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迎人截来砉逢箭

霜干火烈声爆野,飞走无路号且呀。迎人截来砉逢箭,避犬逸去穷投罝。击鲜走马殊未厌,但恐落日催栖鸦。弊旗仆鼓坐数获,鞍挂雉兔肩分麚。

进得门来,只见眼前是一高高的柜台,还好苏烨身材高挑,抬头望见里面一人正哼着小曲,坐着喝茶,十分惬意。苏烨高声道:“里面的先生,您请了。”那人拿眼一扫,晃荡着走了过来,俯视苏烨:“何事,如此大声做甚!”听声音似乎十分不爽,苏烨忍着不快道:“适才是在下鲁莽,请恕罪。敢问您如何称呼,宝店如何质押?”

那人摇头晃脑道:“不才乃徐朝奉,你只需把质当物送上即可,怎生如此啰嗦?”苏烨强忍怒气:“那请您掌掌眼,我这块传世名砚可质押几何?”说罢将龙尾子砚台递了上去,那人见些砚台,眼睛一亮,转而便轻描淡写道:“什么传世名砚,小小年纪倒也会打诳语,一块破砚台,倒也有几分斤两,最多值二两。”说罢便大声唱道:“收破砚台一块,当二两银,计月息一分半,死当三月,三月不可赎回。”旁边一后生随口唱道:“得嘞,收破砚台一块......”苏烨听得差点吐血,急喝道:“等等”,要知道此砚台他家里也只得两块,都是父亲说过的千金不换的传世名砚,不想今日在这西北边陲小镇竟然变成了一块破砚台,还只价值二两银?那徐朝奉斜睨了一眼:“你可得考虑清楚,再等会司理来了,你这破砚台就只值一两银子了,看你还像个读书人,就算照顾你了,年轻人,见好就收吧。”

苏烨握紧拳头咬牙道:“罢了罢了,你且给我留着,三月内我定会来赎回,一定不可遗失。”那徐朝奉道:“那是自然,本店童叟无欺,最是公平实惠,这是你的质票,且收好了你,到时凭票赎物。”

苏烨怀揣着二两银子,匆匆赶往生药铺子。

那徐朝奉等苏烨离开后,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今天发达了,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快,我要赶到司理家去,这次司理应该好好地奖赏我了,今晚又可以去小翠红那里去快活快活啰。”说罢,便拿块锦缎仔细地包裹好龙尾子砚台,朝城西而去。

苏烨到了药铺来到柜台前,把方子递给伙计,伙计看了看问苏烨:“公子,这方子是谁写的,怎么没有写配几帖药?”苏烨:“这药要多少钱?我带的钱可能不太够。”

“这位公子,这药便宜啊,您开的是消风散吧,一帖药大概一百文吧,再说了,看病怎么能省钱呢?治病得治彻,对吧?”

“那就来五帖吧。”

等苏烨走了之后,旁边过来一帐房,随手拿了那张方子道:“什么人,不懂装懂,乱开方子,会出人命的......”话说一半,眼睛亮了起来,睁大眼睛上下看了方子几遍,口中喜道:“好字,好字,好方子啊!这方子我带去研究研究。你不要与旁人说起此事。”

苏烨取了药,摸摸手中剩余的一两半银子,心说,这钱用得可真快,等会还得找家客栈让云佩住下,不能再这样流离失所的,还要再吃点好的,这病才能慢慢好起来,还得煎药,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不够那可怎么办?苏烨开始有些发愁了。去哪里才能临时救急赚点钱呢?虽然说自己会的技艺也不少,可是急切之间都派不了用场。要不去街边摆个摊,给别人画个像什么的,自己还算能拿得出手的吧?

苏烨在路边买了两个馍,边吃边想,忽然见前面有一群人正围着大声地谈论着什么,苏烨心挂云佩,急切想回去,正欲绕道过去,忽听得有一人高声道:“因公务繁忙,诸事纷扰,急寻识文断字之才来县衙公干,本知县求贤若渴,定当报酬优厚,月俸三两起......”苏烨听到“月俸三两”便停下脚步,回转来挤到人群中去看那份告示,此告示张贴于公告牌上,原来苏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县衙门前。

苏烨刚才听到的正是公告牌上的招贤榜,旁边还有一份颜色泛黄的告示,上面写的是“北界群贼一伙,约上百馀人,在两界首不住打劫为患,久不败获,今乞各界为安民计,多献良策,以平匪患”,苏烨看到此点点头,深有同感,此地匪患确实严重,不除不行。不过,苏烨还是对“月俸三两”更感兴趣,那除匪患也非是一朝一夕之功。

苏烨瞧见县衙前有两位差役正在与几位身着布衣的书生说话,便也走了过去,正听到差役正与那几位书生说:“几位公子,若要来县衙当差,可得想好了,若是真成了咱衙门里的师爷,那可考不得功名了,若想清楚了,就请去旁边写篇平患策,等知县大人亲阅之后便可知。”

苏烨一听,好事啊,正跃跃欲试要上前,旁边一位书生一把拉住了他:“这位仁兄,在下河曲沈阔,自号少华逸民。您没有听方才这位公人讲,成了胥吏,就考不了功名,还是算了吧。”苏烨回头一看,这位公子身着浅色布衣,身材清瘦,身上却有一股书卷气,苏烨一看,心中便觉得是同道中人,当下抱拳道:“此位仁兄,多谢提醒,不过在下家有祖训,不考功名,有此委身县衙之机,也算是不错的。”旁边一位书生也道:“人各有志,李兄不必惋惜,吾等世受圣人教训,将来必定要高中榜首,要在天华庭面见圣上,未来才能救济黎民,完成治国平天下之志,岂能入这吏胥之流,况且此平匪策属策论之流,与那诗词歌赋皆为旁门左道,难登大雅之堂,我辈中人不屑为之矣!”

