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252.疑惑

太仓码头上极热闹,一艘艘船在卸木料。马春富得意的看着江崇召,“怎么样?这品质,江公子满意不?”

江崇召不理他,一身短打,完全不像富家公子,和身边的老工匠一起验货。这些日子,这位叫老酒的工匠一直带着江崇召。虽然老酒师傅时不时喜欢喝些酒,但脾气极好,只要懂的都细心教授。江崇召索性拜他为师,于是,船厂里就多了一个大龄学徒。

老酒仔细看着料,对江崇召道:“马老板的这几趟货……都还行。”听到这句,马春富更得意了。

“不过……”

“老师傅,这还能‘不过’?!”老酒刚说了两个字,马春富就跳起来。

老酒也不理他,继续对江崇召道:“就是有个疑惑,马老板运来的铁力木各项形制,都像极了两广的料……”

“喂!”马春富涨红了脸,“料就是料,全天下都一样!老师傅,难道只许两广的料用斧头砍、用锯子锯?!”

老酒想了想,不置可否的说:“这个吧,每一处木场都有自己的手法,当然也可能碰巧一样?但是……”又摸了摸手边的木料,皱着眉头没说下去。

江崇召看看堆满仓库的木料,没看出什么问题,一时没明白这个‘疑惑’是什么意思。

见江崇召不说话,马春富急了,“姓江的!你不能找个人来故意找碴!”

江崇召看了眼马春富,“找碴?那说明你真有碴能让我找。”

“你你你……不能赖账啊!我的身家性命全在这里呢!”马春富急的直跳脚,却不敢碰江崇召一个指头,毕竟他身后的护卫正冷冷盯着自己。

江崇召讯问的看着老酒。老酒细想了下,终于还是点头。于是,对马春富道:“去找周止。”

马春富话不多说,转身就走。

见他走了,江崇召回头问:“师父,这木料有问题?”

老酒摇头,“料是好料,就是……你跟我来。”

这是一处船厂工坊,工匠们正按图纸处理新送来的木头,工坊里到处堆着边角零料。

老酒分别在两堆零料里翻找着什么,终于找出二块,递给江崇召,“你看看,有什么区别?”

这二块零料不小,有尺把长,拿在手上很有份量。江崇召细看半晌,摇了摇头,“看不出。”

老酒点着头解说道:“一块是马老板送来的,另一块是原来船厂存着的。两块没区别。”顿了顿继续道:“按理长在暹罗和两广木头,多少会有些区别,特别是处理木料的手法。”

“老酒师父的意思是,马春富送来的料……出自两广?”江崇召迟疑的问。

这话,老酒师父却不肯定了,犹豫着说:“也可能那处木场是大明的工匠在处理木料。”

想着还有活要做,老酒师父没再纠结木料的事,又带着江崇召做工去了。

这次到太仓,江崇召就极忙碌,白天在船厂、码头做工,晚上与赵德全、周止、田英杰商议自家那船货品的事。

赵、周二人综合了各家意见,已将主要货品从丝绸换成了瓷器,再加金属、漆器类的工艺品,装满这艘船的货品价值早已远超五万两。

当然,江崇召的银子再加张斓的私房钱,根本没这么多。两位掌柜想了个法子,每处只付六成银钱,剩下四成当借款,按二年四成结息,再加有黄金银满楼与张斓的两处庄子作保,各处客商极大方的同意了。更有知道内幕的客商找上门,想免了那四成借款,只要空舱。不过,这点江崇召始终不松口。

夜深了,极静。

太仓的住所,远没苏州的舒适,但离船厂近,晚上隐隐还能听到浪拍船坞的声音。

南英无声无息的走近一处房间,敲门前,看了看四周,再次确认无人。

听到敲门声,传出江崇召的声音,“进来。”

南英推门而入,房内只有江崇召和沈维汉,离尘被打发去守仓库了。

“公子。”南英行礼道:“他们走了。”

从离京那天起,就有一队禁军暗中跟随护卫,直到太仓。或许是不放心,到现在才走。不过,既然他们没现身,江崇召也乐得当不知道。只是有他们在,很多事必须有所顾忌。

“明日,你也出发吧。”江崇召微笑吩咐。

“是。”南英应下。离京前,江崇召就想让南英查探汉王、赵王的情况,但别说是南英,连江崇召也不知道该查什么。不过,大家都明白,就算没本事要他们的命,也不能让老丙白死。

沈维汉不放心的说:“公子,田英杰是思州人。周先生私下说过,他时不时会失踪半天,应是有同伙。若让南统领借口去贵州进货,我怕他会怀疑。”

江崇召笑着说:“小斓说过要么信他、要么不信,如果犹豫不决,还不如不要用他。我想信他,但他要给我个理由。只剩一个月了,我等他。”

沈维汉、南英互看一眼。公子的话,越来越难懂,而且似乎连脾气都变了,脸上时常挂着微笑,只是眼中毫无笑意。

“其实,会怀疑的何止田英杰。”江崇召看着他们二人,微笑道:“我都不在意,你们担心什么?”

“是。”二人回道。

“不早了,休息吧。我也累了。”江崇召没等他们走,又叫住沈维汉,“老沈,我的事你不用刻意隐瞒,比如南统领离开这么明显的事,应该让我爹知道。毕竟你不说,其他人也会说。”

沈维汉点头领命:“是。”

他们一走,房间又恢复了宁静。

江崇召默默坐着,脸上已没了笑容,揉了揉胸口,表情倔强起来。从来没想过要以伤要挟,更没过想让皇家难堪。只是……算了吧,都算了吧。

于是,一个人草草梳洗,靠坐床上。似是犹豫了很久,才从怀中拿出一支银簪,看了半晌,缓缓贴住鼻尖,像是想从这支发簪上嗅到张斓的气息。

过了半晌,呢喃道:“小斓,明天一早,有艘船要上主帆,老酒师父让我去帮忙。噢,对了,老酒师父说那木料……”接着自己摇了摇头,“算了,不管它。”停了片刻,又轻轻说:“这几天真的很累,我还是睡不着。”

好像听到张斓不开心的说‘你这样就不乖了。’

江崇召笑起来,突然心中一痛,揉了揉,握紧银簪,克制自己的思绪,小声道:“小斓,我不敢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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