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我换钱的方法

我返回七侠镇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武林盟的大院里已然灯火通明,小李和那个叫老邓的胖大叔正带着木匠师傅丈量议事厅的大门,看见我回来,老邓愣了一下,立刻轻佻地半开玩笑道:“姬副长老,这修门的钱可得你出啊!”

我大好的心情一下子被拉回现实,黑下一张脸,冷冷道:“好啊,你的汤药费要不要也让我出?”

胖大叔老邓打着哆嗦跑远了。

那扇被我一把连框整个推下来的大门好像一个人残缺的门牙,我透过门牙,啊不是,透过大门往里看去,里面的长桌已经消失了,地上不少碎屑还没打扫,这是我干的。除此之外,原本的屏风和大门对面的那堵墙也消失了,这八成是我走了以后燕洛尘干的。

我忽然对去而复返的燕洛尘很感兴趣。

小李告诉我,他们打了一架之后,燕洛尘出过了气,临近下班时,已经由文长老带去金玉楼,组了个局一笑泯恩仇了。

我问:“你怎么没去?”

小李苦笑了笑,说:“我们这种打下手的,就没资格去了啊,你看连老邓都没去,他可是文长老的老乡,从家里带上来的人,他都没资格去,在这里监工修造呢。”

我想起老丁教的,仔细观察起眼前的小李来。那个老邓我不指望了,毕竟“监工修造”的重点是落在“监工”上,监的哪门子工呢?当然就是这可怜的小李了。

我拍拍小李的肩膀,感受他体内的真气,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伙子,会一点点拳脚,最多才刚刚觉醒气感,连气击境恐怕都是几个月前才突破的。

小李傻呵呵笑了笑,说姬长老你拍得我有点痒痒。

我正色道:“别觉得痒痒,我刚才给你伐经洗髓了一番,从今天晚上开始,回去每天行气三十六周,我保你半年之内突破罡气境!”

小李怔在了原地,手中的皮尺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孩子激动得满脸通红,紧攥着我的手一蹦三尺高,一张口嗓子都喊破了音:“真的吗?姬长老说的是真的吗?您对我太好了,我我我,我该怎么报答您?哎呀呀我现在就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上涌动了,我现在已经感觉功力突飞猛进了!”

我笑着说:“去吧,孩子,回去练功去!”

小李应了一声,撒腿就跑没影了。

木匠回头看了一眼闪电般跑开的小李,又看了看躲在远处一脸酸楚的老邓,嘟囔道:“这一屋子人都神经兮兮,脑子瓦特了吧。”

一回头看见我还在,立刻换了副眉开眼笑:“嘿嘿嘿,老板,俺就随便嘟哝嘟哝。”

我说没事,你继续干活。

木匠已经量好了尺寸,他在脖子上挂起皮尺,来到院中。那里已经堆了些大大小小的木材了,他抓起一根炭条随手一画,就是一条笔直的线,旋即踩住木条拉起锯来。

傍晚的武林盟大院里,吱嘎吱嘎的锯木声不绝于耳。

我看木匠拉锯的手法干净利落,突然觉得很有趣,蹲在一旁看着他,笑说:“师父,做这一扇门多少钱?”

木匠看了一眼我,也笑着说:“门不要钱,送的,主要是修墙,里面那堵墙,五两银子。”

我啧啧摇头,心想官家的钱真好挣,这在外面最多三两。

木匠又看了我一眼,说:“老板,你在这里是很大的官吧?说话算不算?”

我说算啊,当然算,这里就我说话算。

木匠摇摇头:“俺看不像,俺看倒是那个干干瘦瘦的说了算。你嘛,最多就是混口饭吃的。”

我哈哈大笑,说:“师傅你看人还真准,不过混口饭吃也有混口饭吃的分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说出来我听听。”

木匠师傅苦笑着说:“我哪敢有什么事啊,就是想打个商量,回头干完了活,能不能就把账给俺结了?别像以前一样拖到年底一起结。俺下个月要嫁女儿,得给女儿备点嫁妆,女儿说了,要现银,不能让外乡的姑爷把俺们看轻了。”

我拍着胸脯说这有啥,你把门安上,我现在就给你结了。

木匠先是一喜,接着想到了什么似的,谨慎道:“能不能用官府的银钱结?别用碎银子,俺是拿去当嫁妆压箱底的,官府的银锭干净、喜气,碎银子总感觉不吉利。”

我突然心里一软,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你好好干活,我现在给你取钱去。漂亮干净的现银!”

木匠师傅大喜过望,手上的拉锯也快了几分。

我出门就去了和记银号。

虽然这里已经不是夜隼的联络站了,但毕竟还是个银号,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家银号居然获得了宋大人的庇护,自从我那次来搞过乌龙之后,年纪轻轻的宋大人隔三差五救回来坐坐。有官府背书的银号当然生意兴隆,这个时辰也没关门。

银号的胖大婶还趴在柜台上算账,我进门时她头也没抬,敷衍地喊了句“欢迎光临”,我敲了敲她面前的台面,然后她在我温和的微笑中再次发出了仿佛被揩油一般的尖叫。

大概两息之后,我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发现尖叫声依旧没停,感觉这胖大婶很不一般,气息悠长甚至远胜一般的武林好手。如此没完没了的尖叫很容易造成误会,尤其是在银号里,于是我迫不得已弹出一缕劲气,封住了她的哑穴。

我说你别挣扎了,我今天是来办业务的,你滴明白?

大婶继续无声呐喊了几声,终告放弃,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我从怀里掏出一把散碎银子,这是从先前姬蜕抬来的那筐里抓的。我这个人一向很讲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姬蜕是我同门师弟,他被这些银子所苦,我岂能让他独自受苦?

