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你去哪儿了?干嘛了?见谁了?”

予情一推开门就迎来了诘问三连,她仰头看看天,寻思着:

“我们俩还没办过正经事儿呢,咋就开始逮我出轨了。”

大少爷抱胸站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睇她:

“别做梦了流氓。”

抱着流氓睡觉不撒手,内裤扒了都不知道的人说啥呢。

“行行行,你说什么都对。”予情从善如流,“我去解决比赛名额的事了。”

“伊恩吗,你跟他借的钱可是还不清的。”仙卢轻哼,“哪怕在极光累死了,都不可能自赎出去。”

“债务原本就没有意义,当初把我三毛两分地就便宜卖了实在可惜。”予情无所谓地钻进盥洗室。

极光的Omega是用来实现更高目标的筹码,债务只不过是一点点框住他们的束缚,这种束缚对于钱权阶级而言,可以是天价,也可以瞬间归零。

就不知葛泰爸爸把她放在了什么天平上面。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趁此机会离开?”仙卢也记得自己问过类似的问题,只是当时的心境跟此时的心境又大为不同。

予情哗啦啦地放水,这地方看着贫瘠,但实际上既不缺水也不缺能源,丰沛的地下水和光电风能让这里的人们不至于过得太磕碜。

“会离开的,不过不是以逃跑的方式。”她在逐渐升腾的水雾中笑嘻嘻地伸出头补充,“而且,我还得把你送回西格玛去啊,要不然搞不好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被人拐跑了,回头找都找不着。”

“哼,算你有眼力见,回去以后我可以考虑下做你的资助人。”大少爷很是骄矜道。

“哦?这种操作也允许吗?”

“有钱就行,而且我是自由人。”

“那你可不能仗着钱对我为所欲为哦?我很挑剔的。”

“我还看不上你呢!”

……

过了截止时间的极北乐园仿佛突然活了过来,萧条的街巷中眨眼就布满了各种卖零碎物件的小摊贩,成功苟住了的人们拥挤在街头报复性消费,熙来熙往间竟也生出了丝繁荣喧嚣的错觉。

比赛在整12点开始,予情便带着仙卢出门望风。

她在小摊贩上淘到了一张银白色的笑脸假面,正面很光滑,细微处还有不明显的暗花。反面则烙着些奇怪的纹路,像是血迹,也像是烧灼过后的焦痕。

——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义骸的面具,老板本人却对它的来历一问三不知,他是星际拾荒者,自己都说不清什么时候从哪里打捞来的这玩意儿,只是觉得挺好看的就拿过来卖卖。

予情兴致盎然地把面具扣在了脸上,透过眼部的洞看着仙卢一脸便秘的表情笑问道:

“不好看吗?”

“不,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仙卢支支吾吾憋得慌,又不敢说出那个字眼,“就是晦气,很晦气。”

予情知道他的意思,义骸是战争机器,脸都没了的义骸会让人联想到很多不舒服的东西。

就像戴了张尸体的面皮。

她却觉得挺有收藏价值,想起自己的提升训练已经旷课多时又觉得郁闷。

人潮几乎都是向着赛场去的,但这一路走得并不太平,予情的口袋已经被很多手光顾过,她只作不知,唯独有人明目张胆地摸向仙卢的屁股时她笑着拽断了那只猪蹄:

“再伸到不该伸的地方,就让你鸡飞蛋打。”

仙卢吃惊地扭头,仅看到一个弓着腰钻进人群的背影。

他生活的地方哪会有这种痴汉,想想自己差点被猥亵脸都绿了。

予情环顾一圈,捕捉到许多仍然流连不去的视线——就算仙卢不是Omega,但他出众的外貌依旧是能卖大价钱的“好货色”。

只有显出他们并非软柿子才能让这些不怀好意的人掂量三分,毕竟在这种资源紧缺的地方伤筋动骨可不明智。

予情叹着气,不管仙卢挣扎,硬是把自己还热乎着的面具扣到了他脸上。

“你们是新来的吧,”支着破布棚子的路边摊老板道,“坐公共游船去赛场比较安全。”

予情笑了笑,摸出一张介质卡,老板立刻从屁股下的箱子里掏了台老旧的奥苏版POS机来划账。

“前面右拐,走两分钟就会看到车次信息,在那等就行。”

