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钟,倪磐准时下班。
她喊了辆车到东城普天区站点,这地是酒吧的黎老板提供的。
倪磐达到站点时,正值送餐的高峰时段,站点内空空如也。
她站在店里发了一会呆,高屏风办公桌后站起来一个人,看见倪磐,眼睛眨了几下。
“你找谁?”男人三十来岁,是这个站的站长。
“请问湛宇是在这里上班?”
“这个点,他不在站里。”站在有些不耐烦。
“他什么时候回来。”
站长上下打量了倪磐一番,染色卷发,长相标致,一件黑色修腰长羽绒及膝,又高又挑。
“坐那边等着吧,没那么早。”
倪磐看了一眼墙边的长椅,应了声:“好,谢谢。”
站长端着水杯从屏风后走出来,到水机旁接了杯热水,起身时,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倪磐。
心里感叹,有副好皮囊就是不一样,上门倒追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标致。
来了个赏心悦目的姑娘,怎么说也是件好事,站长也稍微有了些耐心:“
“姑娘,你吃饭没。”
倪磐摇头:“还没。”
“要不你到外卖先吃点,起码要等到八点。”
倪磐想了想,心中一亮:“请问,您是站长吗?”
站长点点头。
“请问您是不是负责分配外卖单?”
站长:“是啊,怎么了。”
“那,如果我叫一份外卖,能不能帮我派给湛宇,让他送过来。”
站长嘴角扯了半天,冷哼了几声,直接缩回屏风后,没理她。
这么无理又鄙视人的要求当然被站长直接屏蔽。
倪磐也没有不悦,她拿出手机,在外卖平台上下了一个单,她也确实饿了。
高峰期下单,送餐的时间比闲时多了一倍。
倪磐等着等着,有点犯困,她双手抱着黑色背包,挨在椅背后,闭上了眼睛。
时间过了七半,回站点的人逐渐多起来。
男性荷/尔/蒙高涨的小铺里,突然多了个大美女在睡觉,自然引起来往的人的目光。
高云提着一个塑料袋从外卖走进,他反复看了几次单,老觉得自己眼花。
“站长,你叫外卖?”
他站在高屏风前,探头看向里面。
站长没抬头:“椅子那边的。”
高云看过去长椅那边,有个人正睡得歪头搭脑。
高云定眼瞧了瞧。
大卷发、精致脸、看样子还挺高,是个标准大美人。
高云走过去,把塑料袋放在桌面上,喊了一声:“您好,这是您的外卖。”
没反应。
高云对屏风处喊:“站长,她怎么了。”
“睡着了呗。”
“她找谁。”
“你宇哥!”
“找我哥啊。”
高云回头,俯身看了看倪磐:“哟,这位嫂子长得不赖哦,我哥的吸粉能力是越来越高。”
看着看着,椅子上的姑娘晃了一下,啪嗒,头倒在了椅子上。
高云吓了一跳!
见倪磐脸青唇白,眼圈发黑,他伸出一根手指到她鼻头前,探了探。
卧槽!
没气!
高云三魂七魄混成一团时,耳边突然来了个声音:“干什么。”
吓得高云手肘往后一捅,撞上湛宇肚子。
湛宇嘴角抽抽。
高云抱歉:“哥!人吓人,会吓死人!”
湛宇看他一脸惊恐:“问心无愧,怕什么。”
他的目光从高云脸上移到椅子上的倪磐,眉头骤然皱起:“她怎么躺在着。”
高云抓住湛宇手臂,抖得不行:”哥,这,这人没气了。”
没气?
湛宇斜了他一眼,食指伸过去倪磐鼻头前,数秒后,他冷脸:“是你杀了她?”
高云一惊:“什么?我……杀……”
椅子上的人动了动,倪磐慢慢睁开了眼睛:“谁啊,这么吵。”
她撑住椅子,慢慢坐起来:“好困啊,怎么还没回来。”
“她……她….”一旁的高云吓得舌头打结。
湛宇鄙视了他一眼:“你手指的位置放高了,要刚好对准鼻孔。”
哦…原来这样….还以为诈/尸。
…….
