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书本来没打算再与梁胜见面,可是他孤身一人,难以成事,所以他想试试,利用梁胜探寻刘允和辛元志的行踪。
他扯了个谎,说自己耍钱时得罪了刘允的家仆辛元志,两人欲对自己赶尽杀绝。
张行书说着,还把臂上的刀伤给梁胜看,那正是辛元志留下来的。
梁胜不疑有他,眯眼沉吟半晌,小声道:“张兄打算怎么着?是想报这一刀之仇,还是……”
张行书恶狠狠道:“我只想知晓那两个贼子的行踪,余下的我亲自动手!”
梁胜点头道:“这个容易,此事交给我!不知过后该去哪寻你?”
张行书想也没想,回道:“就在此处,我明日午时再来,大恩不言谢,有劳梁兄!”
辞别梁胜,回到荒宅,谁知那里人影攒动,孩童哭闹声不绝于耳。
张行书连忙躲在暗处,看着一群不明身份的汉子将荒宅里的孩子一个个拖上马车,驾车利落地消失在街角。
他本想追过去,可是对方一看便是刀头舔血的江湖人,绝非刘允身边那群泼皮可相比,所以他隐匿身形,静静在一旁观察。
唯一欣慰的是并没有瞧见方雪在其中,张行书听到院中再无响动,连忙窜出去,进到院中找寻。
“方雪,方姑娘,是我,你快些出来!”张行书焦急呼唤,他生怕那些人折返。
过了片刻,方雪住的屋中发出声响,张行书连忙冲进去。
只见方雪从床下钻出,捂着小嘴,泣不成声。
“速与我离开!”张行书拽着方雪,匆匆离开荒宅。
两人走了一刻钟,张行书回头见方雪情绪稳定许多,忙问道:“发生何事?”
方雪擦去眼泪,失魂落魄道:“我不知道,那些人突然闯进院中,抱起孩子就走,我藏在床下,他们并没进来。”
“看来他们是有目的而来。”张行书见方雪眸中又溢清泪,安慰道:“我已托人去查,很快会有结果,我们先去寻个安身之所。”
荒宅自是不能回去,张行书先前去找梁胜时,留意到巷中有间宅院租售,他和方雪找到那间宅院,与院中老者商议片刻,当即住下。
如今张行书身上的银钱也没剩多少,他去外面买了些吃食,安顿好方雪,来到另一间屋中歇息,回想今天发生的事,一筹莫展。
张行书自是想让白椴出手相助,可是白椴行踪不明,而且此时断不能让她分心。
这般胡乱想着,屋门突然被叩响,张行书起身来到门前,将其打开。
方雪立在屋外,眉目间满是凄楚之色。
她抬眸看着张行书,许久没有说话。
张行书不知她是何意,问道:“怎么了?”
方雪喃喃道:“我……我连你名姓都不知。”
张行书一拍脑门,苦笑道:“唤我张行书便是。”
“自父母离世,我尝遍疾苦,知晓人心险恶,从不轻信旁人。”方雪不知为何,突然聊起往事。
她转身背对张行书,望着夕阳余晖,缓缓道:“张公子,你可知辛元志曾对我做过什么?”
张行书看着她的背影,茫然道:“不知。”
“他曾对我下迷药。”方雪凄然一笑,接着道:“被我轻易识破,暗中化解。他以为是药效无用,后来常常换着法子给我下药。”
张行书听着她平淡的语气,莫名有些伤感。
方雪转身看着张行书,低语道:“凭我一己之力,根本养不活那些孩子,所以我一直装作不知晓此事。”
看着她温婉的面容,张行书沉默不语。
“所以,张公子,你又是为了什么?”方雪不去看他,垂眸转向一旁:“我以为你是瞧出了我的女儿身,欲对我不轨,可是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屡屡猜错。我猜不出你的身世,看不明你的心思,你可否告诉我,你是看我可怜,还是……”
张行书不知道她究竟要鼓足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些话,他没有责怪方雪对他的怀疑,笑道:“姑娘就当我是闲着没事做吧。”
方雪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张行书回到屋中,心思杂乱,早早睡去。
翌日午时,张行书如约在客栈中与梁胜相会。
在无人的角落,梁胜把字条塞到张行书手中,低声道:“张兄,万事小心。”
“多谢梁兄,之后再好好谢过。”
张行书离开客栈,仔细看了字条的内容,上面写了刘允和辛元志身世,还有他们的的常往之地。
