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们的新郎穿着一身笔直的礼服啊，我相信你现在一定啊非常的激动，看到这么多的家人都是为你而来，为你婚礼而来，看到他们，你有什么想说的嘛？”伴随着舒缓的曲调，司仪将手中的话筒递到了新郎官的手上。
“咚！兹——！”
话筒忽的一下从新郎手里掉了下去，砸在红地毯上，咕噜咕噜滚动了几圈，发出来刺耳的噪音。
司仪赶忙上前身捡了起来，用手擦了两下，然后说道:“看来我们的新郎官非常的激动啊，对家人们的到场真的是万分的感激。”
一边说着这话，司仪一边不着痕迹的朝新郎靠近想把话筒再好好的递给新郎，然而转头看向新郎却发现他面目狰狞，眼泪顺着脸颊，夹杂着鼻血在往下流着。这种情况超出了司仪的认知水平，接着在大家都还没有从其中反应过来的时候，新郎如同软了一样，跌倒在了地上，随后昏了过去。
现场的人乱做一团，嗡的一下如同打开了伴随着电流声的劣质音响。人影幢幢，新娘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冲了上来，推搡开人群，一个不稳就坐在了地上，然后破声般的嘶吼，“快打120，快打120！”
………
如果死亡被赋予感觉，对杨轩来说是嘈杂的、无序的、温暖的、单调的、滴滴不停的、是手被紧紧握住的。是手被紧紧握着的！
猛的一下，杨轩睁开了眼睛，入目的白，刺激了他的神经，然后在瞳孔应激缩小的同时，他的脑袋已经偏向了被握着的一边。
他看到了坐在自己眼前握着自己手的李沫以及她的伴娘徐莉，然后是坐在对面床上的母亲，拉着母亲手的二姨，目光再扫到黑着脸的二舅，床尾站着拿着手机再看的伴郎王小辉。
这种不真切以至于让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让他的身体屈服在被子中。最后一次闭上眼睛之前能看见的不过是永远处理不干净的丧尸，永远弥漫着烟尘的味道，以及突到脸上咬了自己一口的大黄牙，还有贯穿身体的长矛所带来的疼痛和麻木。
心脏迸发着鲜红的血液，仪表跃动真实的记录着高潮。李沫转回头对上了杨轩的眼睛。
“你怎么了嘛，现在好点了嘛，你肚子饿不饿，渴不渴。”看着睁开了眼睛的杨轩，李沫的眼泪忍不住了，打着转儿跨过眼睑倾泻而下，颤抖的声音包含情绪，一边松开手拿起桌上的小水杯就要给他喂水。
“我没事，沫沫。”似乎已经生锈一般，这声音异常嘶哑。然后杨轩咳嗽一声，同时在走过来的母亲搀扶下坐了起来，看向了已经差不多把病房围满的大家，饱含歉意的对众人说了声对不起。
“pia！”又是在众人常识之外，杨轩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巴子，然后他笑了，扯开了身上的感应器，揪掉了输着葡萄糖的针头，下了床，狠狠的把李沫抱在了怀里，生怕下一秒她就要蒸发。
就在杨轩兴奋的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要和二舅拥抱的时候，王小辉带着医生护士走了进来。
“躺下，躺下！这不是胡闹嘛！真的中风了怎么办！咹？赶紧躺下。”医生包含着怒意说着，两个小护士上前隔离了众人，没给杨轩说话的空档就把他搀扶着送上了病床，然后其中一个护士皱着眉头又说道:“要不了这么多陪护人员，留下一两个人就足够，其他人都出去，患者需要呼吸新鲜空气。”
“妈，舅舅，姨姨，就我守在这里就行了，你们先去吃饭，我守在这里就可以了。”李沫把手上的湿纸团放在桌上对长辈们说道，然后拉了拉伴娘的手，看向王小辉，“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你们也忙前忙后了几天了，你们也先走，回头等杨轩好了，我们在聚一聚。”
在杨轩被医生的听诊器以及小手电检查的同时，除了李沫，众人看了看他，然后低声对李沫说了几句话就轻微的慢慢的退了出去，留下大片空白，以及散发着香甜的空气。
“别再情绪激动，躺好，等这瓶液体输完，没有头晕，恶心的感觉，你就可以办理手续回去了。”医生将小手电放到沾着侵染了一点淡墨泛着白的衣兜后瞪着杨轩，李沫叮嘱道。
“你别动，想干什么你给我说。”李沫生气的拉着杨轩的手。
“你帮我把手机给我一下。”杨轩指了指桌上放着的手机，接过手机，人脸自动识别，愣了片刻，他略显生疏的打开每团，下了一单记忆中她喜欢的小馄饨，熟练的打下备注：加点醋，放点芝麻，谢谢。然后放下手机，偏过头看着李沫，手紧紧的握着她。
“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
“嗯？”李沫不解的看着这个今天如同神经系统短路的多细胞动物。
“我就怕这是个梦，是我被贯穿后的回光返照，死前回忆；是我一千多个日夜幻想的希望；是我身体逐渐冰冷肾上腺素带来的假象。”或许葡萄糖补充了他的眼泪，总之，杨轩眼泪又跨过脸颊打湿了枕头。
“你别哭，不是你说的你来保护我吗？”李沫又抽出一张纸巾去擦他的眼泪。
杨轩摇了摇头，“不，这是激动，这是喜悦，这是高兴。我会的，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额，如果我说我想把你个沙比烧了，灰甩到江里，这是我最真诚的内心想法，你觉得怎么样？”王小辉的脸又一次出现在了门口，一只手指着杨轩，一只手握着紧紧一个白色袋子。
“谢谢，辉哥，非常感谢。”杨轩握着李沫的手，没让她抽出去，对着王小辉扯着灿烂的笑脸。
“个鸡，你今天真的不正常，算了，不和你扯犊子，喏，这是给你吃的，还有嫂子的。”王小辉两步走到了他们面前，徐莉也提着一个包装袋跟了上来。
李沫接过袋子，里面俱是吃的，先招呼二人先吃点东西，在受到必然的婉拒后，把碗筷包装拾掇好，扯过小凳子，坐下就往杨轩嘴里送过一个红烧肉。
在王小辉咂舌以及沁满了小心酸的碎碎念中杨轩吃下了肥瘦相间的肉。
“好了，葡萄糖就是最好的粮食，我饱了，你先吃，辛苦你了。”杨轩拒绝了第二块将要到达的食物，左手抚了抚李沫头发飘出两缕的脸颊。
“我一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爱你……”手机铃声响起，杨轩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是每团外卖送达了，他转头看着坐在隔壁床上的王小辉，似乎恢复了正常人的反应，杨轩贱贱的笑着，“王总，帮个忙，有个外卖，在科室外头，帮忙去拿一哈。”
“草，个鸡，狗日滴……”王小辉收起手机，一脸不情愿的走出病房，朝课室外黄衣小哥走去。
“你喜欢吃馄饨，我记得，还有放点醋，放点芝麻，我都记着。”看着李沫询问的眼神，杨轩笑着解释道。
沦为跑腿的王小辉，以及除了名字其余一概不知如同背景板的徐莉，在百无聊赖中一起的看着李沫好像很高兴的吃完了全部馄饨，甚至打了个嗝！
随后李沫和徐莉手拉手聊起了天，王小辉孤零零的盯了会还有点漫长的葡萄糖，转手塌坐在床上刷起了哔哩哔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