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60

苗大娘招呼骆家四口进屋,给他们倒了水,坐下来说话。

张大爷没在家,大儿子发了电报过来,他去邮局回电话了。

出了这样的糟心事苗大娘也是愁的没法,都不知道话该从何说,直叹气,先愤愤地咬牙骂了小儿媳妇两句:“作,再叫她作,终于作出事她消停了。”

随后,这才说了前因后果。

骆常庆当初退完了房,张金水才回去跟刘翠云说了骆家退房一事。

刘翠云还挺高兴,她本来就不想让骆家继续住了,这回算称了心意。

赶紧去找之前准备租她房子的那对夫妇。

啥夫妇?要是正常夫妇出不了事,那明明是一对奸夫淫.妇。

可当时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刘翠云核对他们的身份没有张金水当时那么严格,人家给钱给的痛快,给了钱才动作夸张的作势要去翻介绍信,她就摆摆手说算了不用看,相信他二人。

作为房东,竟然觉得拿了人家的高价房租就像是欠了人家的情,据说在派出所交代的是不好意思看。

那对‘夫妇’之前住的是合租房,好几个人住一个院子,人多眼杂嘴也杂。听说刘翠云能出租一整套,就动心了,开了高价。

之前的房东也是为了挣钱打马虎眼,俩人说是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之后顺理成章办了酒席,没领结婚证,还说他们村好多都没领结婚证的,那房东也就含糊了过去。

刘翠云呢,是直接连问都没问。

当时带着人来看房,骆常庆和老婆孩子回了老家,没看成还不高兴,也知道按照合同他们还能再租几个月。

刘翠云其实想强行把骆家撵走,可张金水拦着没同意,她也怕公婆发火,只能忍着,还担心那对‘夫妇’等不及,找了别的整院。

结果那天张金水回去说骆家退了房,还有些埋怨她的作为。可刘翠云听着开心啊,哪顾得上张金水高不高兴,还说:“我可没撵他们,是他们自己走的。”

但脸上喜悦的神情却表达出了她心底的话:还算有眼力劲,知道不讨喜自己乖乖退了。

都没问骆常庆一家搬走是去了哪里。

第二天就高高兴兴的去找那对夫妇,她自己跟人家签的合同,对方一次交了三个月的房租,她揣兜里,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上回张金水租的,还给公婆留了几块,这回全落她自己口袋里了,那种喜悦跟之前从丈夫手里接房租的感觉不一样。

可她哪里知道那对‘夫妇’关系不正常啊,女的明明有丈夫,却抛下丈夫孩子跟这个男人偷跑了出来。

搬过来住了没几天,那对狗男女就让人捅死在家中了。

凶手没抓住,苗绣花分析着凶手应该是那女人的丈夫,警察找到那女的家里,村里人说那家的男人在老婆跑了没多久也走了,留了个孩子跟着爷爷奶奶。

“你大爷也说,搞不好在合租房住的时候那破鞋她男人就盯上了,那边人多,没找着机会下手。现在可倒好,我们家那个朝巴媳妇给人家提供机会了,搬过来这也没住几天就去阎王爷那报道了。”苗绣花直嚷着说家门不幸。

至于刘美青……

“你大嫂也是倒霉,那天在派出所我听了一耳朵,说要过来找你要秘方还是啥的,她不知道你们搬去省城的事啊?”苗绣花没等骆常庆回应,就接着道,“不知道也好,那天我光听她骂你们了,跟派出所的人说你们这么没良心,那么不拿她当大嫂啥的,满嘴里没听着一句说你们的好话。”

又道:“她那天来呢,进巷子正看见杀人犯从门口那里出来,走了个对脸,她当时没多想,数着大门过去才知道是一家,还以为……”

苗绣花看了文霞一眼,没按照刘美青说的,心说文霞那个妯娌也不是个啥好玩意儿,思想太腌臜了,遂改了个口:“还以为你们家里的客人呢。她就先拍了拍门,没人应,她就推门进去了。”

“这一进去,让她看了个正着。”

