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帐底吹笙香吐麝

灯火钱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见人如画。帐底吹笙香吐麝,更无一点尘随马。寂寞山城人老也,击鼓吹箫,却入农桑社。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

且说那女子嫣然一笑的绝世容颜把楚材看得目瞪口呆。那女子款款走向崔护,刚一走近,伸出粉拳连连捶在崔护肩上,娇嗔道:“好你个二叔,您可真会胡说八道,人家哪有什么心意,您看把人家顾公子吓得,也不知道顾公子会怎么误会人家了。”

楚材也连忙起身作揖道:“楚材见过莹莹姑娘,自去春一别,虽经一年,姑娘风姿容颜更胜从前。”崔莹莹回眸一笑道:“莹莹见过楚公子。适才让楚公子见笑了,我家二叔总是这样口无遮拦,小女子也是毫无办法。哦,楚公子想必是为上次铁器而来,你我两方皆多年的交情,价格上自然是问题不大,就是出货时间还要再看看情势发展,主家会给楚公子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楚材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莹莹姑娘客气了,崔叔乃性情中人,向来快人快语,在下向来是佩服得很。”崔护在旁边嘿嘿一笑:“还是楚老弟了解我,咱从来就是有啥说啥,哪里像有些人说话说一半的。”

崔莹莹在旁边跺跺脚,说一声“不理你了”就与丫鬟向内堂走去。

楚材呆呆地看着崔莹莹远去的背影,拧起眉头,若有所思。

崔护拍拍楚材的肩:“老弟啊,女人的心思太奇怪了,咱这大侄女更是如此,老哥知道你有这意思,可这事老哥还真帮不了什么忙。咱多想也没用,还不如说说下个月要召开的互市大会。”楚材回过神来,点点头,开始与崔护商议起来。

苏烨匆匆走出崔府大门,走了几步,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有必要这么慌张吗?

云佩歪着脑袋问顾伯:“公子今日是怎么了?有点奇怪,刚才公子写的诗又是什么意思啊?”

顾伯摸摸她的头道:“公子是有事情了,这事情也是公子这个年纪才会有的,你啊,到了像公子这般大时也有会这样的,到时你就明白了。”

顾伯把包裹递了过来:“公子,您既然无法拒绝人家的好意,那就先用着吧,我看这方砚台确实珍贵,与那龙尾倒真是天生的一对名砚。”

苏烨摇摇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只是那方龙尾砚可是父亲给我的,刚才我又不能说,那样不是令那位小姐更难堪吗?”顾伯乐呵呵地点点头。苏烨突然一拍手:“哎呀,光顾着要砚台了,还不知道宋大人有什么事我呢,咱们还得去福顺客栈。”

到了客栈见到宋驰,宋驰正在房内写着什么,见到苏烨来了便道:“顾师爷,您来得正好,我正要派人去寻您呢,昨晚接到甘州府协查案情通告,清晨就赶来了,这不,也是刚忙到现在。”

苏烨问:“宋大人,这里难道是也发生了什么重大案情吗?”宋驰神色凝重:“是的,也是一起灭门惨案,府衙税课司负责征收粮赋的主管一家昨日全家被杀,现场也勘验完毕,与河曲县刘老三家情况一致,显然此案非孤立个案,正要请您来再去现场验证一下。”苏烨看着宋驰:“难道又是与香气有关?”

