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胖子开口问, “大家想好了吗？”
从视觉角度，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第二条路，因为两排竹林蜿蜒绵亘, 视觉上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 万一是在小竹林, 危险程度就大很多, 密密麻麻的竹林处处隐藏着危险。
那么就剩下第一条路跟第三条。
“这条后面可能是房子入口。”胖子指着第一条。
“干脆走这条吧？”王治也就是西装男道，“那两人不是已经从这条路过去了？他们在前面走过一边, 有危险他们也刷过了。”
“给你个忠告。”寸头张科学冷笑道，“高级副本里最忌这种想法，凡是给予选项的，选择有重要性决定。”
否则他们根本不会在这里废话这么多。
“这个后面有水声。”鹿幼歌突然开口道。
开口内容一下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一直安静的两个女生, 大波浪的张平静跟孟安静也望过去，张平静更是开口问，“什么样的水声？”
没有人问怎么听到的。
鹿幼歌往第一条路的方向多走了两步, 听得更清楚一些, “像是喷泉？或者什么喷头？反正不是河流的声音。”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是尽可能得到道具，顺便学习一下别人的副本布置, 自然不能全程划水。
“其他两条呢？”
鹿幼歌走到竹子那条钱, 捕捉到一丝风过的瑟瑟声，她的目光落在近处纹丝不动的竹叶上, “我不确定, 因为我听到风吹过竹叶的声音。”
“我们都没听到，那就可能距离不近。”张平静迅速道, “快听听第三条。”
鹿幼歌顺从走到第三条, 这是她从未听到声音的一条路, 但色彩确实夺人眼球，无论是眼前的绚烂还是远方的枯败。
她尝试往里走了一段距离，但是依然听不到声音，反而是第一条路的水声一直往耳朵里钻，仿佛拉扯着让她过去。
鹿幼歌将感觉说了。
“这么看，只能第三条了？”张平静道，“还真是不出意外。”
第一条已经被走了，危险会不会加倍不好说，但线索肯定没了。第二页隐藏的危机太多，而且颜色过于鲜艳，看久了总觉得毛毛的。
排除法，也应该是第三条。
其他人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直接选择第三条路。
小路并没有那么宽敞，只能允许两个人并排通话，八人位置值得一提，张科学跟胖子一前一后，紧接着就是两个静静，倪臣跟班小花走在最后。
原本鹿幼歌跟王治在倪臣他们两个前面，但是胖子突然开口笑眯眯让她过去，其他人往两边在不触碰花草的前提下，给鹿幼歌让开一个位置。
这就是都同意。
鹿幼歌落落大方从人群里走过去。
“鹿鹿啊，你听到什么，记得及时跟我们说。”胖子道。
鹿幼歌点头乖巧应好。
在没有确定出新的人设的时候，鹿幼歌习惯性用乖巧的面貌，因为无论在什么环境里，这种人都要么没有存在感，要么不具有攻击性，很容易赢得好感。
但是在这里之后，鹿幼歌就发现，这群人里，除了中年男人外，没有人在意身边的同伴什么表情，什么模样，他们注意的地方在言行举止上。
等到这么一群人进入他们学校……鹿幼歌眸色幽深，舔了舔那颗已经消炎的智齿，她的糖都被没收了，这会想含点什么都不能。
鹿幼歌没有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如宋柯那样，将所有人都考虑在其中。
她就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从一无所知时只能通过观察模仿，到现在有人指引该怎么做，又迅速调整自己，疯狂接纳吸收。
曲晓冉说官方想让鹿幼歌排斥人。
那么大约它做得最大的错误，就是放一个年轻纯粹、信仰坚定而又不失善良的人，在鹿幼歌面前。
……
路看着近，但是他们走路走了10多分钟，才从绚烂走到枯败，又足足走了十分钟，才穿过枯败到达终点。
眼前是一个高大的栏杆通透的铁艺大门，被一条手腕粗的铁链锁着，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透过通透的栏杆，他们能清楚看到，铁门对面站着——
八个人。
“这是什么鬼？”王治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对面站着的八人，分明就是他们八个！
从外貌衣着到表情神态，完全一致。
铁门就像是对称轴，铁门两边完全对称，鹿幼歌略过人群看到对面的“他们”身后枯败的路，跟他们身后的路也一模一样。
“他们看不到我们。”张平静道。
门前宽敞，八人并排都还有余位，张平静走上前挥了挥手，对面“张平静”同一时间做出相同动作。
“这不是看不到，应该是，”孟安静迟疑地举了举手，对面的“孟安静”也跟着举了举手。
“镜子？”好几个人异口同声。
鹿幼歌盯着对面“鹿幼歌”看，她现在算是知道自己如今什么模样了，五官分开看跟她原本的相貌大致相同：鹿眼、琼鼻、小嘴……合起来又没那么相似，就像是两个画笔手下画出的相同人设。
“还真是镜子。”