仙卢不明所以:“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买消息。”予情拉着他在人流中穿行。

“这还要买?”仙卢满满的“你竟然也是败家子”的诧异,“随便问个人就知道了啊。”

“你可以试试,看他们给你指的路会通向哪里。”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一处相对宽敞的路口,予情在路牙边上看见一面低矮且非常不显眼的全息投影,字迹又小滚动得又快,以至于乘客不得不半跪着低下头来看车次信息。

——毫无杀伤力,但极具侮辱性。

这种生意就算不属于园长,也是有关系的人搞的。

给不熟悉情况的新人下马威。

予情青蛙蹲着随便看了两眼。

仙卢抱胸站在旁边冷道:“就这点格局。”

予情笑着站起身,这话不错,格局太小,让人失望。

没等多久,一艘花花绿绿的鱼型陆行艇自半空中缓缓压了下来。

腹部的全透明窗口载人船体是外置的,还能看到焊接点,显然这也不是什么正经的游船,陆行艇退役后还得继续挣钱。

仙卢死死盯了两眼斑驳的焊接点,“……这玩意儿是游船?不会掉下来吧。”

予情排着队在进舱口划账,一边哈哈笑:

“上船之前不能说沉船。”

船体限载五十,一人一个位置也挤得满满当当。内部环境还差,空气循环跟摆设一样,呼吸间全是迂腐泥泞的机油、锈腥气和无法言喻的人肉味。

仙卢摁着面具这时候可不嫌弃它了,只恨不能在面具下再装个过滤器。

游船载着一堆生死予夺的脆弱人类飘过大半个极北乐园,予情从高空俯视下去,整片整片密密匝匝黄澄澄的圆顶砂土小楼,跟脸上的闭口似的让人看了不爽利,唯一的点缀就是那些红红绿绿的摊上篷布。

道路规划得也和屎、迷宫一样,拥挤着无数蚂蚁般向乐园外缓慢移动的人流。

游船的方向与他们一致,离开极北乐园的范围后不久便抵达了目的地——矿坑赛车场。

听说前身的确是熵矿场,采集一空后地表塌方下沉形成了这处巨大的坑洞。

坑洞底部以砂岩铺平,边缘则用大量耐钢支架搭建起了环形看台,顶上遮着简易凉棚,当然在高温环境中它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游船降落在赛车场灰色的圆盘形主楼后,在这还停着不少光鲜亮丽的私人飞行器,和极北乐园的整体画风迥然相异。

予情眯了下眼睛,转而打量依傍着主楼建造的其他附属楼,能看出用途的不多,有些却一看便知。

例如赌场、酒馆、笔直矗立的观赛塔和医疗处。

场上状如瓢虫的摄影机器人正到处飞行做调整,在正中央投影出巨大的全息转播屏。

在那刹那闪逝的画面中,予情捕捉到了很多张不属于这个逃亡者乐园的面孔。

他们衣着华贵,神情矜持又冷漠。

嗬,原来这里的赛车不是内部专享啊,寻刺激果然是普罗大众共同的追求。

主楼以下建着宽阔的平台,那边有维修车库和车手休息区。

仙卢这时也寻摸出了味道。

这座赛车场,有既粗犷,又“城市”的感觉,并不完全像是极北乐园的手笔。

“这……有人在资助他们?”

“谁知道呢。”予情观察了会儿四周,附近有很多黄牛在兜售天价票券,差不多五万一人。

她阔气地收了两张,一半介质卡都付了出去,幸好座次倒还算不错,在中间一个高级包厢的旁边。

能隐隐吹到帘幕后溢散的淡淡凉气。

行间有人贩售炸肉片之类的零食,闻着还挺香,但予情一看那黑糊糊的颜色就知道是什么,瞧仙卢眼巴巴的就笑:

“你确定?食材来源不能保证哦?”

已经快磕出营养剂应激障碍的仙卢觉得肉简直像是上辈子吃过的东西了,咬牙:“只要不是人肉。”