宋驰点点头:“应该如此,但不很确定。”苏烨道:“既然如此,那得尽快了,时间过去了那么长。那香气有也很淡了,我们就抓紧过去。”

到了吕主管家的院门外,苏烨对云佩说:“你还是个小姑娘,那种场面你就不要进去了,与顾伯在外面等着,我很快就会出来的。”云佩乖巧地点点头。马车停稳,苏烨还没有下车,那黑猫香奴却嗖地一下窜了出去,眨眼间就不知去向,急得云佩大叫。

苏烨与宋驰与两名捕快进了院门,这也是北方人家常见的格局,小四合院的规模,中间是正房,两侧厢房,外面的几名死者已经移走,宋驰带着苏烨来到正房,正是吕主管的住处,房内陈设略显陈旧,床边梳妆台上立着一铜镜,下面写着一个“杜”字,木与土两字离得比较远,不过苏烨也不太在意,以为可能是房里人的姓名。

苏烨看到那主管虽然已经死去,但脸上却带着一丝笑容,嘴唇微向上翘,状似甚为愉悦,但此神情出现于死者脸上,不免十分诡异。苏烨这次没有像上次在刘老三家里那样难受,不过看到这副神情,还是感觉脖颈发凉。

宋驰问:“顾师爷,您有闻到什么香味吗?”苏烨摇摇头:“刚才进来到现在,我一直在使劲在闻,不过却没有闻到什么,可能是时间过得太久了,一般香味持久时间在三个时辰,就算是用上龙涎香之类的名贵材料,最多也就四个时辰,至多不会超过六个时辰的,而这次凶案从事发到现在恐怕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了吧?”宋驰点头:“刚才仵作推断为昨日辰时,本官亲自勘验应该为辰时一刻至两刻之间。”

苏烨忽地有所感应,抬头正看到窗上趴着那只黑猫香奴,眼睛半睁半闭,苏烨慢慢走了过去,抚了下猫背,今天香奴倒也给面子,没有啮牙咧嘴地走掉,貌似还挺享受地趴了一会,跳了下来,迈着妖娆的猫步向外面慢慢走去,苏烨心有所动,跟了过去,黑猫七拐八拐走到了后院小门,噌地一下窜上高墙又消失不见,苏烨疑惑地看着这小门,摸不着头脑。

宋驰面色一变,打开小门,苏烨突然闻到一股极淡的香味,正是那熟悉的香气,刘老三家出现过的那道香气。

苏烨循香而去,果然在不远的墙角处有一处香灰,苏烨这才明白过来,抬头一看,高墙上趴伏着的香奴昂着头,喵地一声又消失了。

宋驰赞道:“此猫倒有灵性,居然能够找到这里,顾师爷真是养的一好狸猫啊。”苏烨连道惭愧说自已其实并不受此猫待见。宋驰命人把此香灰包好,苏烨取了一小撮放到鼻间仔细一闻,此香味有绿乳与玫瑰青香,间调为沉香与檀香,尾调转为琥珀膏香。

宋驰沉吟道:“看来情况确实如之前所料,此案与刘老三家手法一致,也是凶残致命,死者均是一刀致死。如此看来,凶手应该不会是一个人,或者说这并非只是简单的仇杀,其中可能大有隐情,只是现在线索不多。”突然,宋驰叫道:“不好,快点找凶手,再迟就来不及了。”

苏烨一惊,突然想到上次杀死刘老三全家的凶手李达,他就是在案发后几个时辰内死去。此案与上次如此相似,难保这人凶手不会像李达那样,可是去哪里找呢?上次找到李达靠的是自已的鼻子,可是这次不灵了,人家把香都扔掉了,再说过去太长时间,香味已经完全消失在空气中了。

宋驰也想到了这点,皱起眉头:“那只狸猫呢,能行吗?”苏烨苦笑:“那只猫确有灵性,可是只有我听它的,它可不听我的呢。看它心情了,心情好了说不定就帮我去找了,可是现在都不知道它去哪里了。”

宋驰哦了一声说道:“那先放一放吧,找不到那凶手也没有办法。不过我有个新线索,就是您说过的那个飞云龙翔制香大师在甘州出现过,如果能够找到他说不定会有新的线索。”苏烨喜道:“哦,飞云龙翔大师,在下一直要找他请教一些香道上的问题,知道他在哪里吗?”宋驰答:“听线人说飞云龙翔去过白衣寺,后到玉佛寺挂过单,后来就不知所踪,那人的行迹很是神秘,行踪飘忽不定。”苏烨一脸遗憾:“看来这次又没机缘与高人相会了。”