胖子他们讨论着，说话的时候还顺道做出一些动作，看对面的反应，而对面也顺当得给出相同反应。
鹿幼歌听到他们的讨论，到她觉得不是。她知道这个副本是以画为主。
鹿幼歌好奇走过去靠近铁门，一靠近铁门，对面的“鹿幼歌”也靠近了，两人距离很近，能清楚从对方眼珠子里看到自己的那种近。
鹿幼歌想找一些关于画的蛛丝马迹，但是吧，鹿幼歌画画水平，众所周知。
靠得这么近，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对面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鹿幼歌”眼里的她自己，如此真实的荒诞感。
长时间盯着镜子看自己的都知道，盯久了心里就会涌起一股莫名而来的毛骨悚然，越是盯着镜子看，越是觉得镜子里的——真的是映像吗？
或者说，真的是自己吗？
鹿幼歌没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因为这张脸不是自己的，也没有什么是不是自己的感觉。
她只觉得不论怎么看，对面的“鹿幼歌”都活灵活现，像有另一个自己在对面，真假都分不出，别说什么画不画了。
……
这会工夫，其他人似乎察觉没有危险，已经开始研究对面的东西。
趁着人员都散开探查，班小花跟倪臣挤到鹿幼歌身边，倪臣自然而然问道，“有什么发现？”
班小花闻言紧张地看向周围，她从一进来之后就显得紧张又惶恐，而现在又面对对面的东西，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到底是紧张被人发现他们不是玩家更多一点，还是对未知的恐惧更多一点。
“他们跟我们完全一样吗？”
鹿幼歌压低声音，嘴巴几乎没有动，但是下一秒她就摇了摇头，“跟照镜子似的。”
对面的“鹿幼歌”跟着摇摇头。
班小花明白鹿幼歌的意思，声音有些发抖，“我，我看看。”
她走到门前，惊恐地看着对面惊恐的陌生的脸。
哦，对，对面不是她的脸。
这让班小花有些些放松，她看向鹿幼歌，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
“就当是玩木头人。”鹿幼歌安慰道。
班小花：“……”
还真像，忽略对面其实是她现在模样的“复制体”一般的不明生物，大眼瞪小眼盯着彼此，跟谁先动谁就输的木头人没什么区别。
而因为其他人都在探索东西，对面相对的人也在探索，所以这片只有他们三个，班小花放松了很多。
做好准备，班小花开始盯着对面的“班小花”看。她是知道这个副本的一些情况的，来之前她还没日没夜跟几个美术生研究过那个小清新杯子——据说出自这里的区主人之手。
当时他们得出的结论是，惟妙惟肖，尤其是色彩搭配极其妙。
猜测这个主人大约对色彩很敏感。
班小花开始研究的时候，脸上一丝一毫的恐惧都没了，她甚至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放大镜，跟对面的“自己”互相照。
鹿幼歌闲着没事看向倪臣，“宋臣？”
倪臣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好像还挺自然的。
“一年三百六十天，”鹿幼歌看向他，“三百六十天我都在表演。”
倪臣嘴角抽了抽，嘴角露出得意的弧度，姓宋好像是件特别骄傲了不起的事情。哦，对不起，不严谨了，是姓“宋柯”的宋。
对于鹿幼歌说得一年三百六十天，说得人跟听得人，没有感觉丝毫不对。
“我发现了，”班小花突然退到他们身边，看着他们，“她……”
“啊啊啊！”远处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
班小花深受电视剧荼毒，觉得一句话被打断，就再也没机会说了，抓住鹿幼歌的手，快速说道：“我发现是画，而且，”班小花惊恐无措地看向鹿幼歌，仓皇急促道：“她想进来。”
三人对视一眼，鹿幼歌按下班小花，安抚夸奖道：“做得好。”
……
三人聚集过去后，发现尖叫的人是张平静的手，穿过了栏杆的空隙，被对面的张平静死死抓住了手。
“是真的想要……”
班小花吓得面色灰白，低声呢喃，额角是细细的汗水。
鹿幼歌快速而又不着痕迹地捏了一把班小花腰侧的软肉，宋柯式以一个痛苦击败另一个痛苦。
未知的恐惧被已经感知到的痛苦，强行压了下去，班小花遏制住了自己的尖叫。
同时这给班小花了一个启示，她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捏着自己另一只手的虎口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鹿幼歌跟倪臣对视一眼，两人往前一步，更加靠近铁门。
鹿幼歌细细看着对面的“张平静”，“张平静”伸手死死捏着张平静的手，但是脸上却露出跟张平静如出一辙的恐惧。
对面其他人也都围着“张平静”，跟鹿幼歌他们做着相同的动作，露出相同的表情。
“你别叫！冷静点！”张科学骂了一句，“你刚刚做了什么？！”
张平静连忙做了两个深呼吸，让自己稳定下来，但是声音里依然颤抖着，“我，我就试试能不能穿透铁门。”
撒谎。
鹿幼歌一眼就看出对方隐藏了某些真相，如果是中级的王治，或者是之前进到他们学校里的所有玩家，因为这个原因，做这个动作都是有可能性的。
