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锋从磨砺02遭逢厄难慕容平

慕容平睁大了双眼,呆呆地看着那个模糊的面孔,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

一切都是那么的迅速。慕容平拼命地想要抓取什么,但他的手只能在光滑的洞壁上划出一道弧线,紧接着,他就觉得头昏眼花,指甲掉落的剧痛一闪即逝,慕容平惨叫一声,飞落下来,洞窟中的光线迅速黯淡下去,然后一股强大的力量从背后反震袭来,让他疼得喘不过气来。

慕容平原本因用力僵直的五指,也在这一刹那松懈了下来,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最终陷入了昏迷之中。

……

慕容平想要找人诉说自己的梦境,但人群全都在向空地处聚集着。

宫怀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微笑地看着某人。慕容平听到他说:“父亲大人考虑得很周到。”

“怎么啦?”他对一个认识的人问,“这是怎么了?”

“宫鼎大人从圣山派人来迎接我们了,申屠山主的弟弟申屠玉也来了。”

慕容平隔着老远就能看到,那几个人身上的服装非常精美华丽,和宫驰一脉的一模一样。

“喏,那个就是申屠玉,旁边的是卫鸣。”

慕容平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穿着一身洁白的鳞甲,整个人就像是一片被白雪覆盖,白色的衣衫和纽扣,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高大的身躯,一头黑色的头发,齐肩而下,五官轮廓深邃,一套碧绿如翠的铠甲,与身形恰到好处。盔甲的款式很是朴素,甚至连一点装饰都没有,与申屠玉对比强烈,而在他的背后,一柄兽皮包裹的巨弓正静静地躺在那里,或许是他身材的原因,并不显得突兀。

申屠玉没有最先走向自己的姐姐,而是对着万不铸行礼道:“老师。”

尽管与万不铸接触了多日,但是当他与申屠玉站在一起,还是产生了太大的画面冲击力。

许是目光注视得太久,万不铸转过头,说道:“小子,又不是刚认识我,你在看什么?我的样子太丑吗?”

万不铸突然哈哈大笑,两人顿时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窃窃私语,笑声不绝于耳。

慕容平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目不转睛地注视行为有多么失礼,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小子,你怎么了?慕容世家就这么一个独苗,胆小如鼠。”宫弛的讥讽在耳边响起。

“他根本就不害怕。”卫婵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身边的人自动让开一条通道。“他来自我‘冰熄堡’,并不以貌取人,万长老也并非靠外貌彰显实力与德行。”

慕容平听完挺拔身姿,立在卫婵旁边。

“卫婵,不必如此敏感。”宫弛道。

申屠玉闻言大笑,道:“万长老的实力靠的是自己手中的铜锣,长老一心为仙盟,这是毫无疑问的。”其余几个也跟着附和,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不见。

慕容平心里渐渐好受了一些,倒是卫安,将两个人挤到一边,向这边走过来。“舍弟多有冒犯,还请万长老见谅。”

“我没记错,你是姓卫吧。”宫弛阴恻恻地笑着。

卫婵还未说话,倒是申屠玉身旁的男子哑然失笑:“少山主年纪轻轻,说话还是注意分寸得好。”

宫弛陷入沉吟。

“走吧。”宫弛身边的黑衣侍卫开口说道。

慕容平没有关注那个卫鸣的突然示好,他急着找个朋友说说自己梦境。最后宫骋被他拽了出来。

中州有一种令人惊奇的晴朗气候,温暖、芬芳,还有那片树林,比他在北方见到的任何地方都要漂亮,这就是春天。

况且,今天是个冒险的好日子。他们沿着河流,在更远的石地找到了一个洞穴,算作今日的探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二人就这么吃着从小溪里叉出来的新鲜河鱼,宫骋似乎也是第一次这么痛快。

日头快要落下。“要不要现在就离开?”

宫骋拿出了一把缩小版的长鞭,和她母亲的无难一般,为慕容平秀了一下自己的武艺。鞭子抽打的声音噼里啪啦,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

岩洞旁边是一片平坦的土地,两人用棍棒当作长剑,在草地上疾驰,相互猛砍。宫骋年纪稍长,身高足足高上他一头,身材壮硕,慕容平身体瘦削,此刻手忙脚乱地抵挡着攻击,却依然没有完全避开。他试图反击,对方的“长剑”一挡,差点将他的剑挑飞,他猛地一个踉跄。

一声嘿嘿地讥笑传来。

慕容平眼睛一睁,转过身来,吓了一跳。“宫弛?”慕容平冲他质疑道:“你来做什么?”