“那不至于。”予情嘿笑着给他买了一份,见他津津有味的一点也不怀疑,便摸摸鼻子转开视线。

临近十二点,场中逐渐塞满密密麻麻的人头,火热的气氛不需要炒就已经开始沸腾——这种事虽然抽到自己会很苦逼,但观看别人苦逼又是另一回事了。

六面全息投影调试完毕后能够照顾到各个方向的看台,在离比赛只剩五分钟的时候,所有镜头齐齐对准主楼前的观赛台。

一颗布满了青灰色狰狞油彩的光头顿时攫住所有人的视线。

镜头稍稍拉远后露出对方的全身,那是个身形健壮高大的男人,一片片隆起的肌肉在紧绷的背心下轮廓分明。

他环视四周,面无表情地压了压手。

看台上陡然一静。

予情噗地咳了声。

“怎么?你喜欢那种粗狂型的对象?”仙卢慢条斯理地咽下黑糊糊的炸肉片,疑惑道。

“不是、不是……”予情干笑摆手。

“不过,他跟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些骑摩托的是同一帮人吗?”他立刻回忆起了一些很不美好的东西,肉片都不那么香了。

予情一怔,“哦……你倒是提醒我了。”

“?”

【欢迎各位】

光头男人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赛场上:

【规矩都清楚,闹事者直接参与下一次比赛,其他的不再废话,三分钟后比赛开始】

话音一落,投影画面立刻转向起跑线。

鲜红的激光墙上正在倒数计时,墙后是乌泱泱的人头跟他们或奇形怪状、或老弱病残的磁极摩托和飞行器。

这次一共抽取了两百号人,但从座驾来看,怕并不都是乐园内的倒霉鬼,里面甚至夹杂着不少光头。

予情抱胸呢喃:“哦嗬,我鸡皮疙瘩怎么站起来了呢。”

赛场并不是封闭的,起跑线对面遥遥豁了个口子,正对着一道险峻高耸的峡谷,这么多飞行器当然不可能一齐挤入那狭窄的入口,这第一步就不知要刷掉多少人。

口气中带着笑意的女性解说员懒洋洋地接过话语权:

【各位倒血霉的车手们请做好准备,十、九……三、二、一!滚出去吧!】

激光墙陡然一暗,几百个引擎一同发动的轰鸣猛地炸起,狂风倒卷,沙尘呼啸。

堪堪几秒后,峡谷入口便亮起了好几蓬火光。

【哇哦,恭喜200号到178号提前退场……嗯?哦,别管我,编号是我瞎取的——哎哟,看呐观众们,还有些人没出发呢】

投影随之切成两半,一半跟随着已经窜出去的参赛者,一半重新对准起跑线。

那里停留着六架蓄势待发的飞行器,摄影机器人压低镜头一一掠过。

第一个进入视线的便是强压着眉梢的白毛青年,他的眼角微微泛红,却有股凶狠之气喷薄欲出。

仙卢轻哼一声。

“焕都如果知道他又干这种事……”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很正——”予情的笑容一顿,因为她看到了第二个人。

这个人,她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

雷杰姆·拉莱多德。

他是……克吉奥先生的Alpha男朋友。

予情甚至假扮克吉奥的大学室友跟他视讯过。

那么问题来了,号称在机锋军团后备营封闭训练中的有为青年,缘何、出现在弗拉格的荒芜之地里,参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野蛮赛事?

“你认识?”仙卢敏感地递去一眼,但那张垂着眼睛认真确认地图、年轻又透着阳光之气的面容又着实陌生,是他全无印象的人。

然而他来不及多问,再下一秒出现的脸便令他惊得打了个嗝:

“什、什么……他怎、怎么——”

这就轮到予情反问他了:“你认识?”

“嗝!克、克莱曼·休伯特!”

这名字极其耳熟,予情眨着眼睛快速搜寻记忆。

“那件事,就是因为他弟弟带去了他的违禁藏品才……”仙卢沉下脸,“但我听说休伯特家正被追诉,克莱曼·休伯特本人遭撤职羁押,待听证会后处置……他怎么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屏幕上的脸对予情而言是陌生的,表情似冷漠又似厌恶,带着莫名的颓气。

这很可以,问题儿童凑一桌,还好最后剩下的三个人都不认识,但他们却有着某种共同的、相似的气质。

予情微微皱起眉。

【哦?这六位朋友还在等什么呢?再不走就要出局了哟】

正在这时,鲜红的激光墙再次亮起了新的倒数计时,看台上响起了大片嗡嗡的议论。

【哈哈哈!这真是太有趣了观众们!让我们再来倒数一次吧!十!九!八!……】

一字将落未落时,六道流光刹那飞射而出,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引擎虚幻的残影!

【哇哦!天呐!那还是人类的速度吗?】

解说员夸张地大叫起来,而他们的启程便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在第一波出发的人当中引爆了隐藏多时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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