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天空裂缝

“需要我准备一份礼物吗?”

周尘和里恩骑着骏马,驰骋在多尔庄园的马场上,白雪覆盖着草地,马蹄落在松软的地上,都隐匿掉了足音。

“新婚礼物?”周尘回头看了一眼观蓬下坐着喝茶的涂晴,笑了笑说:“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是我的荣幸。”

“没想到……”里恩拉了拉缰绳,回头看向周尘:“你也要结婚了。”

“过几天是周诺周岁,你和公爵可要来啊。”

“一定。”

周尘拍了拍自己坐的棕马的脖子:“这是匹好马,浑身的力气。”

“你呢?”

周尘抬起头,看着里恩:“我也是。家里都是叔叔在操持,这段时间我就安心准备婚礼就好。”

“我怎么觉得都是人家在准备?”

顺着里恩的眼光,周尘又一次望向涂晴,看到她正在和旁边的女侍核实手套最后的款式。

周尘吹了一声口哨,涂晴才站起身,来到自己的马前跳上去,驾马朝周尘而来。

最近的周尘常常和里恩,还有涂晴在一起,骑马,狩猎,冬日的森林里常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过冬的鹿、野兔,有时候甚至会看到狼,但一般都是些小的禽兽,让他们给钻了空子。

周尘依旧对家族里的事不管不顾,他调查周林亭之死的事无疾而终,辰弥谢尔之死,虽然和辰捷有关,但也苦于没有证据,而不了了之。因此,甚至还疏远了辰捷,他认为周尘接近自己另有所图。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连续挫败的周尘已经萎靡不振起来,他只能用连日的消沉来弥补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利。

几天后的周诺周岁宴,周尘请来了很多的权贵,将近整个迩周的权贵的马车,都停在万晴宫殿外,整个驿道都拴了马,就连看车的下人都有近百人。

万晴宫殿撤走了平日里的会客区的家具,摆上了高桌,放下了许多的凳子和休息场所,旁边的侧方建筑也敞开大门,整个宴会区是主宫殿和次宫殿群,三个会所。

人群似海,却又不全是为了周诺而来,大多数人,是来试探周尘的,看他究竟想搞什么名堂。

除了接受僧官洗礼,周诺基本上躲在宁殿就没有露过面,周尘担心有客人问是否有人为周诺提供,寒铁铸造的武器。

他答不上来的,因为到现在为止,周尘都没有再见到呼啸峡谷的持令者了。

这不是个好消息,只有拥有寒铁武器的人,才有资格为云山家族延续,如果一直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武器,这寓意着周诺,在没有继承家主之位之前,就会离开人世。

周尘拒绝回答了所有问这个问题的人的回答,让阿骨把所有传音司的人都赶出了万晴宫殿。

此外,周尘还给乌思宁发出了请柬,还有103街道,但他没有期望他们会出席。

乌思宁已经被他嘲笑过,绻涟甚至见都不见他一面。

尽管周尘一直在人群里寻找绻涟和乌思宁的身影,事实是根本没有二人的一点蛛丝马迹。

宴会已经过半,周期找到周尘,拉他到人少的地方,告诉他希望他能为云山家族医技司烟草事件致辞。

首先,周尘根本不知道医技司出了什么事,另外,他也不想搞什么愚蠢的致辞。

周期满面忧愁的叹气:“上个月的大雪,覆盖了烟草地,新研究的烟草抗倒伏很差,基本上全都折了,现在医技司人心很散,他们需要你让他们重整旗鼓,重新研究适合栽种的品种……”

“他们需要的是你,而不是我。”周尘抿了一口果酒,厌烦的说话。

“可你才是家主,你才是云山家族唯一令人信服的人!”周期有些激动的瞪圆了双眼:“你能不能清醒一些?!”

“我足够清醒,以至于我不想管那些倒霉事!”周尘一把甩开了周期,刚走开了两步,就听到身后“咣”的一声,他不安的看着眼前一众人,看向他身后却面露惊恐的表情,就机械的回头看向周期。

周尘手里的酒杯一下脱力掉在了地上,他干瞪着眼睛,望着奴仆一拥而上,把昏倒的周期抬起来,往他房间架过去。

好像一声闷雷打在周尘的头上,他的天又要多添一道裂缝了。

宴会不久就散去了,云山龄留下为周期诊治,他脸色苍白的看着周尘,宣布了最让周尘无法接受的结果——

肺病。

“最近天气很差,又有些人爱烧烟草,医技司有人得了肺病,而持府每天都往医技司去,疲劳过度免疫下降,容易受染。”

“云山家族,能治肺病吗?”

