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43

张金水半晌没说话,他不是认可妻子的揣测,他是一时气结,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婚这么多年了,她怎么还没摸透婆家人的性格?爹娘就不是那爱钻营的,他哥更是眼里容不下沙子。

自己虽然比不上大哥吧,但他自认底线守的还不错。

再说了,小骆就是卖点果蔬,如果真跟部队有了合作,那也是产品过硬,是双赢的事。小骆挣份水果钱、菜钱,卖给谁不是卖?

部队的士兵们吃的好,喝的好,身体强壮,保家卫国。

他反而觉得是好事。

可听着妻子说话的语气,让心里十分不舒服。

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感觉,反正就是别扭。

结婚前她不这样,刚结婚头一年也不这样,后来偶尔有点小想法,婆家人不同意,她也就提的少了。

反而最近这一两年,折腾的越来越厉害,性格倒是有点像她那个堂妹了。

那是她特别讨厌的人,她应该不愿意让自己变成那样吧?

张金水找到了点醒妻子的方法,他没去回应妻子的揣测,而是说起不相干的话题:“翠云,你还记得你之前常提起的、你特别讨厌的那个堂妹吗?你越……”

那句‘你越来越像她了’还没说出来,就被刘翠云嗤笑一声打断,噼里啪啦地一通说:“你说刘翠花啊?怎么能不记得?当年我们刚搬了新家,她跟她娘来这边要饭,好巧不巧的就要到我们家了,让左邻右舍笑话了我们好长时间,我娘差点没气死。”

“也可算让她知道我们住哪了,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我们,揭都揭不下来,经常来我们家打秋风,讨厌的不得了。”

“还不能跟她讲理,她就不知道‘理’怎么写,没脸没皮。当年巴过一阵村里会计的儿子,人家不理她。后来我带你回老家,起初她对咱带搭不理,后来一听说你大哥是部队上的,你瞧她当时变脸变的有多快?在你跟前那叫一个现……”

“好端端的你咋想起她来了?她好像跟她一个表姐还是表妹嫁到了同一个村里,挺穷的村子。她嫁人后我就见过她一回,又黑又胖。”

老家的爷爷奶奶已经去世了,她爹跟兄弟之间还偶尔有联系,她跟那些堂姊妹们几乎没啥来往。

张金水躺平,不想聊了。

突然觉得,他妻子,似乎从来都没变过。也才反应过来,两人处对象时带他回老家其实是为了显摆,当时不就是刘翠云自己主动说出他大哥是部队上的,还提了干吗?

那时他咋就没想通这些弯绕呢?他以前是没长眼睛吗?

刘翠云没问出骆常庆到底从哪儿进的菜,觉得文霞小气,不告诉她她还不问了呢,就不信她找不着。

她也有毅力,第二天骑车满津店都转严实了,后背的衣服让汗浸的都起了盐层,也没找着一家卖那种品质的西红柿的……

骆常庆在省城跑了三天,腿都累细了,卖出去上千斤,首选是国企宿舍区,其次是省城医院附近。

省城比津店大,几个国企之间距离太远,有的还需要转一趟公共汽车,但是值。

这近千斤苹果他是按照七毛二一斤卖的,买十斤送两枚鸡蛋,买二十斤送五个鸡蛋。

七毛二的价格是试水了大半天后的最终定价,比肉便宜,比在津店卖的价格高。

今天他在东城区一个大农贸市场租了个摊子,苹果提前装好,五斤装、十斤装、二十斤装,还有散装。

旁边是用来当赠品的鸡蛋。

新颖的方式吸引了不少人围观,一看价或者一问价,呼啦走了一批,但留下来的,成交率也挺高。

他的水果全是优点,口感好、卖相好、个头均匀,那些想挑挑拣拣的都无从下手,最后都变成了挨着拿。

嫌价高的人每分每秒都有,不缺,上来就跟他砍个三毛四毛,骆常庆摆摆手认输,不费那口舌争执,留出精力关照正在挑鸡蛋赠品的顾客不好吗?

