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嘛，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不知道的人还认为是要让他赔礼道歉呢。
李梁拘束地掸了掸长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牵强地扯着嘴角笑了下。
有些反常，以前性子最为活跃的人今日倒显得沉默了许多，他不主动开口，慕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面对面尴尬又沉默地吃着饭。
上好的牛羊肉，在此时却难以下咽。
慕淮拳头抵在唇边撩眸正要说些什么缓解下气氛，未等开口，对面的李梁突然拿起酒坛豪迈地吨吨地喝了半坛子下去，瞬间被辣得龇牙咧嘴，“斯哈。”
“……”
慕淮就像在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筷子。
喝酒壮胆，李梁粗鲁地用袖子一抹嘴角沾上的酒迹，咽着口水自嘲地笑道，“最近父王管得严，好久没喝酒了，殿下也知道我嗜酒如命，馋得死去活来的，要是行为粗鲁扰了殿下的雅兴，殿下可别打我。”
身为皇室中年岁最小的世子，李梁可谓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性子活络又不娇气，整日嘻嘻哈哈的好似全天下都随了他意般，难得见到他这般自嘲的表情。
慕淮没有立即接话，沉默地看着他。
墨色的双眸眼神坚定充满力量，就那般注视着自己，就好像能够生起无数的勇气般，自从他回京，李梁自来熟地跑过来攀交情，本来只是想着关系好些日后也能相处得开，岂料，不知不觉，就亲近了那么多，仿若磁场天生和睦般。
虽然冷漠，但能够始终宠着他的哥哥，那么厉害，那么威武，还那么俊朗，这样的兄弟要是失去了未免也太可惜了。
想着想着就红了眼，鼻子一酸，可怜巴巴地说，“慕淮哥，我真把你当兄弟看的，我也真的打算跟你一直要好下去，就是以后各自成亲也要在一块玩，我还想过要让我儿子娶你女儿呢。”
李梁揉着眼睛，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真心又可怜。
慕淮无情冷酷地迅速回答，“不行。”
瞬间，李梁更委屈了，红着眼往桌子上一趴，伤心地锤着桌面，“我就知道，哥从来没有把我当兄弟，只有我一个人自作多情，可我好羡慕，旁人都有兄弟，就我没有，我好想要个亲哥，现在不止兄弟当不成就连朋友也当不成了嘛，哥要跟我绝交嘛？！”
不敢直视着他发脾气，趴在桌子上愤怒地直锤。
突然哭成这样，明明连几句话都还没说，慕淮无力叹气，“不是，女儿不可以。”
简单的几个字，骤然给了李梁希望。
他眼泪哭得满脸都是，抽着鼻子抬头，“哎，哥是什么意思？”
慕淮表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跟孩子似的男人，措辞两秒说道，“你并没有那么讨人嫌，是可以忍受的程度，不过，只有一点……”以后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哭。
话还没说完，李梁突然感动地扑了过来，抱着他狼哭鬼嚎，“哥，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对话走向越来越奇怪。
莫名有些不适的慕淮面无表情地将他推开，双手刚搭在他肩膀上，李梁突然扑通一声，在他面前跪下，抬着头拽着他的手，吸溜着鼻涕认真地说，“哥，你原谅我吧。”
慕淮浑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
表情平静心底涟漪不止，有病嘛，干嘛突然这样。
女儿红后劲上头，李梁整个人此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就连看着眼前人都晃来晃去，带着重影，他巴着慕淮的手，用力地拽了下，“哥，你别乱动，我头晕。”
这个家伙，醉了。
清醒的慕淮迅速认识到这一点，左手抬起做手刃状，时刻准备往他后脖颈处敲去。
他没那么有耐心，也没照顾过醉鬼，还是敲晕了比较省事。
左手高高抬起，正要落下时，李梁抱着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腰间，闭着眼嘟囔着，“哥，我一直都在担心，你那天知道了真相会恨我，可我也是才知道，嗝。”
打了个酒嗝，难闻的酒味扑面而来。
慕淮的脸色逐渐变沉，眼神犀利地随时都能弄死他，嫌弃地往后推了推。
紧紧抱着他腰肢不放的李梁似喃非喃地小声道，“你说父王究竟想干什么，他是不是疯了，好好的快活日子不过为什么非得要搅和进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中呢，现在多好，有得吃有得穿，还有人伺候着，陛下叔父也对晋王府不错，之前还给我赏赐呢。”
“人就活那么几十年，吃喝作乐不就行了，干嘛要跟那个魏王勾结在一起，谁不知道啊，那个臭混蛋就没安好心，叔父那么疼他，不知道感恩戴德就算了还乱来，背地里做的那些肮脏事我都不想说，就那种草芥人命的人，父王怎么能为虎作伥！”
想到那天晚上看到的情景，李梁难过地抬起头，松开双手，跪坐在地上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低着头无法理解地继续说，“简直疯了，疯了。”
“哥，殿下，看在我们兄弟一场，日后真发生什么事，放我父王一马吧，以前在封地上他不是这样的人，爱民爱国也是个好父亲，多亏了他，我才能这么幸福地度过半生。”
李梁双眼朦胧，眼底湿润，原先的胡闹在此时变得认真。
也许在他心中真的无法明白为什么晋王要搅合进那趟浑水中，就是魏王真夺嫡成功了，他们晋王府又能赢得什么，左右还是像现在这样过活。
他将手搭在慕淮的膝盖上，红着眼认真地说，“殿下，我能依靠的人只有你，我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我知道，这很不可理喻，但，那是我父王啊。”
从小疼着他宠着他的父王。
晋王府的顶梁柱，没了父王，他的家就完了。
惊天秘闻，他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说出口，一时之间，慕淮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是天真还是愚蠢，彼此再信任又怎么比得过亲人。
他沉重地叹气，垂着眸冷静地问，“你亲眼看到的？”
李梁红着眼点头。
“晋王注意到了吗？”慕淮继续沉着地问道，“还有这段时间你躲着我和娇娇就是因为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