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城北水库的停车场。
程闲下山后混入人群，没有吸引到多少注意力，很快便找到了满脸焦急的苏鸿瑾。
这让他大感欣慰。
破晓组织除了钱，总算还有值得他认真对待的人。
“你去哪了？”
照面后，苏鸿瑾竖着两撇眉毛问道。
带着因担心才会出现的特殊怒气。
程闲忙解释道：“之前水里突然涌上来那么多尸体，我吓跑上山了，吴渺呢？他人没事吧？我看他往另个方向游的来着。”
狐疑的看了看眼前新队员，苏鸿瑾叹了声：“溺水昏迷了会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送医院观察去了。”
那就好！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程闲看了看周围。
上百个穿着深蓝色制式服装的陌生工作人员正在忙碌，中间有一些衣着突兀的，不少是面熟的队员，还有几个大概是后赶过来的支援力量。
他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苏鸿瑾颇有些神伤的回道：“暂时没有，部长待会儿就到，事情到这种地步，估计剩下来的工作只有三个队长能参与了吧。”
她转而苦笑了笑：“刚刚收到的消息……载陈霄和岳玲回去的车，半路上出了意外。”
程闲默不作声。
只听眼前一夜之间像是失去了主心骨般的女人继续道：“三辆车，一共十个人，全部当场死亡。”
“事故原因呢？”
程闲问。
苏鸿瑾苦笑更甚：“三辆车，车头对撞，看上去像是司机互相在怄气。”
事实呢？
程闲没再问。
到这时候，这种问题再说出口已经不是追求真相，反而会有种嘲讽戏谑感。
他并不意外会出现这种事，及时止损的道理他都懂，暹论那些提线人，尤其如果真如陈霄和岳玲所说，百花仙子是绝对的掌控者，那清理掉他们甚至连一丝负罪感都不会有。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不管陈霄和岳玲究竟是图什么，这个下场都是应得的。
或者面对那些尸体，他们一死百了，其实占了很大便宜。
程闲在周围找了一圈梁青青，试着问道：“一队不是和地府有联系，那两个人死了，能不能把他们的灵魂找回来？”
有些事情就这么死无对证。
他心里堵得慌。
苏鸿瑾摇了摇头：“没用，要把鬼魂从地府手里捞过来，哪怕是省里的高层出面都很难办到。而且青青已经试过了，对方连个拒绝的回应都懒得给。”
相顾无言。
程闲不知道说什么，苏鸿瑾也怅然的看向别处。
工作任务解决了吗？
解决了。
可是衍生出来的其他问题，却让这整件事都显得可笑起来。
好在日升日落的规律不会随着事情的好坏而有任何改变。
再漫长的夜，也有日出光芒万丈的那一瞬间。
在完成了整片水域的清理工作后，程闲跟着苏鸿瑾离开了城北水库，途中，他迎面看见了几辆价值不菲的豪华轿车逆向前进。
苏鸿瑾说，那就是部长的车。
紧随其后的，则是三位队长的座驾，他们本该提早去现场，不知是因为什么事情延误，竟也拖到了这个时候才来。
迎着晨晖朝霞，程闲在五丰巷挥别了苏鸿瑾。
后续的善后事宜已经不需要他们这些执行任务的人员参与，诸多事宜，一切静等电话通知即可。
往那座矮矮小小的土地庙看了看。
程闲攥了把身上还很潮湿的衣服，几滴水低落下来，春风一吹，即便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还是觉得透心凉。
算了吧，还是等破晓那边出了结果再和石老头问问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内幕。
过去一段日子他没怎么关心过与玄学有关的世界到底怎样，没有身份，没有实力，知道太多高来高去的博弈除了给自己增加烦恼没有任何意义。
可这会儿，他觉得自己已经被浑水卷了进去。
起码知道些基本的框架，不是坏事。
走进小巷。
掏出钥匙。
程闲进屋之后直接脱下了外套。
然后……
他就傻眼了。
他看着还缠在手臂上的银鳞小蛇，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我勒个去！
怎么把这位小姑娘给忘了！
程闲赶紧用手拨弄了两下小蛇的脑袋，本意是想把她晃醒，但诚实点说，他还是想确认一下自家小院的杀气有没有把她给……那个啥了。
却很出乎他意料的。
小蛇芽芽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只见她昂起了脑袋，先是很茫然的左右看了看，转而一阵灰雾突然从她周身弥漫开来。
跟着，那个五官精致的少女重新出现在了面前。
她充满新鲜感的到处张望，最后……
她竟自己跑去了院里，还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来了个看上去相当满足的深呼吸。
“该不会……她说从我身上感觉到的那股又亲近又害怕的气息……是这小院里的杀气？”
程闲不可思议的看着像是要在小院里蹦跶起来的芽芽，猛然间想起来昨晚上在山上的对话，他当时还以为这姑娘说的是酥酥，毕竟他能想到和妖族有关的气息也就这一个。
可……
她不是会害怕么？
怎么这么高兴？！
程闲跟着也走进了院子里，还是熟悉的那一套，他对着乐呵呵的芽芽把问题拆解成了诸个是非题。
结果得到的答案是，这丫头所指的亲近气息的确是小院里的杀气，但她害怕的气息却是另一种……
嗯，她怕的反而是程闲最初以为的酥酥。
而且表现出来的，是发自灵魂的那种敬畏。
程闲砸了咂嘴……特么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忙活了一整夜，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闲情逸致问这些问题，芽芽可以扛得住小院里的杀气，这不是好事一件？租间房子那么贵，都省了一大笔了，想七想八想什么呢！
“你自个儿玩吧，就待在院子里别出去，饿了冰箱里有吃的，玩累了就去客厅看电视，想睡觉就在沙发上眯一会儿，等我睡醒再给你搭卧铺。”
一口气把能想到的全都交代清楚。
程闲看着芽芽点头表示消息全部收到后，顿觉脑袋清明了许多。
此时此刻，没有谁能再阻止他大睡一场。
十分钟不到的功夫。
从他的卧室里果然传出来如雷鸣般的鼾声。
而在院子里开始有点无聊的小蛇芽芽眼神一瞥，满是好奇的看向了三间平房里的东屋。
那间屋子窗帘紧闭，房门紧锁。
她轻咬了咬手指，左看看右看看。
像是觉得三间屋子外面看起来左右不太对称，程闲的卧房窗帘只拉了一半，东边的那间屋子，也该这么办才对。
转而，她嘿嘿一笑。
往东屋走去。
一阵捣鼓之后，她手臂猛然发力，不堪重负的门锁瞬时间被掰成了两半。
与此同时，程闲爸妈的房间时隔了六年，终于又一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