我把银子搁在大婶面前的柜台上,笑着说:“换成官银。”

大婶只是扫了一眼这些发黑的碎银子,就拨浪鼓似的摇起了头。

我问:“怎么呢?”

大婶只是摇头。

我忽然童心大发,问:“那就是说不用客气,要官银直接拿,不用给钱的意思?”

大婶泫然欲泣,鼻涕都快摇出来了。

我哈哈一笑,解开了她的哑穴,说:“行了行了,我知道有兑换率,你算算看能换多少官银。”

大婶揉了揉脖子,说:“大侠啊,我们这里不换这种粗银。”

她说着还从台上拿起一锭差不多大的镇纸,和粗银一起放在了天平两端,奇怪的是在一阵轻微的摇晃之后,天平居然保持了平衡。

我说:“哇,好神奇哦,大婶你是在给我表演节目吗?”

大婶翻了个白眼,说:“屁!我是告诉你,这种银子成色低到了根本不能算是银子,说它是劣质银矿石都是抬举了,这东西和我用的镇纸都没什么区别。”

我犯了愁,这可怎么办呢,老木匠还在武林盟里等我带银子回去呢。

我说,要不然,我先借个五两官银,回头再还?

大婶深吸了一口气,又要尖叫起来。

我叹了口气,收回再次点上大婶哑穴的手,默默发愁。

身后突然传来噗嗤一声,有个小姑娘在我身后忍俊不禁。

我回过头,想起来是兰馨花店的阿月姑娘,笑得两只马尾抖个不停。我说:“阿月姑娘啊,你笑什么啊?”

阿月捂着嘴笑着说:“我笑你啊,这么大一个大侠,怎么那么喜欢点女人的穴道呢,点完还喋喋个不休,像孙悟空一样。”

我茫然:“孙悟空,怎么讲?”

阿月笑着说:“孙悟空定住了七仙女,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摘桃子去了。”说完,她的脸居然红了一下。

我好奇道:“你脸红什么啊,啊不是,孙悟空定住了七仙女,他不摘桃子他能干什么啊,他只是一只猴子啊!”

“难道猴子就不能……”阿月抿着嘴笑,然后她问:“你是不是要换钱?”

我说是啊,今天有点急事。

阿月在腰间的荷包里掏了掏,数出五锭一两的小银锭,说:“五两银子够不够?”

大婶在旁边拼命挥手打手势,就差没翻过柜台把阿月护在身后了。

我大喜过望,抓起一把碎银子就往阿月手中塞:“够了够了,刚好就够!我拿这些给你换,多的不用找了,就当手续费!”

阿月灵巧地向后一躲,把银子收回荷包:“我才不要你的银子。你那些银子我刚看了,和石头也差不多,我才没那么傻呢!说,你要银子干什么,是不是要给哪家青楼里的姑娘买茶吃?”

我捂住额头,这小姑娘看上去也才二十出头,看发型也没出阁,怎么这么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话如此不讲究。

我缓缓把木匠的事情说给了她听。

阿月沉吟起来,最后,她从荷包里又掏出了那五两小银锭,我眼尖,认出有一两的小锭还是我上次给她的。

她说:“先说好哈,我可不是和你换钱,我是来存钱的,看你是做好事才借给你的,你给我立个欠条,一个月内还我!”

我说没问题,就从胖大婶面前扯过纸笔写了起来。一边写我一边问她,为什么要一个月内还。

阿月有些惆怅,说因为下个月要交店租了啊,一个月五两银子呢。

我想起我那家店,租一年才五两银子,阿月的店一个月就要五两,顿时感觉自己眼光独到,简直是商业奇才。

听了我说的话,阿月顿时好奇起来,说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如果我那家店位置还可以的话,大不了她的店下个月到期就不租了,换租我的店。

我想起店门口正对着的茅厕,犹豫片刻,说:“这恐怕不行,我的店面是租来当门派在城里的联络处的,可不是开花店的,我又不是百花谷。”

百花谷也是七大宗之一,门中人武功不行,但采药培植、看病解毒的功夫一流,江湖上许多灵丹妙药都出自百花谷之手,百花谷人行走江湖,只要露出由花瓣标记演化而来的红十字徽记,不论白道黑道,都会给与最大程度的尊重。

阿月眼中放光:“百花谷?这个名字好,比我那个什么兰馨花店好听多了,就这么决定了。走走走,看店面去,可以的话,这银子就算我租一年的租金!”

我说不行,坚决不行。

阿月拉着我的手,眼里全是恳求的光:“我求求你啦,好不好嘛大叔叔叔叔叔!”

我说你把大叔改改口,我们还能做好朋友。

阿月笑嘻嘻说:“哥哥!大哥哥!”

我谈了口气,郑重告诫她:“我那家店,气味可能不会很好闻,门口就是茅厕!”

阿月的表情和无法当时一模一样,她欣喜道:“那太好了,我连买花肥的钱都省下啦!”

我又叹了口气,说:“可是那是我门派的联络处,搞不好隔三差五就有人来入伙。”

阿月咯咯傻笑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不怕麻烦。大不了答应你,给你的联络处留一个窗口嘛,反正你的门派成立也没多久,来的人又不会多,不会碍事的!”

我再次叹了口气,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阿月说你说。

我说:“五两银子不够租一年,至少要三十两,官银!”

阿月杏眼圆瞪:“做梦,十五两!”

我一拍巴掌:“成交!”

阿月痛苦地捂着额头,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失策失策什么的。

我笑着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关于开展下层路线工作的实践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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