接触的人多了,什么情况都会遇上,还有找他买鸡蛋的,要十斤,问能不能送一个苹果……

鸡蛋也卖,他收的多,这边一斤鸡蛋能加两毛八,但是低于十斤不接单,并且不送苹果,每天限售五十斤。

剩下的主要还是用来配合苹果促销。

有鸡蛋没鸡蛋差别还不小,十斤和二十斤的销售量最好,几乎持平。

二十斤送五个鸡蛋,有个头大点的,都快一斤了。

关键也是苹果放的住,可以慢慢吃。

而且,肯在问价后留下来,站在那里衡量价位和数量的,自是具备一定的购买力,否则听完价格也就直接掉头走了,一个字都不会多问。

要说这两天也有让他郁闷的地方,他在铁路宿舍区外头支着车子卖苹果的时候,有个黑面皮、头发打缕的大妈跟他砍价砍不下来,一气之下把他举报了……

当然,举报是骆常庆的揣测。

他是看到那大妈神色激动的带着几个红袖章往这边走,还远远的对他指指划划,他就觉得最好还是暂避锋芒比较合适,骑车跑了。

不能大意啊,他这果子品质是不错,可也来源不详,万一对方真是来找茬,又真揪着这个不放,他浑身是嘴也没法开脱,他失去了一个据点。

但整体来说,算不错。

除了卖水果,骆常庆还逛了逛这边的旧货市场,淘到两把他认为、应该是黄花梨的椅子,都不是全须全尾,回去找人修补修补也能用。

还淘到几本旧书,准备留着路上解闷。

家里,骆听雨她大姨一家问着过来了。

就是这条胡同太窄,拖拉机开不进来,停在了胡同头上。

那天骆常庆回去还债的时候跟大姨子说了他们在津店的住址,正好赵海亮今天在津店附近有个活,就开着拖拉机,拉着文梅还有四个儿子来了。

不过赵海亮跟他大儿子赵为国和二儿子赵为家不留下来吃饭,这俩小子一个十七,一个十五,让他俩给自己打下手,一会儿去干活。

光把文梅和老三老四留在骆听雨家里。

骆听雨重生后还是头一次见大姨的大表哥和二表哥。

大表哥赵为国今年高考,今年落榜,这之后就开始跟着大姨夫学开拖拉机,给人家拉货,后来又学了货车,刚开始给人家干,慢慢的自己开始跑长途,最后干起了物流,开了个小物流公司。

二表哥赵为家学习不错,将来会考上本省大学,毕业后当了老师。

四个表哥里头,就属赵为家最像文梅,小骨头架子,体型偏瘦。还不是后来那个梳着三七分,戴眼镜的‘赵老师’,此时的赵为家还是个青涩的邻家少年,有点二。

面对只有三岁的小表妹有些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只会冲着她咧嘴笑。

赵为家盯着骆听雨,拿胳膊肘拐拐自家老大,悄声道:“长挺胖的!”

赵为国点点头,眼睛也看着骆听雨,道:“嗯,比咱亮叔家那个肉乎。”

仰着头正打量年轻版表哥的骆听雨气闷:“……我听见了!”

“噗嗤!”赵为家被骆听雨严肃的小表情逗乐,又捅捅自家老大,“小九还挺有意思。”

赵为国也乐,他还哄骆听雨:“表哥是夸你可爱呢!”

骆听雨差点没气笑,但声音透着天然奶萌,啥气势也拿捏不出来,生气也是在扮可爱的那种:“当我傻啊,明明是说我胖。”

“哈哈哈……”俩表哥一起爆笑,笑的前仰后合。

骆听雨就不想跟他们寒暄了,转身就走。

还是找那俩黑塔玩吧。

“好好好,我们不笑了,别生气别生气,哈哈哈……”赵为国追上来,言不由衷地哄小表妹,“咱去供销社,给你买糖吃好不好?买雪糕吃。”

骆听雨住了步子,转头软萌一笑,清脆脆地开口:“出门右转走到胡同头左转大约一百米再右转走五十米就是村里供销社,太热我就不去了,我等着表哥请我吃雪糕。”

赵为国都听绕了,跟上来的赵为家一口笑硬憋了回去,发出一声鸭子嘎,惊愕地看着骆听雨,再跟自己大哥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脸上的震惊,他弯下腰,跟骆听雨商量:“九九,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马上跑去给你买雪糕。”

我滴娘诶,小表妹嘴皮子咋这么溜呢?

声音奶声奶气的,说话语速不急不缓,但吐字特别清晰。

骆听雨傲娇的小脸蛋一扬:“得先让我看看你们有没有带钱!”

“娘诶,怪不得咱娘光夸小九聪明,是聪明啊,古灵精怪的。”赵为国麻溜地掏口袋,摸出五毛钱,冲小表妹一晃,“看,够你吃的了吧?”

骆听雨笑眯眯地点点头:“一只牛奶雪糕加一瓶汽水还能再买四只水果冰糕。”

“哇,思路这么清晰,这聪明劲儿真不是只用嘴说的。”赵为国喊他小姨,“小姨,九九太聪明了吧?小神童啊!”