一夜就能查出这么多东西,梁胜应是花了大心思,若非与其为敌,倒也是个可交之友。
张行书来不及感慨,遵着字条上写的地址,疾步前行。
当下应先找到辛元志,字条中说他是孤儿,打小在市井中长大,后来在刘允身旁当差,喜好喝花酒。
果真如方雪所言,辛元志自以为藏的很深,却不知早已被她识破。
张行书寻到傍晚,总算在一家酒楼中,瞧见了辛元志的身影。
他正在厢房中,搂着两个姑娘,喝得酩酊大醉。
张行书来到他身旁,他毫无所觉。
“刘少爷叫你回去。”张行书用袖子挡着脸,低声道。
辛元志瞥他一眼,皱眉嘟囔了什么,却没人能听懂。
张行书看了看两位姑娘,又道:“刘少爷让我带他回去,不能误了事。”
两位姑娘自是知道辛元志的身份,当即点头,起身离开。
辛元志如此轻易就被张行书架着出了酒楼。
两人来到荒宅时,辛元志已经醉到口不能言。
张行书把他绑在柱子上,坐在一旁歇息。
现在就算把辛元志杀了,他也没什么感觉,所以张行书只能等。
过了足有三个时辰,月照当头,张行书感觉差不多了,从院中搬来一桶井水,一遍遍往他身上泼。
夜晚微风带着丝丝凉意,辛元志被绑了这么久,又被井水一激,登时打起寒颤,连打好几个喷嚏,猛然清醒。
“你,你是何人?”辛元志借着月色,看到面前有个人影,他四望一眼,转瞬明白自己的处境。
张行书冷笑道:“你仔细瞧瞧。”
辛元志听到熟悉的声音,大惊失色道:“是你!”
张行书坐在椅子上,平淡道:“说吧,那些孩童在何处,若你老实,我就饶你一命。”
“什么孩童……”
辛元志话没说完,只感觉寒芒一闪,身上被张行书刺了一剑。
张行书见他想要叫喊,把剑横在他脖子上,冷漠道:“我不想与你废话,现在不说,待会就去找阎王说。”
辛元志疼得满头大汗,紧紧咬着牙根,浑身战栗道:“我真不知道,什么孩童?”
张行书毫不犹豫,又给了他一剑。
辛元志有些崩溃,怒喝道:“你纵是将我杀了,我也不知道!”
张行书没有着恼,拿出绳子勒住他的嘴角,而后将一块破布塞进他的喉咙中,让他发不出声响。
接着张行书从不远处的火炉中掏出烧红的烙铁,按在辛元志的伤口上。
焦味扑面而来,辛元志绝眦欲裂,两眼瞪出血丝,嗓子被堵住,什么声响都发不出,宛如落岸的鱼一般疯狂挣扎。
张行书又把烙铁按在他另一处伤口上,口中道:“你若不想死,就老实回答。”
辛元志吓破了胆子,生生忍住疼痛,连连点头。
张行书把破布从他口中拽出,问道:“说吧,那些孩童在何处?”
辛元志边哭边道:“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张行书见他神态不似作假,心中一突,若说那些孩子被辛元志泄愤掳走还可猜度,若不是他,那还有谁?
“莫不是刘允做的?”张行书厉声道。
辛元志连忙道:“我不知你说的是什么孩童,但刘少爷从未做过捋掠之事!”
张行书把剑横在辛元志的脖子上,作势欲斩。
殊不知他只是想吓一吓辛元志。
辛元志被吓得哀嚎不已,好在荒宅附近并无人家,他的声音没人能听到。
“你想死还是想活?”张行书慢悠悠问道。
辛元志忙道:“想活,想活!”
“那你就带话给刘允,说让他小心着些,我随时会去要他狗命。还有,若我发现你话中有假,我会再来寻你!”张行书说罢,一剑斩断捆着辛元志的麻绳。
辛元志被绑了如此之久,手脚根本使不上劲,当即磕在地上。
张行书头也不回离开了荒宅。
此时虽有夜禁,但是以张行书的耳力,想躲过巡夜的城守并不难,更何况他所居之处也极为偏僻。
张行书轻手轻脚推门进入院中,反手把门关上。
他离开时从外将门锁上,所以里面并未上闩。
此时院中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张行书忙活一夜,疲惫不堪,他去厨屋烧了热水,欲要沐浴。
谁知方雪居住的屋门被拉开,两人在院中相视。
“你怎的还没休息?”张行书正在脱衣,尴尬地又穿了回去。
方雪摇头,轻声道:“你去了哪里?”
“我……”张行书蓦然想起那些孩子的下落,沉默片刻,低声道:“不是辛元志掳走的他们。”
方雪呼吸一窒,无力跪倒在地,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