旁边几人听了大加赞叹,均道张立真是高论,来年定当登科折桂。

沈阔摇了摇头,似乎不太赞同,又似颇为苏烨不值,苏烨可管不了这个,自己可没有这样的高远志向,现在有钱不赚,难道再去典当纸墨笔去救急吗?

苏烨大步走到书桌前,笔墨早已经准备妥当,苏烨提笔在手,心头一片宁静,饱醮浓墨,抬手便在素笺上写下“试论河曲匪患平定策”,然后搁笔,于桌前踱起步来,口念北斗大神咒,心中默想三个字“平患策”,须臾间,脑中关于平匪平患之策如泉上涌,苏烨灵台清明无比,转念间,那些平匪平患之策自如流转,自动组合,一篇雄文呈现眼前,苏烨细读一下,心中一喜,大善!

那几个书生一开始为苏烨气势所慑,一时间议论声戛然而止,然静候片刻,却不见苏烨有下一步举动,那张姓书生便开言:“诸位,诸位,看这架势,这位看来有大才啊,看来等文章一成,必定是石破天惊,来来,小赌怡情,咱们也来打个赌,我就赌他一柱香内完不成。”

旁人纷纷附和,那沈阔道:“我观此人恐非等闲之辈,张兄您今日看走眼了。”

苏烨不管他人如何吵扰,那几人还在争论苏烨能在多长时间内完成策论,来回踱了两趟,便成竹在胸,提笔开始唰唰地书写起来,运笔如行云流水一般,毫无迟滞,眨眼间一张素笺已经书就,旁边衙役眼快手疾,马上又送上一张,帮苏烨压平纸张,苏烨再次运笔如风,可苦了旁边磨墨之人。

这可看傻了旁边的一众人等,这是在做策论?还是在抄书,话说抄书也没有这么快的好吗?

不消片刻,两张小幅纸便已经写毕,苏烨长呼一口气,把笔仔细放回笔架,再回首端详一番自己的作品,感觉甚是舒畅,昨日带来的惊恐与不安,郁闷之气一消而散。

却听得旁边那沈阔大声喝彩道:“真是好文,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再看旁边那几人看着那还墨汁淋漓的策论,显然还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张立不相信似地读着署名道:“婺州顾烨,没有听说过,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这文章是不是提前做好的啊。”旁边两衙役撇撇嘴,心道有本事你提前一个试试

两位衙役朝苏烨拱手道:“这位公子,小的这就请知县大人一阅大作,录用与否,稍候便知。”说罢,一人一张捧起素笺向县衙里急走而去。

河曲知县晁公已年过花甲,近来更因匪患之事觉得身疲神倦,此时正于县衙后小花园内于躺椅上休憩。忽听得两人吵吵着快步走了进来,口中还连说着“老爷,您的师爷找着了”,知县抬起身骂道:“何事吵闹,真是不成体统,什么师爷,哪里来的师爷?”

衙役递上两张素笺:“老爷,您看!”晁公接过一看,顿时便放不下来,只见那字形非一般的官体,却是最难写好的行书体,这字乍一就如浑然一体,细看每一字每一笔划,都大有讲究,真是每笔有章法,每划有来历,但却又是明明白白,自然天成,看得晁公喜不自胜,对着两张素笺,手指不由临摹起来,衙役知道自家老爷的脾气,看来老爷的癖好又犯了,这晁公就是看不得好字,一见好字,就如见了绝世美女一般是色授魂与,浑然忘记别的事情,此事必须得提醒他了。

两衙役马上大声咳嗽起来,晁公恋恋不舍地把眼光转到两人身上:“你两人得什么病了,怎么咳个不停?老夫知道,有正事,待本官阅毕再说。”

晁公再细读策论,其文曰:本朝二年,北界群贼一火,约二十馀人,在两界首不住打劫为患,久不败获。有大悲村本社头目冉万等,部领社人,与北贼斗敌,赶趁捉杀,直至北界地名北当山峪内,被冉万射中贼头,冉捷赶上,斫获首级,并冉升亦斫到第二贼头贾贵。以此知弓箭社人户骁勇敢战,缓急可用。

今我河曲匪患甚急,府军难堪大用,正是用人之际。可令弓箭社两丁以上人户兼充保甲,以致逐捕本界及化外盗贼,并皆驱使弓箭社人户,向前用命捉杀

近日霸州文安县及真定府北寨,皆有北人惊劫人户,捕盗官吏,拱手相视,无如之何,以验禁军弓手皆不得力。向使州县逐处皆有弓箭社人户致命尽力,则北人岂敢轻犯边寨如入无人之境?若朝廷以为可行,立法之后,更敕将吏常加拊循,使人分番昼夜巡逻,盗边小寇,来即擒获,不至忸怵以生戎心,而事皆循旧,无所改作,敌不疑畏,无由生事。有利无害,较然可见。下面是其一二三为具体策略。

大体意思是要平安匪患不能靠府军,最关键要依靠自己的兵民组织弓箭社,唯其如此,方能在流寇侵袭时,奋勇向前,守护家园。

晁公连读三遍,又连呼三遍好,才醒悟道:“此真非一般酸儒所能,必定是老于政务之良材!此人何在,怎不赶快请进来一叙,只会像木头一样杵着,真是要你们何用?”两衙役慌忙跑了出去。

等衙役跑到门口,却见门口只剩几个书生还在高谈阔论,却独独不见了苏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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