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36

骆常庆骑车在果园里转了大半圈,有好几处位置特别合适,但离小屋太远。

小屋当时建的时候坐北朝南,依这个方向做依据的话,在中间东面,快到果园边儿上了,有两块不错的地方,中间间隔着五六十米左右。

还有西边,也是中间偏南一点的位置,有几块。

太靠南的位置他暂时不考虑。

这园子神奇归神奇,可它功能不全,用后来年轻人常提的那个词就是有‘Bug’,不管他在哪里,只要进果园就是在小屋边上,甭管从哪儿出去,进来还是会回到起始点。

有一回他从南边出去,忘记把自行车带出去了,再进果园就又是小屋旁边,只能腿着走到对面再把车子带出去。

老天爷要是哪天有空给他把这个缺陷修复,就更完美了。

所以,太靠南边的果子他都没怎么摘。

偶尔骑车过来看果树情况,也只是随手摘一个尝尝。真大量采摘的话还是先紧着省劲的位置,早晚能赶到最南头。

小三十亩呢,够他忙活的。

挑了块离小屋最近的地方,翻好一块地,把土弄平整,又就近摘了两筐果子,装进垛篓里放好,连人带车闪退闪进一次,回到小屋旁边。

喝了一瓶汽水,躺在小木床上休息。

——汽水是他买了带进来的,瓶子交了押金,一会儿得回去退。

这里头的东西越来越全乎,连切菜板都有了,但是还没用过。

他曾经想过在里头弄烤肉吃,可一琢磨就自己一个,这乐趣也没人分析,就觉得没意思了,歇了这个念头。

躺着翻身的时候小木床一晃动,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打的那几张床差不多到交货日子了,一会儿出去先去趟木匠家,如果做好了就顺便带着,等瞅着媳妇孩子不在家的时候把床弄屋里。

还得找机会弄几张棉花票,把家里的被子翻一下,褥子也换了;煤票也得早做打算,他不能等到眼前了再找门路……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走街串巷,还有各个单位生活区都混熟了,换到东西的机会也多。

他还备了点粮食,不管是果蔬还是粮食,都能换点有用的票据。

脑子里想着这些零零碎碎,就没了睡意,翻身坐起来,洗了把脸,离开了果园。

他找的这个旮旯不错,很少有人路过,谨慎的左右看了看,这才推着车子出去。

先去把瓶子退了,又买了几瓶放进垛篓里,回头扔果园里存着,随时能喝,也给闺女带一瓶回去。

补交了押金,从这儿直奔木匠老师傅家。

老师傅看见他来,咧嘴一乐:“嘿,真巧了,我正要打发小徒弟去趟大崖呢,你就过来了。”

这边不是大崖村,是紧挨着大崖村的中屯村。

“哈哈,感情我还是来晚了。”骆常庆也笑,他拿了点西红柿和黄瓜给老师傅,老师傅推让两下,见人让的实诚,就收下了,带着骆常庆验货。

三张床,几张木凳子,用料实诚,做工扎实,两头的床板都带雕花,床板上方两个角还有两处镂空雕花,瞧着款实又大气。

很满意,老师傅的手艺真没得挑!

“我让徒弟去给你找辆牛车拉回去?”

回去卸车不如他借助果园更收放自如,万一进门的时候再有个磕磕碰碰啥的他还心疼。

骆常庆瞧着旁边有一辆地排车,道:“用这个帮我拉到村南头那条路上就行,就那个大洼后头,一会儿我姐夫开着拖拉机路过那儿,让他帮我捎回去就行。”

这借口百试百灵。

交了剩余的货款,老师傅的徒弟已经先把车子拉了出去,铺了一层干草垫着。

进来帮着抬床,把三张床调整好角度,小心翼翼的放到地排车上,旮旯里塞上那几张木板凳。

拉到地方,小徒弟还挺贴心:“同志,要不等你姐夫来直接帮你抬到车上?”

骆常庆摸了个柿子给他,笑道:“我姐夫还不知道啥时候到,我怕耽误了你的活回头你师父再训你。”

他指了块空地,还是现成的草地,道:“帮我抬下来放这儿就行,别耽误你回去忙。”

“哎,那也行!”