苗绣花特意把骆听雨打发到院子里玩,此时压低了声音道:“两具尸体,啥也没穿,让人捅了好几刀,满地的血……”

刘美青当时就吓傻了,腿软的站不住,手脚并用从大门那爬出来的。

她这样出来,胡同里正好有人往这边走,就瞧见了,肯定过来问啊,刘美青当时哆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利索,跟烂泥似的瘫在那里,牙齿颤地咯咯响,光念叨:“死死死人了,杀杀杀死死人了。”

人家肯定不能叫她走,也不敢进去,又在胡同里吆喝张家老两口,喊人。

随后才知道里头出了人命,赶紧报警,还得看着刘美青。

刘美青得配合调查,上警车的时候是两个警察架着胳膊拖上去的,都站不起来。

虽然最后确定命案跟她没关系,可刘美青也吓破了胆,两眼无神,脸色蜡黄,嘴里喃喃着一会儿骂小叔子一家,一会儿说她倒霉。

为了求证刘美青去大崖村真是找小叔子,这边派出所的民警找骆常胜问了几句话,也是让他来接的人。

刘美青接受调查,张金水两口子就更不用说了,尤其是刘翠云,她经手的租房事宜,更得配合,农药厂上上下下也知道了。

案子没结,房子封了,张家也乱了套。

虽然出事那天胡同里的邻居忙齐上阵,帮忙啥的,可事后回过神来,人家也埋怨。

一条胡同里出了这种事谁不觉得晦气?

尤其是挨着张金水院子的两户人家,提心吊胆住不安稳,气不过,来张家抱怨了一回,可张家老两口能咋着?只能低着头听着呗,好在邻居也知道不管老两口的事,就跑到农药厂堵着刘翠云骂,要不是她胡折腾,能出这种事吗?

还找她领导,闹着要个说法。

刘翠云现在已经被停职了。

张金水的工作也受影响。

刘翠云起初还甩锅骆家,说他不按合同办事巴拉巴拉的,苗绣花听说了,也去骂了她一回。

苗绣花最后无奈地道:“你说这叫啥事?”

张大爷回来了,短短几天工夫,瞧着张大爷就跟老了好几岁似的。

说了会儿话,也才知道骆常庆不是为着自家嫂子过来的,就是从省城回来,想着快八月十五了,买了月饼特意过来看看老两口。

“你们有心了!”苗绣花忍不住哭了。

多好的一家子啊,叫老二媳妇闹上这么一出。

结果呢?惹了一身臊,房子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解封。

就算解封了谁住?左邻右舍还不知道要埋怨他们到啥时候呢。

现在老两口都没脸出门了。

骆常庆也没想到自家大嫂会牵扯到这件事里去,对张家的遭遇也只能报以同情,说些宽慰的话,却帮不上啥忙。

文霞也没让老两口动手,她去炒了几个菜,两家人凑合着吃了一顿,吃完饭骆常庆一家就走了。

“先回家看看啥情况,货明天再弄吧。”

他明天得去县城看看,不过一想到他那个大嫂,真的是…在派出所吓的话都说不利索了还不忘对着民警同志骂自己,也是能把人气笑。

她那病纯粹就是吓的。

一家四口到了公社下车,发现老娘还有心情做她的小买卖,就知道大嫂那边情况应该没那么严重。

见小儿子一家回来,廖春华茶叶蛋也不卖了,收拾东西一起往回走,路上就说了个大概。

当然,百分之八十的话都是在骂刘美青和刘家,百分之二十才是事情大概。

刘美青就是让吓破了胆,一是被案发现场那一幕吓的,二是她回忆着那杀人犯路过她身边时看了她一眼,她觉得杀人犯记住她了,怕暗地里跟着来报仇。

被骆常胜接回去当天晚上发起了高烧,直说胡话。

头一天没往医院送,就让她吃了点退烧药,躺在床上也是一阵阵哆嗦,退了烧,后半夜又烧起来,还疯癫了似的大声尖叫,各种说胡话,把邻居都吵了起来。

第二天早上叫不醒,脸跟黄表纸似的,骆常胜才喊人帮忙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也是,白天退烧,晚上再反复,啥东西也吃不进去,一吃就吐。

