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洪宽

看张行书神色焦急地望着木盒,无妄道人用剑指着他,讥笑道:“小子,你好像很在意这东西?”

他说着,单手启开盒子,低眼望去。

无妄道人神色一变,厉声问道:“你哪来的这个?白椴呢!”

张行书很是诧异,怎么所有人都认识她?

“自然是她给我的,你认识她?”张行书疑惑道。

无妄道人闻言,煞意顿消,把剑往地上一投,插在木板上,嘿嘿笑道:“那个,算认识吧。”

他说着,把簪子放回木盒,双手恭恭敬敬地递到张行书面前。

这前后差别太大,张行书有些摸不着头脑,唯恐有诈,举着剑小心翼翼地拿回木盒,揣在怀里,而后问道:“你这是何意?”

“方才道爷是与你嬉闹,莫要当真。”无妄道人说着,又厚着脸皮问道:“白椴近来可好?”

嬉闹?自己若不是还有两下,早就命丧于此。

张行书心头有火,又听他似乎和白姐姐的关系非同一般,心里醋意顿生,没好气道:“你怎的自己不去问?”

无妄道人负手左右走了两步,尴尬道:“她若肯与我说话便好了。”

原来是他单思,张行书心中暗嘲。

无妄道人沉默半晌,问道:“方才听他们叫你少爷,这是你家的船?”

“没错,你要做何事?”张行书断不能让他胡作非为,握紧了手中剑。

无妄道人听他语气不善,啧啧嘴道:“小子气性挺大,道爷本想把船劫走,既是你家的,那就罢了,告辞。”

他拔起地上的剑,扭头就走,竟是毫不犹豫。

张行书愣在原地,直到先前那几个中毒的船把式惶恐叫声回荡在船舱,他才回过神,连忙去外面求援。

徐三爷率船把式们站在舱内,灯火照的各处亮如白昼。

那几个中毒的船把式被捆在柱上,任由他们怎么撕咬,都无法挣脱。

来龙去脉张行书已经都说清楚,徐三爷拧眉站在那,苍老的脸上沟壑分明。

除了与张行书同来的人死了一个,其他人居然都安然无恙。

他们中毒之后疯疯癫癫,被困在舱里,徐三爷把所有人都捆好,直到次日辰时,他们才渐渐转醒。

这事被徐三爷吩咐封口,因为此事对船帮的名声、对伍茯苓的生意都极为不利,张行书也点头同意。

回到屋中,秋葵早已转醒,抱着古剑坐在床沿,眸光幽幽地看着张行书进来。

“方才出去走了走,你何时醒的?”张行书装作若无其事道。

秋葵瞥一眼他胸口被划破的位置,没有说话。

“啊,这个是方才与船把式比武弄的,莫再看了。”张行书随口闲扯道。

他一夜未眠,疲惫不堪,两步走过去,倒头栽在床上,瞬间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已不知是什么时候,张行书猛地坐起来,发现秋葵坐在椅子上看他。

张行书揉着眼睛问道:“到哪了?”

“刚入淮安府。”秋葵小声道。

起床梳洗过罢,张行书推门出去,看到船把式在卸货,步入船板之上,瞧见徐三爷,走近前问道:“三爷,是否到了淮安府?”

“是啊少爷,方才派人去说过,屋里那小娃娃说你还在熟睡,就暂没叫醒你。”徐三爷指挥着船把式搬货,回身道:“这边商号的大掌柜姓洪,三小姐吩咐过,我已让人去知会他来接少爷。”

正说着,码头上来了两顶四人抬的雕花暖轿。

搬工们纷纷让路,单瞧这抬轿的人数,他们就自知惹不起轿中人。

寻常人家用四抬轿虽是有些僭越,但民不举官不究,所以这事很常见,也没人在意。

轿中下来一个身着圆领袍的男子,年逾四十,笑容满面,体态丰腴,看起来很是随和。

他远远瞧见徐三爷,由小厮扶着,登上船板,又看到旁边站着的张行书,问道:“徐爷,这位是……”

“在下张行书。”张行书作揖道。

“哎哟,少爷折煞我也。”男子连忙扶起张行书,接着道:“在下姓洪名宽,是三小姐安排在此地的掌柜。方才徐爷都告诉了我,还请少爷屈居寒舍。”

张行书与徐三爷告别,带着秋葵乘上轿子,与洪宽齐往淮安府中。

山阳县是淮安府府治,其中河下镇是山阳县最繁华之所。

街道百余,牌坊祠庙林立,商贾豪宅连云。

洪家在河下镇里,是个三进院子,刚入宅内,张行书与秋葵就被请入客厅落座。

“三小姐近来可好?”