小徒弟把柿子放在车上,帮着把床抬下来,将那几个板凳搁在一边,跟骆常庆打了个招呼,拉着地排车先回去了。

骆常庆给自己点了根烟,不紧不慢地抽完,等确认周围没人的时候,蹲下去,一张一张的收进了果园里。

大洼旁边的草长的高,也密,倒是能正好挡视线。

又站起来看了看,这才骑上车子回了大崖村。

骆听雨在家里开心的打滚。

老妈调好糊子准备去摊煎饼,带孩子就成了问题。

端着盆没法抱骆言,抱着骆言端不动盆。

骆听雨就申请跟弟弟留在家里,让老妈从外头把大门锁上。

文霞不放心,过去一时半会的摊不完,她不能急急忙忙的去,再急急忙忙的走。

苗绣花也端着个盆,没法带孩子。

但她提前考虑好了,说去邻居家借辆小推车,把盆放上去,还能让俩孩子坐上头,她跟文霞推着小车就行。

骆听雨都觉得无望了,苗绣花一脸失望的回来:“唉哟,人家今天家里搭棚子,车子得用。哎,你说我挑的这个时候,你张大爷还出去了……”

但她把糊子调好了,她出去借车这空档,文霞手脚也麻利,她也把糊子调上了。

骆听雨赶紧站出来主持大局,奶声奶气,却有理有据:“没关系的苗奶奶,我跟弟弟在家没事儿,言言刚才就睡了一下下,估计一会儿还得睡,带着去人家家里睡着了不方便。”

又把仰着的小脸对准老妈:“妈妈,弟弟要是又困了在不熟悉的地方会闹。还是我跟弟弟留在家里吧,我还能哄他……”

“可妈妈得很长时间才能回来呢,你光跟弟弟在家里行吗?”

“行啊!”骆听雨认真地点点小脑袋,还指指收音机,“弟弟要是醒着,我俩就听收音机,他睡了我看着他,我在床上看书。”

苗绣花只知道骆听雨聪明懂事又乖巧,没想到心思还这么细密,安排的井井有条。瞧着她小大人的模样,简直招人稀罕地不行,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那行,这两天你爸回来的也早,说不准没等我回来他就进门了。”文霞道,“妈妈从外面把门锁上。”

“嗯!”

骆听雨眼睛亮亮的,一直等到大门真的咔嚓锁上,才高兴的蹦了起来。

奶团子不明所以,单纯被姐姐蹦蹦跶跶的模样逗乐,咯咯笑。

“再等一会儿,要是妈妈没返回来,咱俩就去果园玩,看大果果。”骆听雨跟奶团子道。

“哦——”骆言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挺开心,还胡乱的拍着小胖手。

“走,先去床上。”

她怕玩着玩着奶团子真睡着了,出来不好往床上抱,索性先把人推上去,自己也手脚并用的爬上去,把蚊帐掖好,耐心等了约莫五六分钟,抱着奶团子咻的一下,从屋里消失了。

“哦哦——”奶团子一进来就莫名兴奋,拍着小手咯咯乐。

“香不香?好不好闻?”骆听雨骄傲的看着树上密密匝匝的果子,见弟弟光举着小手往树上指,把他往上托了托,很有长姐风范的道,“现在摘不了,等你长大了,摘果子的活儿都交给你。”

如果她那时候摊牌了的话。

“嗯嗯——”骆言抿着小嘴,一脸无辜的嗯哼着,还指指前头,那意思是让姐姐抱着他往前走。

骆听雨抱着他走了不到十米,就退了出去,甩着小肉胳膊吐槽:“你太沉了!”

场景又突然换回来,骆言一脸呆呆的愣怔着,大大的眼睛充满疑惑的看着姐姐,胡乱抬胳膊一指,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指,但脸上的小表情透着渴望,企图姐姐能看懂,示意道:“嗯!”

“先别嗯,我去找点东西,你坐这儿别动啊,你要是乱动我就不带你去玩了。”

骆听雨把他的小褥子全堆过来挡着床边,她溜下去飞快的把衣柜底下一个卷着的编织袋掏出来,跑回里间。

奶团子老老实实坐那儿,连晃都没晃。

“乖!”骆听雨又手脚并用的爬上去,在他肉乎乎的脸蛋上亲了一口,连人加编织袋一起带了进去。

她把编织袋铺开,把奶团子放上去,自己并排坐下,搂着他肉乎乎的小肩膀欣赏自己的金手指。

这里头不冷不热,温度正好,果香浓郁,还能换换视觉。

那么大一片果树啊,每一棵上头都结满了果子,瞧着就心情喜悦。

就是现在自己没法利用觉得遗憾,跟奶团子嘟嘟囔囔:“年龄还是太小了,再过两年,我在这里头养一群鸡鸭,散着养,这样养出来的鸡鸭炖着特别好吃。”

骆听雨小短胳膊伸出去,抓了把土,嘟囔:“不知道这里头能不能种菜,要是能种菜,养的鸡鸭都能让它们自食其力了。”

奶团子听不懂,他进来就开心,仰着脑袋看果树,嘴里咿咿哦哦的,还不停的指前头,又冲姐姐张了张小胳膊。

“你想去那边啊,太远了咱们过不去。抱着你更过不去,你等我能骑咱爸那洋车着,不过那时候也就不能带你进来了……”

