。

她以为她真的爱他吗?

她回想自己这两年伏低做小、曲意逢迎的经营,回想这段步步推导、求证、发现真相的日子,依旧觉得头一阵阵地发昏。

像一场醒过来的美梦,又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她一想到自己在这样的垃圾身下委屈求全了两年,想到自己被岑露白这样肆意玩弄了两年,她就一阵阵地恶心,想吐。

她咽不下这口气。

她指证:“但百纳凭什么聘请一个非亲非故、高中辍学、曾以出卖色相为生的人担任旗下子公司的总监,每年给他几十万的工资让他吃闲饭,给他车、给他房、给他操持婚礼?说出去,呵,谁都会觉得百纳是大慈善家吧?”

岑露白抿着咖啡,并不应话。

站在她身边的岑遥替她搭话:“李太太有所不知呢,百纳确实是大慈善家,我姐的名字,每年都在慈善排行榜的前列呢。”

她唇红齿白,笑得人畜无害。

明妍的太阳穴暴跳,一股气直往天灵盖上冲。

“岑总,”她加重语气,一字一句道:“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你猜,照雪信不信?”

“你说,姜照雪如果知道自己枕边人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会是什么感觉?”

她了解姜照雪,也了解人性。

不论岑露白看上去有多无懈可击,只要她还在意姜照雪,她就有死穴。

岑露白却是眼皮也不抬,冷冷地笑,不为所动:“你猜,我太太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一个外人?”

明妍有一瞬间的慌张。

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

她岑露白只是在虚张声势。

她强撑着腰杆,装得底气十足:“我不仅仅只是外人,我是她前女友,是她曾经付出一切爱过的人。”

掷地有声。

岑露白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她把咖啡杯搁到手边的桌上,轻轻地搅动长勺,慢条斯理说:“李太太既然想和我算账,其实,我也有一笔账想和你算呢。”

她抬起眸,面上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语气却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据我所知,你和我太太在一起的时候,还没有分手就在网上和朋友商讨去什么地方更容易遇见条件好的对象;一边相着亲,一边还收着照雪漂洋过海、省吃俭用寄回去给你的贵重礼物。”

“一边刚和男人从酒店里出来,一边却接起她担心的电话,指责她太小题大做,给你空间不够。”

“是不是还盘算着要怎么骗她,怎么说服她让她等你,让她觉得是她对不起你,她不够,你让照雪受了这么多委屈,这笔帐,我该怎么和你算?”

她盯着她,像在看一个将死的人。

明妍毛骨悚然。

她怎么知道的?!

她色厉内荏,乱了阵脚:“你胡说八道!”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岑露白转动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颔首:“说得好。”

“那你和李炎之间的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关系,你自己心里清楚!”明妍气急败坏,声音有一点颤抖。

她想放狠话,可她不敢真的激怒岑露白。

岑露白波澜不惊地看着她。

岑遥接过话,打发她:“说吧,你今天来的诉求是什么?”

“应该不是要钱的吧?我听说李太太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应该不至于这么没骨气的吧?”她笑眯眯地挖苦。

不是羞辱,胜似羞辱。

明妍怒火中烧,肺胀得像是要炸开。

“我要精神赔偿。”她指节攥得咯咯作响,但人在屋檐下,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地选择了不要脸。

“只要你们有诚意,我保证照雪永远不会知道这些事。”她承诺。

岑露白发出很轻的笑声。

岑遥也笑:“你猜我们怕不怕?”

“李太太,我想你要搞明白一件事情,如果我们愿意给你什么,那不是赔偿你,那是我们出于人道主义,替嫂子可怜可怜你罢了。”

“你遇人不淑,识人不清,该怪自己呀。是不是坏事做多了的报应呀?”

明妍大怒,拍桌:“岑遥,你别太过分了!”

她疼得手抖。

岑遥轻笑,提醒:“桌子很贵的哦。”

“赔偿金里面扣。”明妍脸阴恻恻地。

岑露白来了点兴致似的,好整以暇问:“你想要多少?”

明妍狮子大张口,说了一个数。

岑露白不置可否地勾唇,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热水。

岑遥叹气:“姐,真把你当慈善家了呢。”

她拾起岑露白手边桌上早已经装好合同的文件夹,走到明妍的身旁,展开放到明妍手边的矮桌上,用指节轻扣两下,告诫:“李太太,我们的仁慈也是有限度的。”

明妍眉头紧拧,两腮肌肉用力得突出,忍气吞声,一目十行地看完,终于怒不可遏,也站起了身:“岑露白,你欺人太甚!”

合同上的数额远低于她开出的价钱,打发乞丐呢。

岑露白端着咖啡杯走到窗台边,把咖啡悉数倒进了窗台上刚冒出嫩芽的盆栽上,听不出情绪地表示:“明小姐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彼此最好的吧?”

滚烫的咖啡浇在嫩绿的芽上,嫩芽顷刻间萎了,只剩下热水的滋滋声和明显的白气在冰冷的空调房里蒸腾、盘旋。

岑露白不轻不重:“人生已经浪费两年了,明小姐不会想再多浪费几年在不该浪费的地方吧?”

她回过身看向明妍,眼眸深晦似海,乌黢黢的,只一眼,便让明妍遍体生寒。

她忽然有点明白李炎为什么对她那样畏惧了。

她张了张口,想再说什么,终是不敢,阴沉着脸,最后什么都没有再说,拿着合同摔门离开了。

岑露白从衬衫领口处取出便携式微型录音器关掉,岑遥也把矮桌抽屉里当备份的录音笔关掉。

“姐,她要是签字,你真的要给她钱呀?”岑遥愤愤。

岑露白背对着她,注视着被热水烫坏了的嫩芽,眉宇间染着些许沉郁:“嗯。”

钱能解决的事,便是最容易的事。

她没有道德底线,但濛濛有。

心软、愧疚这种情绪,她不希望姜照雪再浪费一丝一毫在明妍身上。

她伸手抚摸嫩芽,似有温柔。

岑遥担心:“姐,要找人盯着她吗?”

她怕她去找姜照雪,添油加醋。

岑露白应:“嗯,不要让她靠近濛濛。”

她怕她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伤害姜照雪。

岑遥答应,想了想,还是不放心:“那其他的呢?”

岑露白站在阴影里,颤了颤睫,说:“顺其自然。”

岑遥惊诧:“那万一她真的发疯,钱也不要了,非要闹个鱼死网破,通过其他方式接触嫂子,胡说八道,膈应我们呢?”

岑露白沉默。

半晌,她问:“遥遥,你说这世界上究竟会不会有人无条件偏爱我们?”

爱全部的我。

像是问岑遥,又像是问别人。

她低垂着眸,注视着阳光洒遍的街道,如一支生在幽林暗谷的纤竹。

岑遥不敢应。

她是愿意活得糊涂一点的人,很多事,得过且过。

可她姐不是。

她有时候觉得她姐在姜照雪的事情上,像是卑微的傻子,又像个骄傲的疯子。

不论姜照雪爱不爱她、和谁在一起,她都一样爱她,那有些事,有些答案,又何必自讨苦吃?

太清醒的人,容易不快乐。

她没有应,岑露白也没有真的期待她能应。

她把录音笔收进了办公室的抽屉里,缄默地注视着办公桌上姜照雪送她的乐高小人,眼底慢慢浮起柔且涩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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