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撕破脸

我身前有不少人,每进两侧,一侧是管理嘉宾,一侧是玄天宗弟子,每侧都有一百多张条凳。

只是这第九进,距离此刻正在举行典礼的封禅台远着呢,挤进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原本没资格进入会场的玄天宗弟子,也有很多原本应该在十二楼会场接受玄天宗各级长老接待和解说大典的别派低级弟子。

十二楼五城,十二楼从地理上看,又是位于各座山峰的山头上风景最好处,可以俯瞰山水不说,更可以遥相呼应,看见彼此,拱卫着中央的天墉城。

我走到第九进的门口,已经适应了现在的功力,对着守着第九进向上阶梯大门弟子冷冷道:“打开吧。”

我做好了被呵斥后翻脸动手的准备,反正我的任务就是搞出事情来,并且坚守一炷香时间。虽然主要目标大概是无法完成了,至少附加条件要满足,才好让其他人注意到问题所在,及时止损。

守门的两名弟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突然,其中一个忍着笑,伸手指侧边说:“滚龙阶不能上啦,你要出去,走侧门啦,七惜呀!”

我说,哈,你的口音怎么粤里粤气的?

那个弟子笑着说:“俄都系广州嘎!”

我点点头,假装听懂了,退开侧边门往上走。

那个弟子在后头喊:“阿喂,雷宾外啊!”

我这次就真没听懂了。

推开侧门,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这么容易走出来。侧门口正对着的墙上,就用浆糊刷了一张纸板,上面写着“茅厕由此”,还花了一个长长的向右的箭头。那个方向过去,是一堵影壁,红花绿树,很是雅致。不过那边现在已经聚了七八个人,或蹲或站,笑着说话,手里都提着烟杆,喷云吐雾中。

我想了一会儿,向箭头反方向走去,果然没走多远,就看见一扇侧门,推开进去,这是第八进。比起第九进,面积小了一些,但里面的座位就摆得稀疏了很多,约莫两侧一侧只有七八十人。

我径直走到侧门,推开就出去,没人阻拦我。

一路走到了第五进,这里摆着的已经是靠背交椅了,两张交椅之间还有一张茶几上面摆着些清茶、瓜子花生什么的。

我感知了一下,到了这一进,里面带着的就基本上都是罡气境了。

也是在这里,我第一次在侧门口被人拦了下来,仔细询问我是哪个门派的,安排的座次在哪。

我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人人都在嗑瓜子聊天,也有不少下位串门的,三四个人扎堆在一起,不知道在讨论什么。

没有人注意这边。

我转过头,摘下腰牌递给看门的那位,在对方一脸狐疑伸手来接时,我余光确认两侧并无人看向这里,于是手中玉牌轻轻一弹,玉牌去势无声无息,重重砸在对方的锁骨以下一点的位置。

那人闷哼一声,整个人就向后倒去,被我轻轻拉住,扶着他肩膀让他的身体坐下来。

我还贴心地帮他用手撑起头,免得睡相太过难看。

做完这一切,我开开心心走出侧门,故技重施,走进了第四进。

进门就看见小眼睛大脸庞的王长老坐在门口,她正好也抬起头,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我。

我怔住了,感觉空气都在此刻凝固。

这位王长老,就是之前带着一堆弟子来找到韩贝贝颐指气使阴阳怪气的那位,当时我就想废了她武功,结果被她喊来的钟晓霑等几位玄天宗长老拦住了,我又不好当面越塔强杀,就把这事放下了。没想到,在这里冤家路窄。

我盯着王长老,她也盯着我。我们此时的境界相差不大。

然后王长老开口了,她说:“超过时间了,你不能上去了呀,你要坐只能坐在第二进看着。”

我缓缓回过神,点头说好啊,无所谓,第二进就第二进,总比下面好多了。

王长老翻了个白眼。我注意到她的眼睛实在太小,眯缝成一条,她翻起白眼来,就像我以前偶尔在轩辕山的山脚看见的那些翻白眼的乌龟,二者实在是太像了,只是乌龟并不会化妆,而她会,腮红把原本白白胖胖的大脸盘子衬托得白里透红,格外诡异。

王长老起身,穿过已经是由黄花梨圈椅和茶几组成的雅座,走到侧门口,和看门人耳语几句。看门人也是一位身穿深蓝色玄天宗长袍的长老,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推开了门。

我跨出去。王长老说,你就这么走上去吧,前面已经打好招呼了,只能在第二进哈!第二进的看门人是小钟,你别想再糊弄。

我说我不糊弄,你和你那个小钟关系很好嘛。

王长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转身急匆匆关了门。

我就这么径直穿过了第三进。这里面已经只摆着左右各八张红木圈椅,中间的茶几上摆着的已经有精致的白瓷酒瓶、应时瓜果、精致的糕点。坐在椅子上的多是深蓝色的长袍的年老长老,或者是渊渟岳峙的各门派长老、掌门。我看见先前在峨眉见到的那个叫白羽岚的小姑娘也在,脚边搁着一柄紫鞘长剑,坐在她身边的则是一位须发皆白的峨眉长老,我此时已经看不出对方深浅,但猜得到,至少也是神通境左右的修为。

第二进,就更加奢华了。

里面是左右各四间雅座,前后均用红木屏风挡开,私密性一流,还有仆人在两侧廊柱下打扇,脚下雅座之间,挖出了专门的流水槽,有流水于其中汩汩流过,赏心悦目。建筑估计用了特殊的手法,里面阴凉不说,还安静,除了流水声,落针可闻。

