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姨母为官那是因为你外祖父，一生爱国爱民更是几朝元老，哪怕为了自身名誉考虑，陛下也要谨慎几分，再说你姨母求得也不是实质官职。”
作为朝中为数不多的几位女官之一，林氏自当受尽尊重，便是晏老夫人见了她也不敢轻易摆长辈的架子，人家是穿官服的，本质上与寻常妇女就不同。
“这不就是啦，我还不求官职，只想为平民百姓做些实事，祖母，”晏娇挽着她的手撒娇，一双蝴蝶眼纯净清澈，“人们常说‘医者父母心’，我虽未正式医治过病人，但看了几本医书也动了恻隐之心，想着我与旁人相比，本就幸运许多，他们穷尽其生可能都寻不得一本古书，会得只有世人都懂得的那些，如此这般，他们都尚且一片仁心，我享受了那么多又怎么能对这世间太冷漠。”
“我会做出此般决定也是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往大了说我也想名垂青史，日后能让自己的后代像我现在这般享福于祖先的庇佑下，往小了说，就像姨母，她有了官职后，宋家老夫人就是再不满她仅生两子，也不敢轻易与她作难，不就是图着她身后的名声。”
林氏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才女，也是出了名的书呆子，嫁进宋家后先后生下宋知玉兄妹二人，便一心专注于自身事业上，这个年头，哪有人家不想开枝散叶的，宋家长辈催了数次，各种敲打计策都没少使，但又能怎么样，只要她皱一下眉还不立即歇菜。
入朝为官，又有娘家底蕴，凡要不高兴，随时都能和离。
家中有做女官的女眷，无论对府上名誉还是府中千金小姐都是极有好处的，怎么舍得白白放走。
无论那朝那世都是这般道理，女子有了能力，夫家也好娘家也罢都不敢轻易怠慢。
这一点，晏老夫人又怎么不懂，老顽固的心思转瞬而过，不用继续说服便明白了她的用意，思索片刻点头赞许，“既然你心中有了主意，那就去做吧，左右也有晏家在你后面护着。”
她这个孙女应是受了姨母的影响，思想举止过分独立。
还没等嫁出去就口口声声嚷着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没点能力日后他们这些长辈去世了，又有谁能护着，与其指望别人还不如指望自己。
虽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也没想到如此简单就解决了。
晏娇难掩激动地挽着晏老夫人的手臂，亲热地吧唧亲了她一口，“祖母，你最好了。”
糊了一脸口水，老夫人嫌弃地推她，脸上的笑却是遮不住的，“你这丫头腻歪死了，去去，上一边去。”
晏娇才不，腻着她嬉笑。
坐在旁边看完全程的晏旭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于情于理身为父亲都希望自己孩子过得好，而且当了女医，救治病人也算是为祖上积德。
三人亲亲热热地吃完晚膳。
吃完饭后，晏旭还有事情要忙，临走之前问晏娇要了英哥儿的功课又要了本盯了许久的手抄书。
待人走后，李嬷嬷亲自送了清口的茶水过来。
“说吧，还有什么事？”晏老夫人漱了口，将茶盏递还给李嬷嬷，淡然地直接问道。
表情平静的，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姜还是老的辣。
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晏凝露的事情说出来的晏娇见她主动问了，也不打算再瞒着，“我昨日在外面见到了三妹妹，她穿着丫鬟打扮去了东街后头的一家院子里。”
怀中抱着汤婆子暖手的晏老夫人顿了下，抬起浑浊却好似能够透析一切的双眸。
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套在汤婆子外面的绒毛套子，开口问道，“亲眼所见？”
晏娇点头，“回府后我立即去了三妹妹院子里，虽然我进去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但身上带着寒气，床下的鞋子也不见了，她身边的丫鬟秋分鞋子上沾了泥水，那日未下雨，四处都是干燥的，唯有那条巷子积了水洼。”
一个巧合可能是偶然，可巧合多了就是必然。
晏老夫人没有说话，抬眸淡淡地看了李嬷嬷一眼，李嬷嬷会意，转身出去没过一会儿便带着红雀回来了，红雀站在门口掩上了房门。
李嬷嬷回道，“已经让下人们先回去歇着了。”
听此，晏老夫人才收敛了表情，严肃问道，“娇娇觉得她是做了什么？可有，可有在那院子里见到外男？”
问出这话，心都凉了半截。
小儿子膝下就三个女儿，如今大女儿卷入了皇室旋涡，二女儿下落不明，要是再连三女儿做了什么不守德行的丑事，那整个晏家的名声就彻底败坏了。
晏娇摇头，安抚道，“院门紧闭，我不敢打草惊蛇就没有莽撞上前，不过回来后有给三妹妹把了下脉，未曾发现什么不妥。”
听闻，晏老夫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转动着手腕上的佛珠，连念，“阿弥陀佛。”
“娇娇怎么会想起将这事告诉我？”
心情平复下来后，老夫人试探地问道。
先前她们姐妹之间可闹过不少矛盾，有些事就是她当女儿家时都气不过，自己这个孙女虽说纯良，但也不是多宽容大量的，基本上有仇必报。
要是先掌握证据，待她无法翻身之时，再来回禀岂不更快哉。
晏娇倒是坦荡，“祖母和爹爹都曾跟我说过，一笔写不出两个晏字，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从小一块长大的亲妹妹，女子清白那般重要，回禀了长辈还有可能及时回头，要是顾及私怨任由她这般下去，很有可能这辈子都毁了。”
“而且，”她憨笑着摸了摸鼻尖，“我自认为自己不是多聪明的，这等大事不是我能掌控得了的，祖母明智聪慧，自然要禀了祖母。”
说话也是乖巧，既说明了缘由，又不着痕迹地夸赞了一番。
她表情自然，眼神真诚。
晏老夫人犹疑地看了几秒，收敛起疑心，笑着戳她额头，“就你嘴甜。”
晏娇跟着傻笑，“智商不够，情商来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