“没死就好。”
“睡死了?”
倪磐刚睡醒,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没听清楚高云的话。
“好困啊,湛宇还没回来吗?”
娇声娇气地,像个撒娇的小姑娘。
湛宇语气清冷:“你在这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倪磐顿时回过神:“阿,你回来了。”
她左右扭了扭脖子,好酸:“你去哪了,我等了你好久。”
见她答非所问,湛宇冷着脸:“你在这做什么。”
“还你衣服啊。”
湛宇:“不是叫你扔了。”
“为什么要扔啊,我上淘宝看过,要一百多块钱,好贵啊。”
倪磐拉开背包拉链,取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地黄色外套来,递给湛宇。
“你的衣服,洗干净,消过毒,放心使用。”
湛宇接过衣服,上面有淡淡的香气。
倪磐的太阳穴突突突突地跳痛:“我睡了多久啊,咦,我的餐还没到。”
一旁的高云确定倪磐不是诈/尸,指了指桌面,小声道:“您的餐在着。”
“哦。到啦,好慢啊,饿死我了。”
高云抱歉:“高峰期送餐是要等很久,菜应该还热着,您快吃吧。”
“哦,能给我倒杯水吗?好口渴。”倪磐抬头看向湛宇,眸子一闪一闪的。
湛宇双手抱在胸前,像冰山一样巍然不动。
“我给你去倒一杯吧。”一旁的高云弱弱答道。
湛宇一手拉住高云:“没你的事,回去。”
高云见湛宇脸色不好,也不敢多事,连忙闪人去。
倪磐低声埋怨:“等了这么久,一杯水也不给,真小气。”
湛宇扫了一眼盒饭:“拿着回去吃吧,等会这里很多人。”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被其他男人看着?”
“你占着椅子,别人没地方坐。”
倪磐指了指旁边的木椅:“那里不是还有。”
“值夜班的有二十多个人。”
……
倪磐撇撇嘴,胃口全无:“知道啦,我走就是了,又不是老板,凶巴巴,干什么。”
倪磐站起来,一阵目眩,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太阳穴突突突突地痛。
“我缓缓啊….缓缓就走”
额头上突然一股热,倪磐眼帘掀起,是湛宇的手掌盖在她的额头上,不过他很快就拿开了手。
“你又在发烧。”
“恩!”
“没吃药。”
“还没吃。”
“为什么不吃。”
“饭还没吃啊。”
“药在哪?”
“在包里。”
湛宇揉了揉眉心:“你先把饭和药都吃了再走吧。”
倪磐眸光一闪:“你担心我啊。”
“我怕你晕在路边,我还得替你叫120。”
倪磐努努嘴,就知道他没什么好话:“行啊,那你陪我吃。”
这时,店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投放在倪磐身上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湛宇闷哼一声:“你跟我来。”
倪磐精神一下就上来,背上背包,提起塑料袋,跟着湛宇走入店里面的一条小走廊。
湛宇带着她,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他打开门,进去。
倪磐没多想,也跟着进去。
小房间里没有桌椅,只有几个靠墙的架子,上面放着外卖员用的帽子、衣服、手套等物品。
是一间储物室。
湛宇回头出去,搬了两张木椅进来。
“坐着吃吧。”
“哦,你陪我啊,我一个人害怕。”
“跟着陌生男人进房间就不害怕?”