苏烨沉吟一会道:“此案如此蹊跷,但应该只有这两起吧,在下只是有些担心,还会不会再次发生这样的凶案,如不查清,可能难保。宋大人,在下有一想法,您看可否,因为那香中有两味材料比较珍稀,甘州即使有生药铺进货了,想必也不多,您看可否派人去查一下都是些什么人购买了这些香料,主要是琥珀膏香与沉香,这些种香料产自南方,特别是沉香来自南海,更加珍稀,价格不菲,应少有人购买,您派人一查应该会有收获。”

宋驰点头:“如此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本官再派人去查找一下这凶器来源,两相印证,把握会更大些。”

两人说着出了院子,此时已经夜色朦胧,外面一阵凉风吹过,似把胸中的烦闷吹散,苏烨抬头星辰灿烂,心头舒畅不少,正欲与宋驰告别,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问宋驰:“这位吕主管的夫人姓什么,姓杜吗?”

宋驰有些疑惑:“这倒不太清楚。”旁边一位捕快答道:“在下与吕主管也算认识,我记得他的浑家娘家是姓曹啊,没有听说过什么杜的,这位大人您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呢?”

苏烨一把拉住宋驰说:“快,随我再进去看看。”宋驰看他一脸紧张,不敢怠慢,连忙带着苏烨又进了正房,苏烨指着铜镜上的“杜”字道:“宋大人,您看,这个字怪不怪,木字与土字离得那么开,您说怪不怪?”宋驰一听也起了兴致,手指轻轻摸了杜字道:“此字不是之前就有的,应该是近日才写上去的,莫非是凶手所留?如果是杜字是什么意思?不是杜字又有什么玄机?”

苏烨应道:“若是杜字非姓氏的话,那就按照阴阳家的解释,杜门属于奇门遁甲中的一门,为杜门,杜门属木,旺于春,死于秋。杜门小凶,为藏形之方,适宜于躲灾避难、判决隐狱等。依在下看来若是杜字,倒与此案有些关联,不过我怕的是另外一种情况,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更麻烦了。”

宋驰看他说得如此郑重追问道:“请顾师爷一一解来。”

苏烨走出正房,指着前方天空:“宋大人请看。”

宋驰望着夜空,只见满天星斗,却不知道苏烨让他看什么,苏烨道:“大人请看正前方,是不是有一特别明亮之星,此乃木星,左上方还有一较晦暗之星,此乃土星,此两星现在相隔大约三个明月宽度。”

宋驰找到了这两颗星,可是这意味着什么?大惑不解地望着苏烨,那两个捕快也听得一楞一楞,这与凶案有什么关系,怎么还扯上了天上的星宿?

苏烨看他们茫然模样,就知道他们对这天文之学一定是一窍不通,不过,话说,谁又能懂?苏烨解释道:“宋大人,您现在看到的木星与土星距离不近,但它们会慢慢接近,过一段时日会相合一处。”

宋驰大奇:“什么,这天上的星怎么还会合在一起,那不得撞得粉碎?”苏烨一时无语,这样的问题总会有人问道,可是这让他如何解释,怎么解释都不通啊,可是事实如此,只得解释道:“哦,那倒不是相撞了,两星相合,只是说它们看起来相合,只是视觉上的感受,比如,有一人走到你我中间,在我看来,那人就与你相合,并非相撞。”

宋驰哦了一声,苏烨继续道:“据李淳风的《乙巳占》中说:“土与木合,为覆军杀将。合战斗,兵内乱。土木合,其邦饥,战不胜,亡地。就是说木星和土星相合,则预示国家会发生内乱、饥荒。这种天象通常发生于奸臣当道、多国交兵的乱世。天下即将大乱啊。”

宋驰道:“天下大乱?难道如今还不够乱吗可是您说的这什么木星土星相合与今天这凶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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