没两天,整个人就瘦的脱了相,皮包着骨头。

骆常胜托刘翠花来家里报信,廖春华这才知道老大家住院了,她去医院看了一趟,瞧着是挺严重,感觉刘美青不大行了。

还以为是得了啥病,结果一问才知道,居然是因为浪着跑到津店找老二一家,误卷进了人命官司里。

这件事矿上也都知道了,对骆常胜的工作也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廖春华不好对着瘦如骨柴的刘美青骂,只在心里恨恨骂了两句:该,活该!

骆常胜找她,是想让她帮忙给刘美青叫叫魂啥的。

这反复发烧还说胡话,肯定是吓的掉了魂。

廖春华再气刘美青的作,她也不想俩孙子早早就没了娘,回来给她‘做法’,到公社下车的时候琢磨着得给老二发个电报,这才有了‘你嫂病危’。

发完电报还去上杨村报了个信,跟刘老婆子对骂了一场。

廖春华那一路可精彩了,到哪儿都没闲着。

一路说着到了家门口,廖春华上前开门,最后道:“可能真是吓掉了魂,我回来给她叫了叫,去等你电话的时候又往县城打了个,说就缓醒过来了,还喝了两勺小米汤。今天早上我又打电话问了问,说能喝半碗粥了。”

又道:“去医院的时候我给你大哥留下了五块钱,让他给刘美青买点吃的。”

骆常庆点点头:“该给,明天我过去看看。不过她在派出所当着警察的面说都怨我,还怂恿民警同志叫我回来也接受调查,我明天过去就不留钱了,光买点东西就行。”

“她胡说啥了?派出所找你了?”廖春华顿时紧张着问。

“没找我,人家能分辨是非。”

廖春华气得不行:“早知道叫她死了算了,我就不该给她叫,她纯属因为贪心作的,她是为了茶叶蛋方子才去找你们……”

说着话进了屋,顾不上说刘美青,廖春华先去找了块红纸,掏出一张大团结包起来交给骆常庆:“给你冲冲,可别真叫你大嫂的晦气传染上。”

她怕派出所真听了刘美青的,回头啥时候想起来真把小儿子叫过去问话。

到时候外人还不知道要嘀咕些啥。

总归名声不好听。

骆常庆知道冲冲只是个说法,老娘这也是在表态呢。

好笑地接过来,道:“行,我娘给我发红包了。”

回来的突然,家里啥也没有,晚上就在廖春华这里吃的晚饭。

吃完晚饭,文霞把闺女儿子留在这边,她跟骆常庆回去打扫卫生。

天井是泥土地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容易长草。

清理完天井,又收拾屋子。

骆常庆跟文霞说着话:“明天我去县城试试皮鞋好不好卖,顺便去看看他大娘,我自己去就行,你不用去看她。”

文霞道:“病的这么厉害,我不过去看看合适吗?”

骆常庆冷笑:“哼,她是啥病啊?纯属自己作的。牙还打着颤,都不忘往咱身上泼脏水,她有个当嫂子的样子吗?”

“你不用跑这一趟,我过去都多余,除了受顿埋怨,好话绝对听不上一句。”

文霞想想也是,刘美青去津店找他们是因为惦记茶叶蛋秘方,不敢回来问婆婆,还是把主意打到了他们头上。

刚才婆婆说了,刘美青要茶叶蛋秘方是为了给她娘家。

廖春华从县城回来去上杨村送信的时候,刘老婆子听说闺女卷进了人命案,吓的住进了医院,也是慌得不轻,稍微缓过神来就开始怨廖春华。

说什么:“要不是你这两天太泼辣我闺女不敢跟你说话,不敢问你,哪能去津店啊?一个破方子你守的这么严实,死了能带坟里去啊?”