但她可以自己逛,去对面看看。

骆听雨觉得自己努力长长,不看岁数,只要踩着脚蹬子能够着车把,她就能骑着满果园里转。

“嗯—嗯——”奶团子抿着嘴哼哼。

骆听雨把他拖起来抱着往前走了几步,在觉得要抱不动他之前再退回来,放到编织袋上。

就这样,姐弟俩还玩的不亦乐乎。

加上姐姐时不时闪退消失,骆言非但不害怕,还以为姐姐是在逗他玩,咯咯直乐,还学了自己捂着脸,用一种悄咪咪看人的小眼神逗姐姐,然后自己笑的小胖身子都翻了过去,仰面躺着乐。

骆听雨隔一会儿就出去看看,进来跟弟弟玩会儿,再出去看看。

这回她没再摘果子了,倒是又一次出去的时候快速的跑到厅堂里,拉开抽屉抓了几粒菜种子,又飞快的爬回床上,进入果园。

在距离自己传送点几米开外的位置,用小手抠了几个窝窝,把种子按了下去。

奶团子以为姐姐在偷着玩不带他,自己出溜出溜爬来了过来。

这里头的地上没有石子啥的,土质不软不硬,倒是伤不了他的小嫩手和小嫩脚,就是会沾上点土。

“呀,你爬过来了啊!”骆听雨转头逗他,把他抱过来给他拍脚丫和手上的土,把他抱回去放到了编织袋上。

“坐好,我再出去看看……”骆听雨嘴里‘咻’的一声,原地消失。

奶团子就又把手捂到了小脸上,满脸期待的等姐姐回来。

骆常庆开锁推门进了院子,知道媳妇儿孩子没在家,正好赶紧把床倒进来。

咔嚓,一支车子,险些没把屋里的一个小人儿吓飞。

“啊,我爸回来了!”

骆听雨小心脏一阵急跳,唰的消失,进去拖奶团子,慌得她第一下都没抱起来,第二下才把奶团子箍起来,闪电般退了出去。

就这么前后几秒的时间,小脑门上一层汗。

骆常庆提着几个木凳进了屋,往地上一放,才准备把床挪出来,冷不丁听见里间传来儿子咯咯咯的笑声。

吓!

老父亲原地僵了僵,抬起手,缓缓的捂住了他的老心脏。

俩孩子在家呢?

他深吸了口气,才清咳一声,神色淡定的进去,见闺女跟儿子正在床上玩。

“你俩在家呢?”老父亲撩开蚊帐笑道,“妈妈呢?”

那笑容里残留着一丝惊魂未定。

爷俩神情差不多,谁也别说谁,骆听雨小表情完全没有往日那么活泛,淡定地点点头,道:“嗯,妈妈去摊煎饼了。”

又心虚的瞄一眼老父亲,院门锁着,老父亲进门应该不会喊她俩的。

“哦,跟弟弟玩着吧,我出去给你拿汽水喝。”

老父亲转身离开,骆听雨拍拍胸脯,悄悄的呼出一口气。

走出屋门的骆常庆做了个差不多的动作。

险些露馅!

还有儿子刚才冷不丁的笑声,真给他吓一跳。

这俩孩子真是,就没听见他进来吗?

“呼……”骆常庆甩甩脑袋,走到西屋那边,进果园快速摸了瓶汽水出来,拿着进了屋。

骆听雨也缓过来了,看着汽水眯着眼睛笑:“爸爸我能喝一瓶吗?”

骆常庆想了想:“给我留小半瓶吧。”

“……好吧!”

呵,瞧她这不乐意的样儿。

骆常庆笑笑,出去洗手洗脸。

骆听雨下床,把汽水放到妈妈的梳妆台上,转过身来把奶团子拖出来,检查了下他的手脚,膝盖上有点土,给他拍干净。

再一瞧凉席,还是拍的晚了点,沾到凉席上了,用手一点点抠净,擦到手上的土下意识的就抹自己衣服上了……

文霞在外头也担心的不行,苗绣花也知道她惦记孩子,摊完就赶紧回来。

抱着煎饼进门,还没等走到自家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俩孩子的笑闹声,顿时放下心来。

再一看院门开着,丈夫的自行车还在天井里支着,一颗心算是彻底落到了肚子里。

“妈妈,家里多了好几个木凳子。”骆听雨见妈妈进来,忙大声说道。

她才不是差点闯祸而心虚。

“是你爸找人打的凳子吧?常庆,床做好了没?”

她听常庆提过,从打床的那里顺便打了几个木凳子。

“差不多了。”骆常庆含糊其辞地说着,殷勤的去接媳妇儿手里抱着的盆,“哟,这煎饼闻着真香。”

才不是不想聊这个话题……

“香吧?我闻着也香,这会儿吃着正好,有的煎饼边上还酥呢。”文霞笑着问闺女,“九九吃吗?”

“吃,呃!”她打了个汽水嗝,赶紧哒哒哒跑去洗手。

今晚的爷俩,格外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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