“老天爷或许能治。”

周尘是知道这个结果的。当初在去往淹都路上,他被斯诺传染上了肺病,斯诺怎么死的周尘是亲眼所见。

后来的周尘,如果不是得停鹤所救,根本不能活着到达淹都。

送走云山龄时,周尘见到了还在门口等待的乌思宁,他没想到乌思宁竟然是在的。

周尘又在乌思宁身边瞅了一圈,并没有他想要的结果,只有涂晴还在会客厅坐着,等待周尘走向她。

“你竟然在这。”周尘望着涂晴,却走到了乌思宁身边。

乌思宁撇撇嘴,说他接到了请柬,怎么可能不来看看周诺。

“只是没想到已经一年了。”乌思宁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又问起周期的情况。

周尘将病情转告给了乌思宁,他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全陆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个病后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因为目前为止全陆没有任何传言说,有人得了这个病后能够痊愈。

如果没有恶魔或者神秘诡谲的禁术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有办法全力让他活得更久的话,我会尽力。”周尘摊开双手,望着门外灰色的天空。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当然。”

乌思宁从主厅走进了周期的房间,他坐在床边,望着刚刚缓过来的周期,苍白的脸上露出熟悉的笑容:“我很久没见到你了小画家。”

“噢,我也是。”乌思宁握了握周期的手。

“你的工作怎么样?”

“还不错。”

“听说之前周尘对你很粗鲁,我得向你道歉。”

“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好,或许我还拿他当最好的朋友。”乌思宁佯装窝火的开玩笑。

周期点点头,继续说:“我总觉得,很难再见到你了。”他看着乌思宁那干净却又疲惫的面孔:“年轻人不应该愁容满面的。”

乌思宁听着周期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或许是他担心的事太多了。

“可以让我见一见绻涟吗?”

“这可能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乌思宁有些为难。

“我知道她不想见周尘,白天我也很少见到他。”周期望着门外和涂晴说话的周尘,继续说:“尽管让她白天来就好。”

送走乌思宁后,周尘才沉重的叹出一口气来,涂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我会和我父亲努力研究的,或许治疗肺病的技术,就出于云山家族。”

周尘扭过头,望着躺在床上疲惫不堪的周期,心中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往日里总是在身后奔波的人,好像一尊雕塑一样倒在了地上,就在他的背后。

他不敢相信自己要面对再一次失去亲人的事实。

而周尘自己呢?

却能十年百年的活在这个该死的地方?

周尘攥紧了拳头,他像疯了一样,抓起手边的一切往地上摔去,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就看着他一直在发狂。

一直到满地都是被他所摔碎的残骸后,他颤抖无力的手招来了冬杨,他坐在冬杨的背上,颤颤巍巍的掏出烟筒和烟草,递给冬杨点燃,接着就往嘴边送去。

米娜蹲在地上大哭,她不知道为什么,周尘有一天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样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惧和偏执,用脸上的暴怒来掩饰他内心的无助和危机感。

他不和任何人说话,就好像是周期倒下这件事令他暴怒如雷一般。

没有人能看到,他的眼泪顺着逆光的脸颊流入了衣襟,冰冷的泪水好像刀刃,划开了他的体肤。

“没有人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所以说,不要把持府生病的事传出去。”周尘冷冽的声音响起,他知道周期倒下,对如今的云山家族有多大的打击,又会让多少权贵看自己的笑话。

周尘摆了摆手,叫涂晴走到自己跟前,他柔情似水的眼睛望着涂晴,并伸手将她拉坐在自己的腿上:“我只想把这件事交给你,你的父亲,还有别的事要做。”

“当然。”涂晴伸手擦了周尘的眼泪,伸手握住了周尘颤抖的手,帮助他稳定下来心绪。

而此刻,光芒也映照着她好似天使一样的脸颊。

周尘在这一刻想到了很多,只有一个念头是该在涂晴身上停留的。

如果他周尘要有一个夫人,那这个夫人,恐怕也只有涂晴可以胜任。

第二日下午,绻涟被米娜带进了周期的房间。

她果然没有见到周尘,邻近东陆节,周尘要和涂晴一起忙活婚礼的事,此外,他还有几场和公子哥们约好的赛马没有完成。

“老天爷,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周期伸出手来,高兴的握住绻涟那双手。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绻涟从乌思宁那里得到了消息,没有迟疑,就赶来探望周期了。

“没关系,这个病不会叫我立刻死,过两天我还能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你太累了,应该多休息两天。”绻涟皱着眉。

“可我不能倒下。”

“周尘呢?”绻涟有些意外:“他该不会还在赛马吧?”

“怎么不会呢?”米娜无奈的摇摇头。

“我叫你来,就是说他的事。”

“他?”

“你能去劝劝他吗?”

绻涟抿了抿嘴唇,等待周期继续说下去。

“他不是个坏孩子,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周期的眉目间瞬间氤氲起了愁云。

“或许你可以去说些什么,让他至少承担起云山家族,现在我可以帮他,但他不能一直把这个担子扔给我。”周期轻咳了两声,继续说:“你也不希望他成为一个真的废人不是吗?你们错过了,但至少,他心里一直都有你的位置,他很需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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