俩人不是头一次交锋,之前廖春华来刘家要账就互相对骂过了,彼此骂起来都很顺口。

廖春华一听刘家居然知道茶叶蛋的事,肯定是刘美青主动跟娘家说的啊。不用猜也知道这又是为了贴补娘家啊。

那钱还没全要回来,这又打算贴补上了。

她也来了气,跟刘家老婆子对着跳脚互骂了半天。

骂完回来都不想给刘美青叫魂了,想想小峰哥俩,忍着气又做了回法。

所以廖春华才没再去县城,打电话问了两嘴,打完就推着车子卖茶叶蛋去了。

啥也不能阻挡她挣钱。

至于刘美青为何会知道他们之前在津店的住址,骆常庆两人听苗大娘说了才明白,原来村里的刘翠花是张金水媳妇的堂妹。

两口子还感叹,难怪名字这么像,都没往这上头想。

廖春华在家里洗鸡蛋、煮鸡蛋。

炉子里添上两根柴,就进来看眼小孙子和小孙女。

骆言年龄小,时间一长容易忘人,跟她熟悉了一会儿才咧嘴冲她笑。

小孙女记性好,下车看见她就喊奶奶。

俩孩子自己玩的也好,不吵不闹,都不用大人在旁边盯着,特别省心。

廖春华知道这俩孩子跟她不大亲,她现在也不像以前似的瞧着小孙女不顺眼,现在看着她白白净净的小脸还觉得挺稀罕。

就坐在旁边笑着看他俩玩,偶尔站起来出去看看火。

也忍不住跟小孙女说话:“小九在省城待的惯吗?”

小孙女软软地回:“待的惯!”

“那边有啥好玩的?”

现在的省城还真没啥好玩的,倒是公园比津店的漂亮,两个大公园,一个有些游乐设施,另一个就是以风景为主,很漂亮。

国营单位倒是比津店多。

骆听雨就这回去玩过的地方跟廖春华说了些。

等骆常庆两口子来接孩子的时候,廖春华就跟小儿子说:“小九真聪明,问她啥都知道,也挺能说,村里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少见有说话长篇大套,还说这么利索的。”

骆常庆笑笑,道:“认不少字了,带着她出门看到站牌上的字,还有一些单位门口挂的牌子,她都能念上来。现在除了背诗,还能读文章,等回去就开始准备教着她背字典。”

骆听雨:……

背背也行,这时候的记忆力是真的好,她砸砸底子,将来也能轻松些。

不过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爸妈又收拾家里,都很累,倒是没让她学习,回去洗洗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骆常庆就出了门,等骆听雨睡觉起来吃完早饭,就听见门口一阵突突响。

骆听雨忍不住想笑。

她老父亲把三轮召唤回来了。

果然,骆常庆在外头喊她:“九九起来了吗?”

骆听雨哒哒哒往外跑:“起来了!”

“喊你妈过来。”

骆听雨:……

那叫她跑这一趟干啥?

文霞出去,把门提板卸下来,骆常庆把三轮车开了进来。

电视、风扇,还有‘捎’回来的行李,全搬进了屋子里。

车上还有豆饼,皮鞋、解放鞋。

每样都留点放在家里,村里人有要的就直接过来买。

骆常庆骑着三轮车回来也成了村里最靓的仔,有邻居看见就直接跟过来了。

“他庆叔,你这又弄的啥东西啊?”

“嫂子,除了豆饼跟解放鞋,还进了一批‘时代’牌皮鞋,齐城皮鞋厂的货,津店百货商店那边只要到货马上就能抢光的爆款,我们也是费了好大工夫才进了一批。”

骆常庆不是随口吹,他最开始打皮鞋主意的时候回来顺便去百货商店看过,偶尔路过别的地方的供销社也进去看过,当时去看的时候就没有现货了。问售货员,售货员还趾高气昂的来了一句:“早卖完了!”

