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赴宴

昭懿楼很快上架一批新的胭脂,但是数量很少,仅有二十盒。

这些胭脂,外用黑漆描金卷草纹木箱盛放;圆形瓷盒,嵌着金丝及玉石,勾勒出不尽相同的百花纹。

张行书又从聂玉茹那定制了同等数量的金镶玉吊坠,每串吊坠都与单个胭脂盒上的的纹饰相契合。

吊坠并不单独售卖,而是随胭脂配送,每一盒胭脂的价格也从十两银子,提到了二十两银子。

先前那些胭脂,即便手中有货,张行书也让昭武对外称已尽数售完。

这些胭脂上架不足半月,就被抢购一空。

城里所有做生意的商贾,都知晓这件事,且都无法理解,莫不是都疯了不成?

好在这些胭脂存量极少,让他们心中稍安。

近几日天气渐渐转凉,细雨绵绵,让人心生愁绪。

张行书躺在床上,睁着眼听外面雨声,丝毫不愿动弹。

不多时脚步声渐近,昭节撑着纸伞推门进屋,微风扬起纱帘,让张行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昭节青丝拢盘于后,用玉簪反扭成髻,垂下的青丝收于肩侧。

她上着松花色绣?,襟绣忍冬纹;抹胸雪白,绣着水仙花;下着石青色长裙,纤腰束带。

这身装束素洁清雅,也适合昭节这般恬淡的性子。

张行书看到昭节进门,匆匆起身,坐到桌旁,准备用膳。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雨落檐下,汇聚潺潺水声。

恍惚间,张行书觉得就这样过下去倒也不错。

他伸手搓了搓脸,道:“缪姬给我隐相令,也不知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

昭节搁下筷子,托着香腮思索片刻,细语道:“她或许只是不想再看到望澜居。”

张行书似有所悟地点点头,笑道:“也是,但不知除了你们,那些人都在何处?可否再寻到他们?”

昭节拿起一块白糕,咬了一口,小声道:“那些想彻底离去的,未曾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过兄长他也能寻到一些人。”

张行书用食指敲着桌子,沉吟半晌,道:“单是眼下的生意,不足以维系更多人,我得想个别的门路。”

他虽是未曾抱怨什么,但与那些刁猾的商贾打交道,还得应付各种官差衙役,每一样都颇为劳神。

兄妹俩对此心知肚明,因而铭感在怀。

且昭节已然知晓,张行书不辞辛苦做这些事,都是为了那名叫伍茯苓的女子。

昭节心中卑微怯懦,不敢与之相较。

她从没奢求过什么,所以乍闻此事,心中未起波澜。

张行书对她一直心存歉意,总想不遗余力讨好她。

这一来二去,逐渐又成一桩孽缘。

昭节抬眸看着张行书,见他阖眼思索事情,小姑娘难得心生逗趣,拿起桌上的竹筷,慢悠悠往张行书鼻子戳去。

张行书虽未睁眼,却也感觉到有东西靠近,他转念知晓是昭节拿自己找乐,故意装作不知。

待昭节用竹筷戳到他的鼻尖,张行书故作被吓了一跳,弹坐而起。

看着昭节掩嘴笑得花枝乱颤,张行书摸着鼻尖,心中暗笑。

不多时,张行书用罢早膳,离家来到昭懿楼。

他正在门外收伞,听到佘义的声音,转头看到昭武与佘义在说些什么,脸色极差。

两人看到张行书,面露喜色,佘义心急,快步走到张行书身旁,道:“掌柜的,崔咏那边出了状况!”

“慢慢说。”张行书走进昭懿楼,四下望了一眼,觉得有些地方还得加些装饰。

佘义见他心不在焉,急道:“掌柜的,崔咏新烧制的那批货,刚进窑没多久,不知被谁推了窑,还伤了许多工匠,眼下是做不成生意了!”

崔咏烧瓷器用的是龙窑,依山而成,长有二百余尺。

那里日夜有人守着,想毁去这庞然大物,也不是易事。

张行书思索片刻,问道:“崔掌柜怎么说?”

佘义一拍大腿,叹道:“那厮能说什么,不知道得罪了谁,只能自认倒霉。”

张行书所用瓷器,需要极好的上釉手法,对瓷窑也有很深的讲究。

除了崔咏那,别处的瓷窑,都烧不出张行书所需的瓷器。

看到张行书眉头紧皱,佘义阴恻恻道:“我看就是那姓徐的找人做的!”