“你又不是陌生男人。”倪磐一边说一边在木椅上坐下来。
“不是陌生男人?如果我没记错,我们才见过两次。”湛宇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目光慵懒又痞气。
“是你救了我两次。一次在酒吧,一次在酒店。”
饭盒放在倪磐膝盖上,她解开塑料袋口,打开饭盒盖,饭菜像尸体一样躺在盒子里,毫无温度。
湛宇瞟了一眼饭盒:“我看不惯李大山,和你没关系。“
“至于送你回酒店,是因为我没有看着别人死在街头的习惯。”
倪磐扒了两口饭,又硬又干,想吐:“我知道,见义勇为,助人为乐。”
她说得干净利落,湛宇反而有一种被将了一军的感觉。
小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倪磐耐心地啃着干巴巴的米饭,琢磨着聊点神。
湛宇拿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射击游戏。
倪磐瞧向他,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
白炽灯的灯光落在他古铜色的脸上,有一层闪闪亮的光。他右脚的小腿横着搭在左脚的大腿上,人慵懒地挨着椅背,双手拿着手机,眸光疏懒。
他全身散发着一股凛然的英气,与这个简陋狭小的储物室即使是格格不入,但又不会让人觉得他是跋扈张扬。
倪磐看得有些出神。
“你是吃饭,还是在看我。”湛宇突然开口。
倪磐有些囧,垂下眼帘,往嘴里散了一口干饭。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湛宇眼皮都没掀,直截了当:“不可以。”
倪磐:“哦,那我多问几个。”
湛宇:“……….”
“你把我的包送过来酒店,为什么不喊我下来。”
“赶着送下一个单。”
“你怎么知道我的包落在酒店里。”
“酒吧下的跑腿业务。”
“你怎么会认识私人诊所的医生。”
“上一个餐是送给他。”
哦,怎么听起来,好像都是顺便、顺路、顺手。
“对了,你的字写的好好看啊!”
湛宇哼笑:“是你的太差了吧。”
“胡说,你又没见过。”
湛宇:“房间地板上,满地都是草稿纸。”
………..
作孽了,遇到个话题终结者。
湛宇掀了掀眼帘,瞧了一眼倪磐手中,那个几乎没有动过的盒饭。
“还吃?”
咯得牙疼,倪磐不装了,她合上盖子:“不吃了。”
湛宇起身出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杯水。
“吃药!”
倪磐打开背包拉链,翻了半天,挠了挠头,缓缓抬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夹着泪水的那种:“药没了。”
“阿,我想起来了。”
“我今天早上坐出租,书包忘记拉链,药肯定是掉在出租车上了。”
她嘟起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这…可怎么办啊,看来得请你的私家医生,再整一次脉才行。”
作吧作吧。
以为医院是你家开的是吧!
湛宇翻了个白眼,从领口摸进大衣内,取了一支笔出来,撕下塑料袋上钉住的外卖单,翻过来,在上面快速的写。
他很快就写完,仿佛不用思考一般。
笔头一停,纸条递到倪磐跟前。
“上面是你吃的药,药店里都有,你住的地方隔壁有一家药店,自己去买吧。”
说完,他起身,走出店门。
倪磐看着手中的白纸。
药名、分量、吃的时间顺序,清晰有序的列在上面,就连苍劲有力的横撇竖捺,也和压在床头柜上的那张便利贴,如出一辙。
倪磐抬头看他:“我在发烧,你不送我回去么。”
湛宇冷眼看她:“你怎么来的。”
倪磐:“打出租啊。”
湛宇:“很明智的选择。”
引擎声轰隆隆响起,湛宇戴上那一对长耳朵的头盔,扬扬眉梢,跑了。
倪磐从包里拿出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人,眼圈发黑、脸青纯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难看成这样了,居然也打动不了他。
姐太!难!了!
倪磐有些泄气,垂头丧气地,回过头,视线刚好对上刚才缩在湛宇身后的高云。
一个邪恶的念头顿生心头。
“哎,小朋友。”
高云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
“是你啊,过来!”倪磐笑眯眯向他招了招手。
倪磐的笑容诡秘,她脸色苍白,幽暗灯光下,看着有些瘆人。
“怎….怎么了。”
“有没有兴趣跟姐姐加个微信啊,增进增进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