骆听雨吓一身冷汗,赶紧给自己正名:“是隔壁苗奶奶经常买的冷饮套餐啦。”

她就是不想让表哥太嘚瑟了。

“那也聪明,你这口才也行啊,将来长大了咱上电视当主持人去。”赵为家赞叹的鼓励她,还正色的给小姨提建议,“可以让九九早点上学。”

骆听雨:她是不是把自己嘚瑟着了?

夸孩子的话文霞不会过于当真,心里听着再喜欢,嘴上也说的谦虚,万一她闺女长大后又不聪明了呢?

还是给孩子留点余地。

赵海亮没久待,送下娘仨,说了会儿话,就带着家里老大老二走了,中午估计没时间过来吃饭,下午干完活直接过来接着文梅和俩黑塔。

“小姨拜拜,九九拜~拜,小言言拜拜——”少年赵为家很活泼,三个‘拜拜’切换了三种不同的语气,连挥手加摇胳膊的走了。

骆听雨也挥着小胖爪告辞,心里叹气,倒是把雪糕买回来再走哇。

爹一走,赵为革和赵为民撒了欢了,在院子里连蹦加跳的玩,还想找小姨夫的自行车骑着玩,被残忍的告知,小姨夫带着自行车去省城了。

俩孩子就失望了一下下,赵为革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玻璃弹珠,给他小姨家的天井里抠上一个洞,招呼表妹过来一起玩。

文梅在那边惊讶的问小妹:“他小姨夫带着自行车坐的火车啊?”

“说是能托运,主要是为了在那边跑着方便。”文霞抱着在她怀里拧来拧去的骆言,嘴里说道。

“这倒是,光靠两条腿能走几里地?”文梅拍着手想抱小外甥,骆言跟她还不熟,不让抱,小胳膊挥的特别快,拧着身子去看两个表哥在地上玩的玻璃球。

“表妹我教你……”赵为革特别热心,给她指点弹玻璃球的手法。

骆听雨也是无聊极了,不然干嘛会蹲在这里跟俩黑塔玩玻璃球。

倒是文梅有点紧张,先温和地叮嘱:“九九,那个小球可不能往嘴里塞,也不能往鼻子里塞,知道吗?”然后转头跟小妹道,“我们屋后头那家的孩子,把玻璃球塞鼻子里拿不出来了,去卫生室找大夫给弄出来的。”

文霞一听也有些紧张,先看了眼闺女,跟着就想到她的小癖好,与文梅说:“九九应该不会,她就算真要往嘴里塞也得先洗洗。”

文梅笑地不行,道:“咱娘说过好几次了,说你们家小九特别爱干净。”

文霞也笑,点点头,当趣闻说给大姐听:“她自己用的小手帕,天天洗,家里用的擦手布子动不动就闻闻,稍微有一点异味就得换一块。”

“小孩子不都爱揪自己脚指头玩吗?只要看见她弟弟摸自己小脚,摸完就拖着他去脸盆那里洗手。”

“哈哈哈……”文梅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小九这么有意思呢?”

今天特别热,大家吃了一肚子西瓜,中午也没什么胃口,就做了点凉面,从水里捞两根黄瓜拍了,还捞了几个西红柿切上一盘,撒一层白糖。

最后又剁了点辣椒咸菜。

结果没胃口的几人就吃撑了。

“还是吃点黄瓜开胃,又脆又爽口。”文梅感叹。

赵为革跟他娘争辩:“洋柿子更好吃,最后的汤太好喝了。”

现在嘴角上还有洋柿子的清香味。

今天这两种蔬菜都加了别的东西,拍黄瓜加了蒜水和盐,西红柿撒了白糖,倒是把蔬菜天然的清香掩盖了。

不过依然好吃。

文霞知道常庆从外头带回来的菜好吃。

不过给苗大娘供应了那一批,自己家里也断了几天。

眼下家里这点是常庆去省城前又从外头带回来的,吃了这几天,就还剩一根黄瓜俩洋柿子了,实在拿不出手,下午大姐一家走的时候就没送。

想着等回去给他姥娘过生日时,看能不能给姐姐们带点菜回去尝尝。

反正她吃着是比外头卖的菜好吃,苗大娘也夸过好几次了。

要是不好吃,苗大娘能特意给大儿子捎?

骆听雨又疯玩了几天,吃完大姨带来的那包蜜食,她老父亲也从省城回来了。

挣了几千?

骆听雨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也是精神一振,没听清到底是几千,等她倒腾着小短腿跑到屋里时,爸妈已经说完了。

她就只看到两张笑脸,还是嘴快要咧到耳朵后头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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