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芸好似暗暗松了口气，连忙抹了泪，又给晏娇磕头，见晏娇最后都有些不耐烦了，这才知趣地退下去了。
落月在手心掂了掂那个香囊，一时也不知道这东西该留还是该扔了好。
这香囊外面用的还是雨丝绸，在灯下泛出盈盈幽淡的光泽，仿佛月色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好看极了。雨丝绸上绣了两丛生在空谷的幽兰，是晏凝霜最喜欢的花草。她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这花样也绣得细密妥帖，看起来便知，一针一线都藏了很大的用心。
她喜欢好看的玩意，忍不住把这香囊看了好一会儿，啧啧称奇，不舍得丢了，“小姐，我看这香囊，不如就收了吧。”
晏娇刚把青芸打发出去，心底还是不快，听她这么说，面色冷冷的：“你喜欢就收着，别拿出来让我看了心烦。”
“小姐。”落月轻微叹了口气，劝慰她，“小姐和二小姐怎么说在府上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您现在这样冷淡，到以后，二小姐的事还是不能脱离了去。您何必把事情闹僵呢。”
明珠正好进了屋来，轻轻斥道：“不明白就别乱说话，小姐自有小姐的想法，你管得着么。”
落月看着手里的香囊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将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晏娇直接起了身，头也不回，进内室去了。
明珠朝落月递了个眼色，寻了几本话本子，也跟了进去。
落月自从到了院子里以来，头一次见大小姐发这样大的火。自知做错，低下头去，又讲这香囊翻来覆去看了，觉得自家小姐如今正在气头上，自然不会要这个香囊。可要是小姐气顺了，回头找起来……
她定了定神，觉得还是不要这时候去触她的霉头。
退下去的时候，她寻了个精巧的空匣子，把这香囊锁了，又把匣子特意安放在平日几乎没人去的放杂物的小房间中。
自从在苏府赴宴出了事，晏娇已经好长一段时日没去宋府。
这天从东市回来，她心念忽起，让马车顺路直接去宋国公府。
宋知玉原本心心念念着要去西境看自己父亲的，见晏娇来了，正好缠着她诉苦：“原本计划得好好的，谁知道宫里又要办什么秋狩，我娘接到了吩咐，说是不要出京的好呢。”
晏娇听她说完秋狩流程，不明白了，“秋狩那是宫里的事，姨母是鸿胪寺的，为什么偏偏要把姨母扣在帝京不放？”
宋知玉面上更苦，“都怪我娘，偏要学什么番文。这次秋狩西域那儿什么劳什子使臣也要来，说是公主正好到中原朝贡学礼， 你看看，真是不成样子 ！什么时候朝贡不好，要撞上这个时候。”
她一说话，就停不下来，这会忽然想起什么，偏头盯着晏娇。
“娇娇，我记得你不是也跟着我娘学了番文的么？”
“……”晏娇硬着头皮笑道，“是啊。”宋知玉说的番文，其实是边关一带好几个部族的文字，晏娇被林氏催赶着学了两年多了，也还是生涩得很。
“那你可倒霉了 ！我娘要跟着那几个公主身边，给她们解释，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你也会番文，不然他们也把你抓过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走到林氏的书房。
林氏最是随性而为，任什么也不能打扰她钻研学问，这天也没到鸿胪寺应卯，仍是一个人在书房里整理书册。晏娇想起把先前她分给自己的书看完了，就试探地问了林氏。
林氏面色淡淡说了句“剩下的书都在架子上，自己找”，就把她打发了。
晏娇“哦”了声，一个时辰后又问，“姨母，那我接下来要从哪儿继续学呢？”
平心而论，林氏虽然不算是个好老师，脾气也差，但是指点得还算用心。晏娇这两年就长进不少，她难得悟出落笔看书的趣味，写的字也有几分人模狗样了。
林氏叹口气道：“娇娇，姨母知道你确实诗词歌赋都十分潦草……”被无情地击中软肋，晏娇有些不好意思，听她继续道：“不过难得坚持本心。懂得自己有多大能耐，也不东施效颦，反消磨了自己的灵气。”
晏娇明白林氏这样的古怪脾气，却为什么如此坚持不懈地爱她了。
大概就是她模仿别人的也模仿不会，实在是没天赋，但难得能坚持自己吧。
林氏又道：“你除了画，其他都不可补救……书画倒还能长进一些。还有番文和蛮语，虽说学了两年，多数时候却跟着你爹在江陵，没人指点，也不见长，弃了实在可惜。你若是愿意，继续跟着我学。另外，你若是想学乐，不如跟着我学月琴如何？”
晏娇平日正好没别的事，点头应了下来。
林氏不喜旁人叨扰她，即便是晏娇来了，通常也只上午最多教她一小时，余下的时间都把她扔在一边，让她自己悟。
晏娇已经能看懂一些番文，只是又没听过这些字从人嘴里说出来，还是迷迷糊糊的。林氏检查她的课业连连叹气，最后更是下令她闲着的时候都到宋府练嘴皮子。
用了最严苛的法子，就站在她身后，等她每天说得顺了，才准她进屋。
舞文弄墨对晏娇来说难于登天，说外语比起来容易的多。毕竟来这之前，她可是考了十几年考试考出来的……
她长进飞快，就练了几日，已经能和林氏简单对上两三句话 ，林氏又惊又喜，对她监督更严了。
晏娇也知道自己诗词过于丢脸，不想让林氏失望，于是愈发刻苦，把番文提上行程。
整个大兴，恐怕也只有鸿胪寺的人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只是想起还没查清的那些事和秋狩 ，晏娇又烦闷到想蹲墙角去。
秋狩她是不想去的。
仔细掐算时间，在原书里，赵王李溯在这一年秋狩上对晏凝霜清根深种，被晏凝霜拒绝后，李溯手下的侍卫擅作主张，对晏凝霜的马动了手脚，最后她却是被慕淮这个反派所救……
晏娇蹙了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