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冬日的南雁

这是江瑟第一次企图坐上黑龙的脊背,她试探的站在黑龙面前,直视着向自己匍伏的龙,望着他庞大无比的身躯,江瑟有些迟疑,却还是爬了上去!

这两头龙是她江瑟同红地一样不能丢失的东西,是她在红色荒漠,用穆歌的命换来的,绝对不能丢。

刚刚坐上黑龙脊背时,黑龙振臂飞翔起来后的任何一个动静都要把她吓得半死,那是数丈高的高空,是无法言说的,一般人都无法体会到的寒冷与狂烈的风!她江瑟此刻就在天空遨游,上一个冬天的江瑟,怎么都想不到将来她能坐在龙的背上,眺望这个全陆。

黑龙带着江瑟来到了城郊的一片树林,江瑟和黑龙走进去时,惊逃了一大片玉兽和禽兽,之后,从森林深部,就飞出了一只龙,就是赤龙,而她的背上竟然还坐着一个人!

黑龙敏捷的追上去,他们在空中追逐,为了带回赤龙,江瑟指挥黑龙逼赤龙朝克飞亚腹部飞,他们在空中喷出巨热巨庞大的火焰,烧破了对方脸颊上的皮肤,烧的两只眼睛都要冒出鲜血。

本虽是同根生,可惜此刻的他们不属于一个主人。

但在龙之间,也是有一定的主宰划分的。

黑龙担任男性角色,处于凌驾在赤龙之上的位置,而赤龙却差点灼瞎他的眼睛,愤怒的黑龙疾风而追,突出利爪尖牙,和火势攻击,抓伤了赤龙的翅膀,赤龙掉落在了山前。

士兵迅速围住了赤龙,上弦的箭镞是铁铜所铸,并浇上了油,遇到摩擦和热力就一定会起火。

江瑟从黑龙背上跳下来,慢慢走向负伤卧地的赤龙:“我还没有见到过可以御龙的人。”江瑟仔细望着,被士兵推着来到跟前的这个红头发的人,肮脏的衣服,凌乱的头发,依稀辨认出是个女人,和江瑟,恐怕也是差不多年龄。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抢我的龙?”

士兵押着这个女人跪拜在江瑟面前:“拜红地女王,克飞亚女王,全军统领。愿圣火长明,太阳神明护佑。”这一大串的修饰词与问候,都是为了“江瑟”两个字。

“抬头。”

江瑟看着被冻的发抖的女人慢慢抬起头颅,风吹开挡在她面前的头发,这张又陌生又熟悉的面孔,瞬间将江瑟脸上的不屑挤走,取而代之的则是恐惧和愤怒,甚至还有欣喜和悲痛。

她抓着穆歌的头颅,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会……怎么会是你!”江瑟扬起自己的手,就要抽向穆歌那脏兮兮的脸。

然而穆歌却冲着她笑着,眼泪也从眼角流出:“我与赤龙有感应,她自然来接我回家。

好久不见。”

“把她关进地牢……不对!”江瑟反应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披风盖在穆歌头上,把她裹的严严实实的,然后叫来自己身边的侍女,令他们把穆歌藏进自己宫殿内的密室中。

江瑟惊魂未定的在风中颤抖着,好比遇见了鬼魂一般,就看到穆歌那张脸的那一瞬间,宛若一只箭镞插入她的胸膛,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要支离破碎了。这是失而复得又怕失去一切的痛苦和折磨。

心中的绞痛是无法言说的,就在绻涟在千荷那里得知,周尘要和涂晴在东陆节成婚时,就好似有一把刀,插进了她的心脏。

但她没有什么可做的,也没什么可说的,她已经身在深渊,于周尘,恐怕已经天地两隔。

千荷说的对,原本就是天上地下的人,骗周尘点钱就算了,如果真的觉得会有些什么,那便是痴心妄想。

“你只是个罪人,除了黑暗,就是迩周监狱会收留你。”

绻涟一个人走在回103街道的路上,她知道,她不用再躲着周尘了,周尘不会再来103街道了。

尽管绻涟可以猜到,周尘这么做一定会有自己的理由,但她也无法让自己就如同吃饭睡觉一样,把这件事平平淡淡的从心里抹去。

仔细数一下日子,他们已经一年没有正经的见过面了。

所有周尘的消息,她都能在任意一个人那里听到,走在路上抓住一个路人问,最近周尘有没有什么新鲜事,都能有一箩筐的信息。如果问路人知道绻涟吗?

路人只会说,听起来不像个听话的孩子,会叫的名字。

她就是这么平平无奇,只是在腰上别着刀,别人就能高看她一眼吗?

不可能的,人们甚至不会轻易惧怕她。

罪犯,也只是个只敢戴着面具为恶的小鬼。

“绻涟?!”

绻涟的胳膊被人抓住,她恍惚的回过神,就看到是乌思宁。

“好久不见。”绻涟打了声招呼,就推开了家门,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

“你在发什么神经?”乌思宁放下画板,来到绻涟身边坐下。

绻涟笑了笑,不明白乌思宁在激动什么。

“你应该去和周尘见一面。”乌思宁抿了抿嘴唇说:“他心很软,见了你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心软?”绻涟冷笑了一声:“我很可怜吗?”