百货商店卖28,比省城百货大楼贵两块钱,骆常庆这次买一双不降价,商店卖多少他卖多少。

任意款式一次买两双是55,总共便宜一块钱。

他不知道别人进货是多少钱,他进的是15一双,如果28能卖出去,一双能赚13块钱的利润,再不济也能赚十二块五,比解放鞋高太多了。

解放鞋还是因为厂里订单出了问题,急着出货,才能让他一双赚到四块和四块五的利润。

后来跟程建熟了,知道的信息也多,以前厂里出货,量少的能要到六块五,利润根本没那么高。

量多的话是六块,五块五是针对能走量的老销售商。

骆常庆作为新人一开始能五块五拿货,真是因为赶的巧。

皮鞋在村里好不好卖还不知道,他打算先给文霞各留五双,能卖就卖掉,卖不掉也不愁。

跟进来的是王爱云,她一听骆常庆进了皮鞋,就忙问价。

骆常庆就说了:“嫂子,我们这次买两双才便宜,买一双就跟津店百货商店和公社供销社一个价,这种鞋子咱村里供销社都抢不着货。要一双28,要两双55,每双各降五毛,但是这次的货价格上我们有规定,不守规矩以后人家就不带我了。这样,你要是拿一双,价钱上没法让,我给你搭十斤豆饼,拿两双在按55的基础上我给你搭二十斤豆饼。”

皮鞋跟解放鞋不一样,解放鞋价格便宜,他本就卖的比供销社低,大家也不好意思讲价。

这次的货价格贵,买一双的价格跟商店里一样。买两双…农村里有几个舍得一下花五十多块钱买两双的?

怕左邻右舍觉得他不照顾自家人,可骆常庆又想卡住做买卖的规矩,那从一开始就得卡,所以宁可搭送点东西,价钱也得守住,不能让人家觉得这价格太随意。

王爱云瞧着那皮鞋样式是真喜欢,她家里条件不错,大儿子跟大儿媳是小学老师,闺女跟女婿是双职工,儿女都孝顺。

她跟骆常刚种着地、喂着猪,骆常刚还会编筐啥的,经常去集上卖自己编的筐子,家里不缺吃穿,手里还有闲钱。

骆常庆还没去过津店的时候,王爱云就已经去津店逛过好几次了。

“我要三双你怎么给我算?”王爱云大嗓门,笑问道。

“你是我本家嫂子,这样,价格是八十二块五,我给你搭四十斤豆饼。”骆常庆也痛快,就按27.5一双。

王爱云是骆德康的儿媳妇,的确是本家嫂子。

“行,我先挑鞋,你给我留起来我回去给你拿钱。”王爱云也很痛快,不过她全挑的女鞋,一双男鞋没有。

骆常庆笑道:“嫂,不给我二哥买双啊?”

骆常刚在那边排行老二,他喊二哥。

王爱云翻了个白眼道:“才不给他买,老东西穿不出好穿来。我自己要一双,给小广媳妇一双,给小凤买一双。”

她儿子叫骆广,闺女叫骆凤。

“不给小广买啊?”

“切,他那脚就随你二哥,脚指头长牙,啥鞋都能顶出来,这么好的鞋穿着浪费,我就给他做布鞋。”

王爱云挑了三双,两双深棕一双黑色,骆常庆也没真留着鞋让她单回去拿钱,直接让她把鞋连豆饼都带走了。

他没想到回来还能有这样的开门红,把东西放下,跟文霞说了皮鞋的收款方式,村里人买单双也不让价,一双送十斤豆饼,两双送二十斤,有跟王爱云一样能要到三双的…估计够呛。

真有这样的就送四十斤,他送的起。

豆饼他在村里是卖七分五,可他进价才几分钱啊。

安排好,骆常庆就骑车走了。

他肯定不会一路骑到县城,真骑过去屁股得颠木了。

倒是骑着去公社转了转,停在了一卖茶鸡蛋的老太太前头。

老太太一看有人挡她摊子,正想吆喝呢,结果一瞧是小儿子。

“唉哟,你这是打哪弄的这铁家伙啊?”廖春华整个人愣了愣,接着就大声说着,眼睛还不住的往四周瞅,生怕周围的人看不见。

能看不见吗?她嗓门再大能有三轮车的动静大?大家的视线早扫过来了。

骆常庆打算给她留点豆饼,留几双解放鞋,闻言先调侃一句‘反正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才又笑道:“东西的本钱回头再算,我先去县城看看我大嫂。”

“不是常庆,不着急去看你大嫂,你先让我看看这车子……”廖春华过来摸摸车斗子,又探头看看驾驶室,她琢磨着也该换据点卖茶叶蛋了,就道,“你给我拉后街上去不咋?”

