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门开

雷劫彻底消散之后,整个世界又回归到了一片漆黑之中。依然只有宫门内流淌出的五彩神光,像是一座永恒的灯塔。

秦墨一步一步艰难的再次挪到了宫门之前,如今的他,再已没有了一丝力气再去冲击大门。

他盯着那些神光,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直接吃没用,那直接炼化这些五彩光会这样?

他尝试盘坐在宫门前,引导那些流出的五彩光芒往自己身上而去。

很快,秦墨的整具身体就彻底包裹在了一片耀眼的光团之中,在这片黑暗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

那些五色的流光仿佛蕴含了无穷的大道之力,过去秦墨吃了很多玉瓶中的药丸,但他从未感受到药丸的好处。如今他明白了,这些药丸滋养的,是大道气息。

那个层次离他还太远,但他从刚才的雷劫之中,也明白了修身之路,其实还远没有到头。如今用五彩流光沐浴,感受大道之力,更让他看清了断路之后,还有新路。

不知修养了多久,秦墨终于嚯的站起身来,盯着那道宫门,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开。

既然看清了自己的路,还远未到头。那就需要抵挡住诱惑,不能急于突破,他是非要在修身境上,走到极致才肯罢休。

一切悟透之后,小秦墨睁眼,还在那间小木屋中,还是那盏油灯,一切如旧。但他却已是心境通明,无比的畅快。

秦墨缓缓的起身来到木门边上,轻轻用手在木门上摩挲,摩挲那些老木头身上的纹理,静静感受岁月流过的痕迹。天下大道,世间万物,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缘法,于秦墨而言,突破自身极限,接续自身断路,他看到的路,就是世间万物的路,去感受别人的路,成全自己的道。

“原来如此,这道门,从来都不是用蛮力打开的,是用心去开的。”

秦墨笑了,那张依旧稚嫩的小脸上,依旧带着无瑕纯净的天真。

来到门边,只是单手轻轻地一推,嘎吱一声,木门竟然真的就自己开了。

屋外,流动的大星反射淡淡的微光,静谧的星空中,宇宙星辰,也各有自己的运行轨迹。

门开了,但是要怎么走出去,对他来说,依旧是道难解的题,他曾幻想过自己修行有成,随便一跃,便可以飞天遁地,离开这处星空,完全不是问题。

但如今再一次亲身感受到了无垠星空的深邃,他知道了那只是奢望,自己若是敢踏出这一步,必定是永坠虚空,万劫不复。

他只能再一次回到屋内,拿着破蒲团放到了门边,弯腰坐下。就算走不出去,打开门看看星空也是好的,他从小就生活在荒凉孤寂的天皇界中,没有朋友,只有爷爷。没有玩具,只有一地的尸骨。也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只在梦中远远的看过。

眼前的星空虽然危险,但克服了恐惧之后,其实也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秦墨赤着脚蹲坐在门边,把下巴埋进了双膝之间,微笑着看向外面,他伸出一双小手,幻想着自己走进了星空之中,之手拿星辰,拥抱了整片星空。而他的爷爷就在那片星空下呼喊着他的名字,叫他早点回家,不要贪玩。

想着想着,他感觉有些伤感,不争气的眼泪从眼角处滑落。说到底,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第一次离开唯一的亲人,心中的孤独感始终还是无法伪装。

“爷爷,你们还好吗?”泪流满面的秦墨想看清星空下的那个世界,可实在太远了,他什么都看不到。

“我要怎样才能回去了?大哥哥说过,门开着,我想走,随时可以走。可现在门开了,我想走,又要怎样才能走出去了?”秦墨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门开着,走出去就行了。”秦墨不断地重复洛云天的话,他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就出去就行了?难道,外面的一切都是虚妄,是假的?”秦墨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他想赌上一把。

“走出去就行了!”他不断给自己打气壮胆,一步一步走到了门槛上。“踏出去,踏出去就是回家!”

秦墨紧紧的闭上了双眼,一咬牙,一步往前就迈了出去。然后,他只觉得身子一歪,整个人都落空了,瞬间就要往下掉,情急之下,他迅速的伸出双手抓住了门槛。

而此刻,他整个人都已经悬挂在了木屋外面,无尽的星空之中。脚下像是黑洞洞的深渊,看不到底,他奋力的往上爬,他知道一松手,就真的没命了。

当秦墨气喘吁吁的爬回木屋之后,整个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不是说走出去就行了吗?”

他气得仰躺在地面上大声怒吼。

接下来的每一天,秦墨都靠在那扇打开的木门边,看着外面的星空发呆,有时候一坐就是几天,一动也不动。有时候他还会试着把脚伸出屋外,打开双手试着去拥抱什么。

沉默了不知多少日子,他又开始更加疯狂的修行,不断疯狂的轰击木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可他依旧还是走不出那道木门,当他再一次放下修行,用心参悟,还是不行。

在修行和放下之间,他不断的轮回,不断地尝试。

但最后,那本无上经被他彻底扔在了墙角,他再次放下了修行,只是对着屋外的星空发呆,有时大笑,有时也会落泪,累了倒头就睡,就躺在门边,一个翻身就可能滚落出去。

如果有第二个人在此,或许会觉得此时的他,已经疯了。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神之一刻,秦墨终于幡然醒目。而此时,已经距离他来到星空小屋,已经整整五年了,那无比坚固的木墙之上,也留满了拳头的痕迹。

秦墨缓缓的起身,默默地走到了墙角,又重新捡回了那本经书,脸上挂满了笑,一种放松之后,发自内心的微笑。

他把经书放进了怀里,又来到木桌前,拿起了那两个小玉瓶,一起塞进了怀里。最后又看向了那盏依旧闪烁火光的油灯,他没有说话,就这样一直盯着它。良久之后,秦墨往后退了两步,竟弯腰朝着那盏油灯鞠了一躬,而那油灯仿佛能看懂一般,火焰也跟着向下跳动了一下,随即,火光慢慢地熄灭了。

但秦墨并不吃惊,反而更加肯定的笑了笑,上前直接拿起了油灯,也塞进了怀里。然后又走到了门边,看了一眼地上的破蒲团,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起来提在手中。

再下一秒,秦墨竟然毫不犹豫的又一次迈步走了出去。他这一步迈得不大,没有激动,没有兴奋,没有害怕,他没有任何情绪,脸上始终还是挂着轻松平常的微笑。

然而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一脚悬在星空中的秦墨,并没有踏空,不过这一切好像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一般,他依旧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转身看向了那座他生活了一年多的小木屋。

“洛大哥,我明白了,谢谢你,真的希望有一天可以再见。”

说完,秦墨又朝木屋鞠了三躬,然后随手关上了木门,头也不回的踏着星空远去了,而他身后的那座小木屋,竟也在闪烁中慢慢消失不见了。

秦墨当然不是疯了,他只是明白了洛云天的真意。“门开着,走出去就行。”

对啊,走出去就行,可就是这一步,你要怎么走?秦墨明白了,这一步,不是脚下的一步,那是在道心上走的每一步!

稳固的道心,比修行的强弱更加重要。洛云天什么都没说,但他又好像什么都说了。秦墨没听懂,但他最终还是听懂了。走出去,不是靠你的修行强弱,是在看你的道心是否足够坚固,你觉得很容易,他就是很容易。这一步很难,难如天堑,这一步也真的很容易,因为它其实,也真的只是脚下的一步。

“门开着,走出去就行。”

秦墨笑得很开心,通明无缺的道心,完美无瑕的肉身,他想赶紧找到爷爷,告诉他们。他做到了,他为自己筑下了世间最完美的道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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