张行书伸手示意他噤声,转头瞧见两个人走进店里。

这两位男子四十余岁,穿着直裰,衣着光鲜,显然都是养尊处优的人物。

走在前的男子见到张行书,把伞搁在地上,迎过来,拱手道:“张掌柜,在下徐进福,在城南那一带活动,久闻张掌柜大名,特来拜见,今日一瞧,真百闻不如一见,哈哈哈……”

旁边那男子打量张行书一眼,皮笑肉不笑道:“我姓王,单名一个贺字,也是在城南那做些小生意,见过张掌柜。”

徐进福应该就是聂玉茹所说的徐掌柜,却见他圆面大耳,眉毛黑粗,笑得极为和善。

王贺则又黑又瘦,满脸褶子,弓腰负手,四处打量,笑的有些意味不明。

张行书闻言,笑着拱手道:“久闻二位大名,不知二位掌柜,今日来鄙店有何贵干?”

徐进福把手收在袖中,站直身,笑眯眯道:“也没有别的事,只是设了宴席,想请张掌柜一叙。”

张行书故作大惊失色道:“怎可让徐掌柜费心!”

徐进福看他这般神色,笑眯眯道:“张掌柜客气了,你我都是在这行混口饭吃,就得经常走动,我还请了别处几家掌柜来,张掌柜一定要赏光。”

张行书连忙道:“一定,一定,但不知是在何处?”

王贺轻蔑地看了张行书一眼,冷笑道:“就在城南的知味园,明日正午,张掌柜莫要误了时辰。”

张行书装作没有看到他的眼神,笑着拱手道:“在下定会如约前往。”

徐进福与王贺撑伞走出昭懿楼,笑意全无。

两人走了几步,王贺一改不屑之色,皱眉道:“此子心思深得很呐。”

徐进福板着脸道:“油盐不进,看来得好好敲打敲打。”

望着两人越走越远,佘义看了看张行书,忍不住道:“掌柜的,不能去啊!”

张行书一脸冷漠,望着门外雨幕,道:“无妨,我自有分寸。”

昭武在一旁始终没有开口,此时忽然道:“大人,明日让属下一同去吧。”

张行书笑道:“你去作甚,好好看店,让佘义随我去,他认得路。”

翌日正午,佘义驾着从聂玉茹那借的马车,与张行书来到知味园。

知味园建在一处矮山之上,正门在山下,上去得走山路,马车进不得,只能让佘义在山下候着。

张行书抬头望着不远处山上的飞檐斗拱,以及漫山青翠,顺着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可是没走几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拐角出现,打量张行书一眼,道:“你是何人?快些离去!”

张行书诧异道:“这里不是知味园?”

小厮白了他一眼,道:“是又如何,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张行书懒得与他计较,道:“是徐进福徐掌柜让我来的。”

小厮听到徐掌柜的名字,打量张行书一眼,还是显得有些不耐烦,开口道:“你怎的不早说?跟我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山,眼前是一大片空地,往里则是数十栋房屋,中间有游廊相连。

小厮带着张行书从游廊一路往里走,来到一处门前停下,道:“徐掌柜就在里面。”

看着小厮离去,张行书刚要伸手敲门,却见门被拉开,徐进福出现在眼前。

他看着张行书,笑道:“张掌柜怎现在才来,就等你了!”

张行书进屋,瞧见里面共有八九个人,屋里黑漆屏风,金箔为画,还有红木花架,摆着各样盆景,显得极为雅致。

踩在地毯上,张行书拱手道:“在下头一回来,这才耽搁了,还望诸位不要怪罪。”

众人只是看着他,并没有搭话,徐进福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无妨,快入座。”

张行书眼看只有门边一个座位,顺势坐在那。

周围诸人神态各异,有老有少,看也未看张行书,自顾自闲聊。

徐进福吩咐上菜,而后举杯道:“张掌柜难得赏光过来,我们不如共饮一杯。”

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冷笑,也只有徐进福一人举杯。

张行书不动声色看着他们,笑着道:“徐掌柜莫要折煞在下,在下何德何能,不如由在下敬各位一杯。”

他说着,将面前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入口张行书才觉得不对,这酒如此辛辣,即便不是头酒,也差不多少。

这时才有人笑道:“张掌柜好气魄,这酒是知味园自家酿的,寻常人只敢小口抿着喝,也只有张掌柜有如此胆识。”

张行书只感觉一股热气上窜下涌,捂着肚子半晌说不出话。

徐进福笑道:“张掌柜既然饮罢,我们也不能丢脸,敬张掌柜。”

他说着,与众人举杯,抿了一小口杯里的酒。

张行书顺势坐下,忽听一人问道:“张掌柜仙乡何处?”

“兖州府,峄县。”张行书随口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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