洪宽与张行书聊了几句,时不时瞥向秋困,终是忍不住问道:“少爷,这位是?”

张行书随口道:“这是……我表妹,姓秋。”

“原来是秋小姐。”洪宽笑着道:“先前已吩咐下人给少爷收拾好屋子,不知秋小姐要来,尚未收拾,这便让下人去。”

张行书又道:“在我边上即可。”

洪宽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两人,连忙点头道:“是。”朝旁边丫鬟道:“快些去,但不知秋小姐有什么要求,一并知会她们。”

秋葵摇摇头没有说话。

张行书解释道:“舍妹怕羞,洪掌柜安排便是,我等已是叨扰,怎可还多般要求。”

这话说得让人爱听,洪掌柜笑逐颜开地与他寒暄了几句,亲自带两人去客房安歇。

此时正值申时,张行书在屋中歇息了半晌,又梳洗一番,才带着秋葵前往偏厅赴宴。

洪宽设宴为张行书接风洗尘,席间接连劝酒,喝得张行书连正事都来不及说,就已经酩酊大醉。

趁着还剩最后一丝意识,他连忙让秋葵扶着自己回屋。

次日再睁眼时,已经日上三竿,屋里桌上摆满了热腾腾的膳饮,秋葵坐在桌旁,昏昏欲睡。

张行书揉了揉眼睛,诧异道:“你一夜未眠?”

秋葵看他一眼,点点头。

张行书猜到她是那天看自己带伤回去,又没细说,这才守在这里,生怕自己被歹人所害。

他心中感动又好笑,小姑娘整天都不知在想什么,他觉得需找个机会好好与她聊聊,不过眼下让她休息才是要紧事。

看着秋葵回屋,张行书喝碗热汤,起床梳洗一番,而后出门去寻洪宽。

外头有丫鬟侍立,张行书让她带自己前去。

洪宽在书房坐着,瞧见张行书,连忙起身去迎,问道:“少爷,昨晚睡得可好?”

“纳头便睡,再好不过。”张行书笑着道:“但此来淮安,我须得寻那位故人,不可再耽搁。”

“对,对,话说那位姑娘在萧湖附近出现过,刚好被我瞧见。但是她身边并没有尼姑跟着,而是一位道人……”说到这,洪宽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张行书的神色,见他并未有太大反应,才继续道:“且那位姑娘手持佩剑,言语中被人唤作云仙,听着像是个道号。”

“云仙?”张行书有些诧异,名中虽带了个云字,却与先前有所不同,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她。

洪宽接着道:“那位侠少我差人打听过,是武当第五代的弟子,俗名不知,道号居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张行书沉吟半晌,这事颇为蹊跷,他想先去看看,再做打算。

经过无妄道人那事,张行书决定往后出门剑不离身,可是剑一直在秋葵那里,所以他得去秋葵屋中找寻。

回到所住的院中,张行书推开秋葵的屋门,正面是张罗汉床,左手边是卧房,张行书怕打扰小姑娘睡觉,蹑手蹑脚地往里走去。

床前隔着扇屏风,张行书左右看了一会,没有瞧见古剑,不得已只好去她睡觉的地方瞅一眼。

架子床有床帘,张行书掀开帘子,看到秋葵散着青丝,静谧地安睡,又往下一瞥,只见她身覆茶白色抹胸,半掩玲珑身段,腰下遮着薄被,轮廓窈窕。

张行书与她相处久了,没似以往那般不堪,但还是羞得面红耳赤,不过寻人要紧,须得拿剑,看到古剑在架子床内侧躺着,他不得已只好爬上床伸手抓剑。

秋葵在身下与他只隔不到一掌的距离,张行书鼻尖满是芬芳,熬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摸到剑鞘,连忙拽到手中,起身站在床边大呼一口气。

感觉似有目光注视自己,张行书尴尬地低头望去,秋葵睁着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我……”张行书哭丧着脸,想解释又觉得说不清楚,急得挠头。

“少主要去哪?”秋葵伸臂支起身子,青丝披在肩侧,垂于锁骨。

张行书侧过脸不敢瞧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才道:“你莫非忘了来此目的,这事不可耽搁,你且安睡,我去看看就回来。”

秋葵沉默不语,张行书等她说话,半晌没有动静,以为她默许了,转身要走,又听她小声道:“我也要去。”

难得听她主动要求,张行书没有回头,应道:“那你收拾妥再出来,我去门外等你。”

萧湖在河下东南方向,约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

这里较之河下,更为幽静,园林繁多。

湖边茶楼栉比,画舫览胜,文人墨客叹景弦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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