刚说完就看见车斗里放着的皮鞋了,忙唉哟一声:“你这是弄的皮鞋啊?”

“嗯,但皮鞋不能给你……”他压低了声音忽悠,“这个进价高,利润还低,一双皮鞋光进价就二十好几,放你这里不安全。”

廖春华一听光进价就二十好几,也不敢留货,她是怕卖不出去。

——她也就是没见过百货大楼抢东西的盛况。

但凡见一回,就不会有卖不出去的这种担心。

骆常庆让老娘坐了回三轮车,载着他换了个地方。

一下车廖春华顾不上颠的半边身子发麻,就大声说:“常庆,你给人家开车可得好好开啊,这东西瞧着就不便宜。”

骆常庆无语,他啥时候又成了给人家开车的了?

知道老娘就是想炫耀,他也确实说的是人家的车,低调嘛,低调。

跟廖春华交代两句,他开着走了,出了公社,找地方收起来,在路边等车。

坐公共汽车去了县城,县城的医院很好找,他来这边卖过苹果,有一次卖解放鞋也是在这附近。

装了四五个苹果两三个桃,提着进了医院。

进去一问就问着了。

骆常胜正好在这儿,一看老二来了,还有些惊讶,说话也很客气:“常庆来看你大嫂呢。”

第二句话就是:“你好么央的咋又去省城了呢?”

心里也有点埋怨,要是不去省城也就没这些事了。

或者告诉他们一声也行啊。

刘美青只要能吃进去东西恢复的就快,她已经还阳了,不光能坐着,脸也没昨天那么蜡黄,不过说话还是带着点有气无力,瞧着骆常庆进来,就阴阳怪气地道:“唉哟,你还真有脸来。”

她现在恨透老二一家了。

搬家为啥不跟大哥大嫂说?

她还能跑省城去找他们啊!

骆常庆气笑:“行,能骂人说明没事。”

把东西放下,他看着大哥,没回应去省城的事,只道:“事情我听说了,也找人问了问,跟咱这边没啥关系,你跟大嫂也不用害怕。”

问啥问,这还用问吗?本来也没关系,是刘美青自己上赶着跳坑。

她也是有点自己吓唬自己。

不过这么说显得他好像很上心的样子。

“我大嫂呢也放宽心,杀人犯根本不敢来。人家还怕你身边有便衣警察就等着他露面的,所以嫂子你踏实住了就行。”骆常庆也不知道是来安慰人还是吓唬人,反正一副为自家人着想的样子,语气突然一沉,道,“不过,事情也难说,大嫂要是出门尽量别落单,在外头也捡着人多的地方走,非必要别出门,等把杀人犯抓住就好了。”

刘美青满肚子想埋怨骆常庆的话都全忘了,忙哆嗦着道:“要、要不…我就尽量不出门好了。”

骆常庆一脸凝重的点点头,还是那副为他人着想的样子,道:“嗯,这八月十五你们就别回去了,他奶那里我帮你们说,咱们特事特办。一个中秋回不回的没啥要紧,人身安全最重要。”

刘美青点点头,声音又开始发颤:“你说得对,我们不回去了,孩他爹,咱不回了。”

本来也没打算回去,她恢复没那么快。

骆常庆跟哥嫂又聊了会儿,就走了。

等他走好一会儿了,刘美青才反应过来她准备说给骆常庆听的那些话还没说。

本来就是骆常庆诓了他们一场才带来的这场麻烦,还琢磨着跟骆常庆说说,看他会不会补偿自己这边的点什么。

比如那秘方,比如那神秘的供货渠道。

谁知道没等她说,骆常庆就走了。

离开医院先挤进这边的百货商店看了看,一问皮鞋已经没有了,还问了问这边的价,虽然挨了售货员一顿呲,但也问出来了,跟津店一个价,货已经卖完了。

他出去转了好大一圈,才把三轮车开出来,有它着实方便。

驾驶室里放着两百双,车斗里男女款各摆出来一百双,有买的直接说要啥号啥颜色,拿钱换鞋,不让试。

百货商店里就这模式,尤其是越抢手的东西规矩越多。

就在商店附近把车往那一停,把鞋子摆出来就开始吆喝:“时代皮鞋,28元一双,55元两双,限量出售,先到先得,卖完为止。”

