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勒沃到达绮罗运河

跨过中央山脉的时候,冬天已经被勒沃甩到北面一座山的距离了。

中央山脉的南侧,还隐隐约约透露着一股仲秋的金黄灿烂,阳光从天空投射在树冠上,白昼就变成了黄昏。

走到克亚城前方的山原时,冬天的脚步已经紧跟其后。沉重的步伐抖落了森林的树叶,伏黄了草地的油绿,如今满目萧瑟,全是寒凉。

“东陆不比南陆,冬天来临,只是一夜的时间。”乌杰希拉着缰绳,骑着马来到勒沃身边。

勒沃眯着眼睛,看向前方延绵的城墙,言:“南陆的冬天,最多要比这里晚近三月,你知道为什么吗?”

乌杰希没有回话,尽管他知道答案,却也没有回答。

“因为东陆的领域大到,让暴雪山的冬天足足多走了近三个月才到达我们的家乡。”

他们在日落之后,抵达了克亚城。

明恪前来迎接勒沃时,依旧和当初送别他时一样,满面的笑容又不假伪装。一开始的勒沃还以为明恪是有求于他或者意欲攀龙附凤,可后来勒沃才知道,明恪就是一个这样的傻瓜。

“不知道夫人生下了个少爷还是小姐。”勒沃亲切的搂住明恪,二人并肩往前走。

“是个少爷,我很欣慰,是个少爷。”

“是个明媚的姑娘也不错。”勒沃笑着冲明恪身后的夫人说话。

“可姑娘是舍不得受苦的,生了个少爷,至少我会舍得让他给克亚城奋斗。”

勒沃看向明恪,见他那被围绕在身侧的灯火照的闪闪发亮的双眸之中,难以掩盖的疲惫和向往。

但勒沃没有说什么,他并没有打算去掺和克亚城以及绮罗运河流域的争端,这会叫他放慢脚步,无法在冬天全部来到之前,尽快前往西南。

“我可能停留时日很短,休整一日,后天清晨就要继续向南了。”

“我听说了殿下和皇帝陛下的决策。”明恪摆手让下人端来了热茶,放在了会客厅的桌子上。

“东陆节前,我希望我可以到达鹰决城。”

明恪慢慢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殿下可能不知道。绮罗大桥如今新来了一位桥长司令。”

“什么鬼差?没听过这种官吏。”勒沃一边觉得可笑,一边拿起花生饼咬了一口。

“之前运河之战后,陛下特地派来的一位司令。”

“真有这么一回事?”勒沃有些半信半疑。

“对。好像是江叶氏,不清楚为什么凝庭的人,竟然也可以称为政员。”

勒沃没有搭话。他很清楚,江叶是太后羽翼,迟早天下到处都有姓江叶的政员。

如果以后的天下还姓斯伯捷的话。

“贪心不足蛇吞象,是个贪得无厌的人。在他之前,过桥收费的人,向来都是被克亚城打击的人,尤其是均天城的一些封雷的走狗。而江叶禄却开始收过桥费用,强抢民女……他与封氏家族勾结,方便封氏而为难克亚城,从中获利……不知道殿下这个桥好过不好过。”

勒沃放下了手里还剩一半的花生饼,然后缓缓开口:“他在针对克亚城。

而不是我。”

勒沃抿了抿嘴唇,浅笑道:“换句话说,他要为难你,和我没有多大的关系。”

“殿下不愿帮我这个忙是吗?”

“我为什么要引火烧身?”勒沃可笑着站起身,拽了拽腰带就往外走。

“那您觉得您出得了克亚城吗?”

勒沃站住脚,回头看向明恪:“我为什么要帮你,只有帮你了我才出不了克亚城,渡不过绮罗运河。”

明恪听到勒沃的话,失望的垂下双肩:“我以为殿下是个热心明智的人。”

“可我的热心,掩盖不住我从帝城岛走到这里,已经折损了一半随从部队的事实。我总不能走到哪帮到哪。”勒沃无奈的解释:“我的热心决定不了我那些士兵的生死。”

他一脸的无可奈何,令明恪也无法再继续强求。

“你也有自己的军队。”勒沃朝明恪说:“你也很清楚,江叶禄的身份证明他不能被杀,而均天城的力量,也不是克亚城随意可以匹敌的。”

勒沃拒绝了明恪的请求,同时他也没有为此感到抱歉或遗憾。他能力不够无法帮助是一,他本身就知道这是个火坑是二。

除非菩萨降临,否则没人会帮助明恪。

等到后天的时候,勒沃整顿部队后,就准备出发。他原本以为明恪不会再来送他,但明恪还是来了。

只是这次没有先前那蜂拥热闹的阵仗,这次的明恪穿的像个老百姓,他骑着自己那匹骏马,来到了勒沃身边。

明恪还是打算再送一送勒沃。

“我以为城主不会来送我。”勒沃笑了笑,然后拉了拉缰绳,马匹带着部队,缓慢的向城门溜达。

“无论如何,我都该来送别殿下。”

“你的马很漂亮。”

明恪听到勒沃的话,伸手摸了摸大马头上的鬃毛:“这是我弟弟的马,战后只有他的马回来了。”

“我对封氏家族,对明骆做的事感到很心痛,但是这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城主是城之信仰,如果总是陷在过去的仇恨中,或许要多多看一看克亚城才行。”