“拜托……”乌思宁白了一眼绻涟:“能不能不要这么嘴硬,他心里是你,见到你他会舍得不娶你吗?”

“我从来没说过要嫁给他。”绻涟扭开头不再看乌思宁。

“你至少有他母亲的项链。”乌思宁一脸看透一切的神情:“他不是会因为你现在的身体问题就嫌弃你,他是个正常男人,不是个愚昧的白痴。”

“可他是家族的家主,没有孩子意味着他要失去现在的一切。他不能事事都顺心的。”绻涟辩驳:“我给不了他需要的。”绻涟停顿了一下,说:“或许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你心甘情愿看他娶那个涂晴吗?”

“那个女人,除了有些自以为是盛气凌人,没什么不好的。”绻涟摊摊手,再次望向窗外的月光。

惨白的月亮没有什么好看的,但她不想让乌思宁看见她脆弱的目光。

“你就打算再也不见他了吗?”

“对。”绻涟冷冷一笑,然后说:“我现在心里只有小五。”

“对不起。”

沉默的气氛被乌思宁打破,绻涟听到乌思宁忽然道歉,立刻扭过头,抓了抓乌思宁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我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绻涟望着乌思宁愧怍无比的样子,想要告诉他真相,却又不能脱口。

她不能再让乌思宁涉险,千荷不是好缠的人,让其他任何人知道小五在千荷手里这件事,就会给别人平添一分危机。

“我很想念去年,我们四个在天台看天空的时候。”

绻涟听到乌思宁的话,愣了一下。

仿佛眼前飞过一只南雁,那是勒沃的信雁,他们还觉得用大雁传信是愚蠢的人的选择。

可若是战报,这时速慢的信使,却能给主人拖延时间。

“过去的事,记得越清楚,越痛苦。”绻涟站起身,来到阳台上,抬头看向天空,却看到一只南雁往北方飞去。

原本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绻涟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却看到真的是一只大雁。

大雁在冬天不会往北方来的,除非是信使。

这只南雁带来的,是勒沃的死讯。

听说勒沃被克飞亚女王所放逐后,盛德就亲自带着队伍,往放逐的路径去寻找勒沃。

他带着自己的王妃,那位有南陆蛇蝎神女之称的美丽的女人丽莎·鲁奇。

而这位蛇蝎女人,却每日都在盛德枕边吹风,劝他如若此刻不解决掉勒沃,南陆这辈子恐怕都到不了帝城岛。

盛德一开始大发雷霆,问丽莎为何如此歹毒的心肠,要他杀了自己的亲哥哥。

而丽莎却只是莞尔一笑,并没有为自己辩白。

等到丽莎多次以身犯险后,盛德的心才开始动摇。

或者说他表面上,才开始动摇。

他们的队伍一直走到了沙漠里,盛德的队伍在一支流族人的商队中发现了勒沃。

此时的勒沃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没有半点王者的风范。

盛德望着还在嘟嘟囔囔骂人的勒沃,不敢置信这竟然是曾经那个杀伐果断,英俊伟岸的南陆王。

“兄长,江瑟那个贱人对你做什么了?!”

“她?”勒沃瞪着眼睛,疯狂的癫笑起来,等他笑声停止,又陷入暴怒:“她打不下特蕾玛高原!没有人,没有人能打过特蕾玛高原……她只是有龙而已,她只是有龙而已……”

“江瑟有龙?”丽莎皱起眉头,她本意是想让盛德为报仇朝克飞亚而去,但听到这件事,丽莎也开始犹豫起来。

“那是个女疯子!不要惹她!”勒沃看着盛德大吼:“她让她的部队在雪地里等春天!”

“她也在打特蕾玛高原。”盛德回头看向丽莎。

勒沃点了点头,说:“北上吧孩子,北上是一条明路。”

“腹地只有天险,均天城还是克亚城都不足以让我们的雄狮害怕。”丽莎瞬间明白了勒沃的意思,就伏倒在盛德怀里,对他轻言。

盛德想了想,的确如此。

均天城的那个小城主,是个嗜人鲜血的变态,但他很聪明,不会不识趣。

而克亚城的明雯儿,根本就是个小孩,德兰夫人更是个有胆性没有谋略的女人。

腹地唯一的阻挠,是铎城。

那可是斯伯捷爱贺,御军台的前总司令,并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他上台后,没有多久,不仅没被凯特的旧部处理掉,反而将凯特的旧部给教训了个遍,翻查账目,严禁军火,雷厉风行。

“只要过了绮罗运河,什么都好办了。”

盛德看了看眼前的勒沃,又看向丽莎。

“可王兄看起来,是无法再领军北上了。”丽莎无奈的用那细长的手指,拨开勒沃脸前的头发,望着他惊恐悲痛雀跃交杂在一起的那复杂的眼神,难免不咋舌。

勒沃的确不可能再北上了。

凯特收到的信件里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卡伦九代勒沃·卡伦国王,南陆领主,南陆士军统领暴病死于西南陆交界处红色荒漠。南陆领主,雁阁的国王及南陆士军统领将勒沃·卡伦胞弟由盛德·卡伦继位。

信件简短,则容易令人相信,但任何人都不会相信“暴病”两个字。

如若南陆选择北上的话,则盛德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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