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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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大娘刚刚才略微放下的一颗心,又因任颖这句话,而高高提起。

就算在京城里生活了这好几年,皇宫对她来说仍然是个极遥远的地方。

宫里头的方子,因此而显得神秘。

大夫都没有来看过诊,还不知道病因,用了这个药包,万一更严重了该如何是好?

权大娘踌躇不定,却并不敢质疑宫里的方子。

看出她的迟疑,花嬷嬷道:“老太太,这个外敷的方子,是太医专为幼儿高热所制。就是宫里的小皇子小公主,也是用的这个。”

言下之意,皇家血脉都用得,权夷庭怎会用不得?

方锦书并不出言辩解。

权夷庭突然昏迷是事实,昏迷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在也是事实。这个时候,她说得越多,越显得自己心虚。

不如,用行动说话。

听了花嬷嬷这么说,任颖转了转眼珠,拉长声音道:“方子没问题,不一定药包就没问题。”

她这样说,几乎是直白地在指责,方锦书意欲加害权夷庭了。

方锦书面色一寒,放下手中药巾起身,一双长长凤目里闪着冷冷的光芒,看得任颖浑身发寒。

“表……表嫂,你做什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任颖声音娇怯,就好像她才是那个被人污蔑之人。

“任颖。”方锦书冷声唤道。

“啊?我哪里错了,请表嫂尽管指出来。”任颖一脸无辜,道:“我也是担心嘟嘟,他这场病太过奇怪……”

“任颖。”方锦书打断她的话,道:“嘟嘟是我的儿子,我不会害他。”

室内众人俱都一惊,没想到她居然会挑明了说。

被点明了心思,任颖面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表嫂,您别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权大娘拉住方锦书的手,道:“黑郎媳妇,她也是担心嘟嘟,说错了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因为任颖的话,她确实在心头产生了怀疑。因为这份怀疑,让她有些觉得对不起自己儿媳妇。

琴语悄悄往后退了一点,将自己藏在床边的阴影里,她不想受到波及。

方锦书将几人反应看在眼底,应着权大娘的话道:“母亲,儿媳并非在和表妹计较。”

“只是,嘟嘟毕竟是我们权家的儿子,很表妹毫无干系。她一个年轻姑娘,既不懂医术又不懂照顾孩子。”这番话,就差指着任颖的鼻子说,她在这里纯粹是在添乱。

“我,方锦书敢在这里对天发誓,若有半分想害嘟嘟的心思,就让我万箭穿心而死。”

她就那样站着,这句话却说得斩钉截铁气势逼人。

“哎呀!”权大娘忙道:“怎么就说到哪里去了?黑郎媳妇你快别往心里去,她个小孩子不会说话。”

赌咒发誓,是多严重的一件事。

任颖是侄女要照拂,但她毕竟姓任。方锦书,才是她权家的儿媳妇。这孰轻孰重,权大娘心头还是分得轻。

方锦书虽然没有辩解一句,但看她行事如此正气凛然,哪里像心头有鬼的样子?

“表嫂。”任颖看情形不对,扁了扁嘴,泪盈于睫道:“表嫂您太言重了,让妹妹我怎么担当得起?”

“表姑娘,”花嬷嬷见礼道:“请恕老身倚老卖老多嘴一句,小少爷的病情未明,苏小神医也在赶来的路上。您在这里,委实帮不了什么忙。”

主仆有别,但花嬷嬷却是良民,又是方锦书的教养嬷嬷,还是长辈。她仗着身份说几句,纵然僭越了,却也在情理之中。

方锦书被任颖随口污蔑,花嬷嬷维护她,乃天经地义之事。

任颖脸皮再厚,被明说没用,一张脸臊得通红。

方锦书没有再看她一眼,重新在床边坐下,笑着对权大娘道:“母亲,我并没有生气,您放心好了。只是表妹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是干着急而已。”

她试了试泡药包的水,对芳芷道:“水有些凉了,加热水来。”竟是理也不理任颖。

芳芷应声去了,花嬷嬷给方锦书打着下手,权大娘一脸担忧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嘟嘟。方锦书的态度明白清楚,一屋子丫鬟下人也都识相的很,诸都不敢理会任颖。

一时间,任颖竟然像一个透明人一般。

又待了半晌,她自觉无趣,一跺脚道:“姑母,我回去看看针线房把花样子送来了没有。”说罢,匆匆施了一礼,便撩了帘子出去。

任颖铩羽而归,琴语暗暗在心头叹了口气。

方锦书,果然不是好对付的。这个人,跟她打听到的一样棘手,软硬不吃。她在心头拿定了主意,就让任颖去冲锋陷阵,自己躲在一旁伺机而动便是。

总之,最着急的是任颖,而不是自己。

权夷庭额头的药巾又换过两次,脸上的潮红稍稍褪了一些。

方锦书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对权大娘道:“母亲,您来看看,好像没有之前热了。”

权大娘摸了摸,喜道:“你这个方子不错,果然是退了不少。”

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不少孩子。生命脆弱,幼小的孩子尤其容易夭折。妇人生孩子不易,养孩子艰难,却可能因一场病就失去性命。

在唐州,她就见过几个因为高热不退,而丧失性命的孩子。还有侥幸好了,却留下后遗症的孩子,见着就可怜之极。

若是在那会,她就有这样的方子,该多好。

“媳妇也是头一次用,幸好有花嬷嬷在。”方锦书柔声道:“既是有效,我让花嬷嬷抄一份给母亲。您看谁能用上,尽管给出去。”

“可以吗?”权大娘迟疑问道:“这……毕竟是宫里的东西。”

方锦书笑道:“若是宫里的娘娘知道,这个方子能活人性命,怎会不愿意?这可都是功德。”皇宫,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老太太请放心。”花嬷嬷道:“我能把这方子带出来,自然是经过宫里掌事姑姑所允许的。”

权大娘这才应下,道:“不过,我也不识得字。放我那里备着,也是备着,有需要再问你要便是。”

她心头有些伤感。

儿子再有出息,她却没有可以分享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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