宫弛的目光从慕容平的脸上扫过,又从宫骋的脸上扫过。脸色一动,颔首问道:“这是中州地界,是我圣山的地盘,再者说,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成了朋友?”他转过身去,看向自己的弟弟。“小弟,你也要做冰熄堡的养子么?”他一脸傲慢,丝毫没有因为两人的血缘而有任何顾忌,嘴不留情。

“我们一起练剑。”宫骋低沉地说,他扫了眼前的哥哥一眼,然后迅速移开了视线。

“我和宫骋是朋友,他是你的弟弟。”慕容平语气不善,“别欺人太甚。”

“练剑?这不是什么剑,只是两块木头而已。”

宫驰把自己的仙剑举得高高的,剑锋正对着自己弟弟的脸。

“这才是仙剑。”

“住手!”慕容平大叫一句,用手中的木棍挡在宫骋身前。

宫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慕容平说:“我又不会害他。”但剑尖却离宫骋的脸更近。

慕容平跳出来,挡在宫骋面前,手中的木棍,狠狠地敲在宫弛的头上,木棍应声而断。

宫骋见身前这个瘦小的身影,不禁一愣。

宫驰踉跄着回头,怒喝一声。慕容平再次挥棒,然而这一次,却被宫驰的仙剑给崩碎,整个人被震得倒射而回。

两个人各自挂彩,眼中露出一丝怒意,吼道:“欺人太甚。”说完,慕容平捡起直接将手中的一块石子,狠狠地朝宫弛的面门射了过来。

宫弛尖叫一声躲闪不及,却是身旁的护卫徒手接过了飞石。慕容平的实力一般,但暗器手法不俗,得白演的亲自传授,这护卫一出手,分明是实力不俗。

“住手!别打了!”宫骋喊道。

宫弛的头上有血滴流下,更是歇斯底里,不顾一切地挥剑向慕容平砍去。

宫骋毫不迟疑,他手持长剑挡住攻击,招式不减,疯狂地向着宫弛砍了过去,这时宫弛也吃了一惊,他的实力本超出宫骋许多,只是从未想过这个逆来顺受的弟弟敢对自己动手,这才在错愕之下被宫骋划出一道血痕,在宫骋连续不断地逼迫下,终于把宫弛逼到了空地的边沿。宫弛又羞又怒,他接受不了这个弟弟的行为,甚至比被慕容平打中脑袋更觉得受到羞辱,尖叫道:“你胆敢这样对我!“说完,指着身后的侍卫喊道:“赤枭,给我砍了这叛徒的手!给我清理门户!”

那叫赤枭的侍卫说道:“少主,我按照规矩,不能伤害山主的直系亲属。”

宫弛恶狠狠地望着赤枭,似乎想把他一起干掉,握着“崩牙”的手背青筋暴起,把仙剑横在身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伤了我,给我杀了他,否则我会向母亲汇报,让她严惩你的。”他的瞳孔骤然放大,瞳孔深处,唯有怨毒。

慕容平转身,用尽全力,将之前与宫骋对练时放在一旁的仙剑握在手里,仙剑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宫弛见赤枭不动手,说道:“好!你动不了这个宫氏叛徒,那你给我宰了冰熄堡的那个小杂种!”

赤枭皱了眉头,宫骋挡在前面,吼道:“慕容平,快跑,快去找你母亲!”

宫骋的佩剑因为和仙剑“崩牙”对砍,已经出现裂痕,赤枭虽不能真正伤他,但瞬间两记重击,将其逼退,令其昏迷了过去。

慕容平尽管还有一丝胆量,也知双方实力悬殊,自己对站宫弛都没有胜算,何况还有个自己无可奈何的圣山侍卫。一旁宫弛得意洋洋的笑声此时在慕容平听来更是病态尖锐。

看到慕容平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赤枭说道:“小子,我不愿对孩子动手,但我也有职责所在。”

一听这话,慕容平就觉得不妙了。

突然之间,慕容平竟然有些懊悔自己一时冲动,竟然做出攻击圣山少主如此惊世骇俗的事情,但宫骋是自己的朋友,自己如何能不救。

慕容平自知此时凶多吉少,宫弛是个疯子,他对自己的弟弟如此行径,一想起自己被捉住的情景,他就忍不住一阵心寒。生死关头,热血上涌,顿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

慕容平站起身来,双手一扬,几个圆珠飞向赤枭。赤枭见到珠丸飞过来,却也不躲,袖子一挥便将其收入袖中。接着伸手就要拿下慕容平,瞬时点了他手脚的穴道。

赤枭正回头想问宫弛如何处置他,“啊——”慕容平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宫弛!他飞脚偷袭之下,一脚将慕容平踹进了身后几丈远的岩洞,随后大笑地在岩洞上向下看了看,里面黑不见底,然后又是一阵怪笑,嘴角上扬。

“你在干什么!”赤枭大惊,“他母亲是冰熄堡堡主,与山主的关系……”

“闭嘴,我是未来的山主,你还想留着舌头,就学会闭嘴!”