临近中秋,这边正是人多的时候,一听他这里卖时代鞋,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买两双还能便宜一块钱。

百货商店买多少也不给打折啊。

“同志,是正牌子吧?”有怀疑品质的人问着,还想去看,骆常庆把鞋按住了,另一只手亮了亮厂里开的证明就不去管他了,已经有人开始掏钱买鞋了。

先前问的那人也顾不上再怀疑,他都被人挤到后头去了。

有人买一双想讲价。

骆常庆作为卖家耐心的给顾客出主意:“你们有相识的可以俩人搭伙买,回去自己算。”

反正他不说,一会儿大家也能琢磨过来,还不如他表现的实在一些。

大家一听,顿时七嘴八舌互相搭起伙来。

买卖竟然还能这样做?

骆常庆卖完车斗里的,又打开驾驶室搬了一些出来。

等百货商店的人听到消息出来赶人,骆常庆已经卖完三百多双鞋了,有人没买上,还抓着他问去哪儿买,骆常庆飞快的报了个地方,疯狂摇起车子骑上离开了。

他换了个十字路口,这边离着一家副食品店近,人流量也很多。

“时代皮鞋,28元一双,中秋特惠55元两双,数量不多,卖完为止……”

摆好摊子一吆喝,‘皮鞋’跟‘中秋特惠’这两个字眼瞬间被一些人捕捉到,有些往副食品店走着的人就地转弯过来看。

骆常庆还是低估人们的购买力,也低估一些紧俏商品对人们的吸引力了。

也是,能一进百货商店就被抢光的东西,自然受欢迎,自然好卖。

他这次就进了一千双鞋,给了文霞一双,家里男女款各留五双,剩下的拉来县城,没想到在县城一天转下来,换了四个地方,最后人群散去后,就还剩了三双男鞋。

也就是说今天来医院看刘美青顺带着赚了万把块钱。

家里头,在骆常庆走后,村里其他听到消息的人过来,有买豆饼的,不过豆饼要的少,还有上次后来才听说卖解放,等来问的时候人家都锁门走了没买上的。

这次听说有解放鞋,赶紧来买了几双。

让文霞没想到的是十双皮鞋也卖出去四双男鞋,三双女鞋。

买男鞋的有俩人都是刚说了亲,准备去相看,打算给自己装扮装扮。

三双女鞋里有两位是村里供销社的人来买的,当然,买回去自己穿。

还跟文霞打听他们咋进的货。

文霞只说常庆在外头跟着人家干,是人家弄来的。

那两位供销社的人也是本村里的,还问她啥时候弄几件好看点的衣服回来卖。

等晚上骆常庆回来,两口子数钱数到手抽筋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文霞就说:“好几个问衣服的,还问我穿的喇叭裤有没有货。”

她今天就换上了从省城买的喇叭裤。

骆常庆叹口气道:“我问过,弄不到便宜货,利润不高,还不如卖解放鞋。”

骆听雨在旁边跟奶团子玩‘嗤啦啦,拉大锯,姥娘门口看大戏……’,听到这话很想说去南方啊。

去南方能进到便宜货,还能搞到电子产品呢。

就是不知道搞过来卖安不安全。

上一世她好像看过一篇成功人的发家史,说倒卖电子手表发的家,不过人家去的特区。

但忘了是哪一年,咋去的特区了。

当然,抛开电子手表啥的先不提,这时候南方的服装好像真便宜。

正这么想着,耳朵里就听老父亲说了:“我听说南方的衣服便宜,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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