但这里的人，很大可能不会这么做。
这个时候有必要撒谎的原因只能有一个——她发现了什么不得不伸手的原因。
不可能是班小花发现的信息，一个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正常思维不会将出现的“复制体”想成画；再者如果发现对面人想要进来，那么第一反应绝不会是伸手。
这跟迎接有什么区别？
一定有别的原因！
鹿幼歌视线一点一点扫视对面“张平静”的身体。
鹿幼歌能够发现这点，其他人自然也都发现了。
其中张科学直接不屑地冷笑一声，胖子倒是笑呵呵地，依旧和善，“张妹子，还是命最重要，你觉得呢？”
张平静倏地发出尖锐的叫声，“手，啊啊啊，我的手！”
他们朝着两个张平静交织的手看过去，惊恐地发现握着张平静的那只手，顺着胳膊正在往上爬。
“我，我没有知觉了，我没有知觉了！”她惊慌失措地大叫。
张科学手起刀落，干脆利索地砍断了张平静那只手臂。
在他砍下那只手臂的时候，铁门另外一边的“张文静”的手臂同时断落在地上，两只断手都落在了鹿幼歌他们这边。
“张文静”的手臂落地后，五指动了动，红白的伤口截面没有血液喷溅出来，反而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截面里钻出来似的，在血肉模糊的皮下组织里蠕动着。
而在他身边的胖子笑呵呵地说道，“这是做什么呢？”一边手脚麻利地掏出喷火的道具，直接将掉在地上的两只手臂焚烧殆尽。
孟安静也默契地喷洒着似乎是香水的东西，但是鹿幼歌听到“香水”喷洒在空气中后，发出细小的几不可闻的爆裂声。
砍手、焚烧、不明处理——三个高级玩家动作利索，配合默契。
鹿幼歌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倪臣脸色阴沉，班小花紧张地快把虎头掐破了。
两边的张文静同时尖叫着捂着手臂截面，血液从她们握着的截面上的手臂里渗出去，滴落在地上。
诡异的是，张文静伤口里流出的是正常的血液，但是另一头“张文静”伤口里流出来的却是七彩的颜料。
颜料从指缝渗出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落在地面上，溅出一朵又一朵彩色小水花，煞是好看。
“叫什么？”张科学忍不住骂道，“你特码真的是高级玩家？没有治疗道具吗？中级道具的伤口你怕恢复不了咋滴？”
张平静呐呐地闭上嘴，吃了治疗道具后手臂很快就长了出来，对面的“张文静”手臂同样张了回来。
“都看到了吧？”孟安静道，“那东西手臂落在这里后，出来的是血，但是在那里面，冒出来的是彩色的液体。”
“他们的存在，有一种作用，可能是取代我们？”胖子收敛的笑意，没有了笑，他脸上白嘟嘟的肉都没能柔和他那凶悍的面目相貌。
鹿幼歌觉得他们三个面貌的变化，可能真的是越阡的手笔，因为如果玩家能够调整自己的面貌，那么胖子肯定会选择一个更加和善的面貌对人，因为从始至终他想要给人带来的感觉就是和善。
“界限？只要不越过这里，就是安全的？”孟安静推测，“还是限制，超过一定时间，或者在某个固定的时间段门就会打开？”
无论是哪一种推测，目前来说只要他们不主动过去触碰，就是安全的。
“我发现了钥匙。”
鹿幼歌突然开口。
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她身上之后，她才伸手指着“张平静”的胸口位置。
张平静今天穿得是里面黑色运动背心打底，外面套着一件亮眼的红色运动外套，没有拉上拉链，露出白花花的小腹，跟相当可观的胸围。
高级副本鲜少有享乐的，就算真有念头，也是搭讪等到离开副本勾/搭，所以大多人下意识就略过她的穿着。
倒也不是羞耻心之类的，单纯是因为没必要。
鹿幼歌当时觉得张平静给出的理由奇怪，站在旁边，就跟玩找不同似的，从上往下一点一点看两边的张平静。
张平静假如真发现了什么，她一定是从平视往下，或者从上往下，很少会从下往上观察。
但胸前的时候，她发现“张平静”外套的胸/口位置的口袋凸起一块，而张平静本人上是没有的。
因为她没有拉拉链，外套往两边折，如果不是当时两个张平静交织着手，导致衣服往前叠，她也不会发现。
鹿幼歌发现后，又去看“自己”，她先是掏了掏口袋，让里面的“鹿幼歌”跟着掏口袋，但是只掏出一个圆形，她视线继而落在“鹿幼歌”工装裤上。
在准备翻找之前，突然注意到“鹿幼歌”的腰带闪过一丝银光，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裤腰——
松紧带设计，没有腰带，打扰了。
然后她就像个变态一样，一边撩起衣服露出裤腰部位，一边盯着另一个裤腰。
总算看到了，腰带上的银色钥匙。
“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去，在他们身上找到钥匙，然后拿到属于自己的钥匙？”
王治语气颤抖地问道。
【全区广播：用餐时间时间即将开始，请各位玩家尽快前往餐厅用餐。】
【倒计时：00:09:59】
他们过来用了多长时间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