这让从第九进那仿佛山下酒馆赌坊一般吵闹的地方一路行来的我感觉格外的不适应。

之前遇见的钟晓霑端坐在第二进门口的位置,从我进门,他的注意力就落在了我的身上。之前并不觉得,现在突然感觉到,他的目光就好像一块烙铁,落在我身上哪里,哪里就不自在,即便那块烙铁离着我的身体还有那么分寸之外的距离,但总是有一种悬而未决的惶惶感。

只是这一眼,钟晓霑的目光中就付出了一丝讶异,只是他没有进一步的流露,而是缓缓走到了我的面前。

他低声道:“姬掌门,原本你应该在正殿直接观看交接大典的,可是你迟到了,就不便给你开这个后门,让你上去了。请你见谅。”

我想了想,说,我就从后门绕上去,你就当没看见。

钟晓霑淡漠地摇摇头。

我说,他们总要上厕所的嘛,就当我是出来上了个厕所呗。唉,你看你,那么死板干什么。

钟晓霑凑得稍微近了一些,轻声说:“你现在还有几分修为?”

我仿佛被人抡起重锤,狠狠在心湖上来了一下,轰隆隆的回响在我的脑海里回荡,我的整座心湖一瞬间震颤不息。

我看向面庞干瘦的钟晓霑,他此时的嘴角似笑非笑,眼睛里满是戏谑。

我有种伸手扶剑的冲动。

但他已经伸手按在了我背后的剑柄上,打量了一眼,笑着说:“哦,是我师侄的剑啊。难怪这么好。”

我抬起手,他的手肘已经顺势压向了我的胸口,我趔趄向后退了两步,抬起的手撩了一把头发,说:“喂,这是你先动手的啊!”

钟晓霑眼神微冷,寒声道:“姬旦,你在蓄谋什么?外面的事情和你有什么关系!”

第二进里本来就阒寂无声,钟晓霑这么一开口,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能在这里落座的,八成以上都是神通境高手,一时间暴露在十几道神通境的目光中,我瞬时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这是我之前从未感受过的压力。

来自神通境的压力……

我一瞬间有些想笑。

然后,钟晓霑向我伸手了,中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对于他的这个级别的高手,其实这些距离约等于零。一股极其庞大的气压,几乎在他出手的瞬间就把我的脚步压在了原地,让我根本没有任何腾挪的空间。

而在钟晓霑出手的同时,他背后的一柄通体幽蓝色的纤细长剑也跟着出鞘,在他气息的牵引之下,从十数步之外,一瞬间来到了我的面前。

仿佛一条幽蓝色的毒蛇。

剑长三尺,剑气长十丈。

我反手拔剑掷向钟晓霑,同时闪身向左侧廊道移动,哪里都是玄天宗之外各门派的掌门或长老,未必都会和玄天宗穿一条裤子。

我的掷剑并没有给钟晓霑造成多少阻碍,他甚至连身体都懒得移动一下,随手一巴掌拍出,罡气就将剑拍去了一旁,那柄幽蓝色长剑在空中腾挪画了一个圈,继续向我追击而来。

我已经来到了左侧的廊道下,随便找了扇屏风撞了进去。

里面端坐着一名鹤发童颜的道长,一名白衣长须的仙翁。

只是这两人都是紧闭双眼,两耳不闻窗外事。

钟晓霑的幽蓝色长剑一扇没入屏风,从道长的后颈刺入,从喉头刺出,鲜血一瞬间喷溅出来,喷了他旁边那白衣仙翁一身。

那白衣老者浑身浴血,喷溅状的血液在他胸口画出无比狰狞的图案,但他依旧是低眉垂目,毫无反应,任由一侧的身边人颓然倒地,无力地抽搐了几下。

是中毒?还是幻术?

我侧身躲过钟晓霑长剑的刺杀,钻出了这间雅间。

心中明镜般恍然。

的确是出事了,但挑起这场大事的,不是我。

玄天宗今天,不想给任何人机会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演给这些人看了,左侧廊道下坐着的这些,或许他们自身也是泥菩萨过江。

幽蓝色长剑从背后追击而来时,我伸手握住了它的剑柄,但随即感觉剑身上一抹气息猛地炸开。我不给它任何伤害到我的机会,顺着炸开的气息松开手,再推了一把巧劲,幽蓝色长剑嗡的一声钉入了一旁的金丝楠木柱子上,整柄剑没入其中,只留下小半截剑柄在外。

钟晓霑洒然一笑,脱去了披在身上的斗篷,随手一卷,甩开一边。

廊道右侧坐着玄天宗的长老们,此时屏风纷纷移开,那些从不惑之年到白发苍苍的玄天宗长老纷纷从雅间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各异的表情,看着半边身体沾上了道袍老者鲜血的我。

其中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神态雍容的女长老死死盯着我,忽然抬手指我,厉声道:“轩辕们姬旦,在我掌门交接大典上跋扈嚣张,蓄谋不轨,暴起屠杀天一阁观海真人,简直堕入魔道!我怀疑他是潜藏已久的魔宗余孽,是要配合魔宗攻山,把我玄天宗变成第二个少林寺!左右,与我拿下此人!”

她身周,长老们轰然应诺,一瞬间蓝色衣袂翻飞,七八柄神光各异的长剑向我席卷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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