明恪将目光移向了勒沃,那束光令勒沃都无法长久直视。

“我明白克亚城是我的全部,但这不代表我应该忘记仇恨。”

勒沃没有再说话,低头朝明恪行礼后,就看着明恪调转马头,回去了。

一直看着明恪的背影融入了百姓的人群后,就很难辨识出谁是明恪,谁又是无名之人。

勒沃也不清楚能否顺利穿越大桥,但他清楚,只要不帮助克亚城,他就是一个过路人。

大桥的对岸是一片森林,大桥上方的楼塔点亮着灯火,在一片黑漆漆的夜晚之中,唯独经过楼塔的风是温暖的。

楼塔下走出来了一个女孩,看起来也只有十五六岁。

她凌乱的长发裹挟在脖颈上,单薄的躯壳只裹着一层麻布毛毯。手里提着的灯映照着那布满雀斑和伤痕的脸颊,犹如在河面上飘荡的冤魂一样,慢慢靠近勒沃。

勒沃没有听从乌杰希的劝阻,跳下了马背,迎着风走向女孩。

“司令说让你们下马,将马匹牵到桥上驻扎。”

“他要见我吗?”

“当然。”女孩的声音颤颤巍巍,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勒沃招手让队伍跟上自己后,自己又跟着女孩手里的灯光往前走去。

绮罗运河上的浪涛声在进入楼塔后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变得微小沉闷。

江叶禄就坐在前方的主座位上,他两侧站着一圈金银袍子。这是勒沃没想到的。

太后竟然能给他一队帝城岛御卫来保护自己,怪不得会被顺从。

金银袍子都是被授名的骑士,他们如果认命于江叶禄,那么如何曲折他们的意志,他们都不会在乎。

骑士只在乎授自己名者的命令。

这是所谓忠诚。

就如同马克,他从不会考虑斯伯捷迪成有没有资格当皇帝,他只在乎皇帝告诉他的命令是什么。

“虽然殿下已经走过这里的路,但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江叶禄走下台阶,来到勒沃面前低头行礼。

勒沃看着江叶禄抬头,然后问:“你是凝庭江叶啼暮的?”

“他的侄子。”江叶禄张了张手臂,笑着又往回走两步:“但是我是江叶家族第一个不入凝庭,而选择从政的。”他得意的笑容洋溢在苍白又下坠的脸蛋上,明明不过二十出头的江叶禄,却有着一脸年近花甲的皮肤。

“那是该恭喜司令吗?”

“不敢当。”江叶禄转过身,朝勒沃表示感谢。

“我们想渡过运河。”勒沃不想再和他多打交道。

这个稀奇古怪癖好下作的男人,不会有什么出息的。

这样的人一般最后都会成为绊脚石,但绊脚石通常都会被踢碎。

“虽然您是南陆王殿下,但是您还是要给过桥费的。”

“我没有钱。”勒沃笑了笑:“但雁阁有。”

“雁阁还有军队,他们正在向均天城来,等着和您汇合。”江叶禄摩拳擦掌,看起来还有些兴奋。

“对。”

“那您告诉我,您去鹰决城,究竟是为什么吗?”

“当然是帮助皇帝和太后,攻打进犯者。”

“没那么简单。”

勒沃有些奇怪:“你对这些事好奇什么?”

“天下都在动乱,我想知道我能从中得到什么。”

“你已经得到的够多了。”勒沃指了指那些金银袍子,还有趴在二楼栏杆上呆看着大厅的女人们。

“不。”江叶禄反驳:“伯父说,绮罗运河是开始,江叶家族需要城市,需要国度。可如果这片大地不姓斯伯捷了,我们又该跟谁成为哪一个王朝的凝庭。”

所有人都在想两件事——如何分一杯羹,如何安身立命。

“司令多虑了。”

“我要军机,皇帝给那个骑士的军机!”江叶禄看着勒沃的眼神,宛如一只恶犬盯着一块肥肉。

“你就这么苦心孤诣为太后卖命吗?”勒沃识破了江叶禄的用意。

“你觉得我会背叛斯伯捷对吗?”勒沃朝江叶禄走向一步:“你要军机,不就是想知道我去鹰决城的真正意图吗?但我不会告诉你的疯子。我会按照我和太后约定的,去往鹰决城,和侵犯者对战,我会做我想做的事,这件事也一样。”勒沃一把握住了江叶禄的脖子,将他抬离了地面。

金银袍子伺机而动,而憋红了脑袋的江叶禄却摆手让他们退下,然后看着勒沃,道:“江叶……和太后一条船……江叶……只和太后……”

勒沃没有听江叶禄的话,被他如同乌鸦一样的声音聒噪厌烦的勒沃松开了手,又毫不犹疑的将江叶禄踹倒在了地上,接着低吼道:“感谢你的姓氏吧,让我杀不了你,但我早晚会杀了你的,不过不是现在。现在我只需要你提供吃住,两天后我们就会离开。”

“那密函如今在谁那里?”江叶禄踉跄虚弱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看向勒沃。

勒沃没有回答。

他觉得那个马克能活着到达赛温布河流域的可能性很小。

可此刻的马克已经穿越了中西峡谷,进入了赛温布河东岸的荒原。

这里看起来一望无际,放眼望去没有一点人烟,这将是马克进入东岸雨林的最后的干涸之路,而东岸雨林是玉兽出没的地域,那里还有东陆和西陆共同治理的附属国——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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