宫弛由着赤枭捡起宫骋,三人扬长而去。

一切归于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平只觉自己全身剧痛,脚踝嵌在了石缝里,眼前十分昏暗。他自幼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想到宫骋不知状况如何,他的心就揪了起来。又一想起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如何还有心力顾着自己的新朋友,心中更是难受。此地本就偏僻,无论你如何大呼小叫,也没有人理会你。

慕容平喊叫一阵,也是筋疲力尽,迷迷糊糊地又昏睡过去。又一觉醒来,才意识到自己在一片冰凉的岩石底下,好在吃了河鱼,不算饥饿。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姐姐,忍不住“哇呜”一声,如此凄惨的模样,却是更加的让人心疼,想到父亲,这才想起自己怀里还有父亲给的丹药,急忙拿出服下。

他只是在那里哭着,哭着,睡着了,醒了,又哭了。眼前依旧昏暗,昼夜难辨,不知岁月流逝。依靠丹药的疗效,慕容平的体力回升不少,在漆黑的环境下久了,他的视觉也得到极大地提升,在哭泣之中,他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有一道光芒闪过,急忙一把抓住,原来是自己的仙剑,拿在手里的那一刻,他不禁热泪盈眶。

正感慨间,一阵微风拂过,夹杂着小雨,打在脸上。慕容平原本迷迷糊糊,被一阵清风吹醒,恍惚间清醒过来。却是突然下起了大雨。忽然间,“轰隆!”

慕容平抬头看去,却见在这山壁的上方,竟也有光亮。当初四下漆黑,他心情低落,且此处光线暗淡,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此刻惊雷炸响,让他醒悟过来,不禁生出了求生的念头。

慕容平四下张望,但觉这石缝四周狭窄,只石壁上有一个狭窄的洞口,但那洞口甚高,要往上攀援,实是千难万难。他手头上只有一柄仙剑,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了。不过他也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不可能有任何耽搁,所以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同时心中也在盘算着如何才能逃出生天。其实除了从上方岩壁中脱身,他又有何处可逃。

他不甘心就此放弃,沉吟片刻,便有了主意。他抽出仙剑,轻轻一击,就击碎了夹着小腿的岩石。但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脚从缝隙中抽了出来,丹药虽能止痛,但脚踝已经脱臼。

他虽然只是一个少年,但此刻生死关头,哪里还能顾及得了那么多?慕容平手上握着仙剑,刺在岩壁上。这时,天空中的雷声越来越大,雨水也越来越大,似乎是上天看他不顺眼。他的功夫终究是有极限的,若非灵丹,他早已力竭,岩壁被他划出凹槽,而自己的手臂,此刻已经被磨出好几条血痕。他全身都被雨水打得湿漉漉的,但慢慢地,又有一种刺痛感传来,那是出血的迹象。慕容平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等反应过来,两条腿都快冻僵了,疼痛难忍,再一次哽咽,眼神朦胧。

他的双臂已经有些酸软,但又不敢停下来,因为他担心会有泥石将自己掩埋。又要顾忌雨水,又要顾忌碎石,一颗心悬在半空。可就在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面前一暗,一股泥浆糊上了眼睛。他重心不稳,又向下滑了几分。

但毕竟是名门子弟,终又鼓起勇气,站起身,忍受着疼痛,去撬墙上的那块石头,这回他有些经验了,下手也就不费力了。

慕容平手脚并用然后踏上台阶,来到最顶层的一层,却怎么也够不到顶层。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费尽心思,竟然会失败。岩壁还有丈余高自己怎么也上不去。一丝生机,就此断绝。

就在慕容平一筹莫展之时,从上方那个口,像是一条细细的绳子一晃而过,漂浮在半空。他定睛一望,却看到一条藤蔓被风吹落,悬挂在那里,正在随风摇摆。

在这样的死局中,忽然有了一线生机,当然是欣喜异常,一时之间,竟忘了疲倦。他打起精神,从一开始的害怕,到后来的谨慎。他先观察了一下四周,再往上攀援。随后,他又用两只手,一点一点向上挪动。他沉下心神,用未受伤的那只脚发力纵身一跃,一把将藤蔓抓在手中。他一拉,还好是结实的。

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他不顾身上的伤势,抓住藤蔓系在自己的胳肢窝下面,就往上攀援。他虽年幼,到底会武功,动作也不慢,几个起落之间,已经来到了那洞穴之前。他用手使劲一攀,便钻了出去。

此时慕容平已经浑身无力,动弹不得。天上的电闪雷鸣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响,几乎把他淋成落汤鸡。休息了一会儿,又被这场大雨洗去了不少污垢,此时得少年已经少了生死之间的劲力,只是想着自己从石窟中出来,总算逃出生天,这洞顶甚是高耸,从这里掉下去,竟然没有跌个粉碎。

大雨下得更大了,四面八方都是一片黑暗,没有一道亮光。树枝上,一滴滴的雨水,不断地往下流淌。慕容平想要站起,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大树旁边,发出一声闷哼。雨水实在过大,但他不敢到树下避雨,怕被雷劈死。

一阵阵劲风暴雨迎面袭来,刮在脸上一阵刺痛。雷声隆隆,雷声隆隆,终是一头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只是他没发觉,他脱落的,是与梦中脱落的一样,同一只手指上的指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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