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来本不想答应。
美娇娘明显不喜欢他,没必要热脸贴了冷屁股。
反正三个月后就能离开,混点日子过去就算了。
但仔细想想,今晚要动手杀人,如果喝醉了,就算被人怀疑也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薛平意身为巡捕头,就算不贪,也有点关系,说话还是有分量的。
薛宝来答道。
“稍等,马上出去。”
说完,薛宝来穿着巡捕的衣服走了出去。
院子里,薛平意红着脸散发着浓烈而刺鼻的酒气。
在他身旁是一个穿着书生长衫,体态瘦弱的年轻男子,清秀的比女子还要好看,与美娇娘有七分相似。
身后还有一高一矮的两个女子,个子高的生的玲珑乖巧,狡黠的美眸打量着薛宝来。
矮的躲在高个女子后边,怯生生的不敢露头。
薛平意走到薛宝来身边,搂着他的肩膀说道。
“小子,今晚带你去吃席。”
薛宝来差点没憋住笑意,吃席,真有意思。
装作木讷的点了点头,惶恐说道。
“谢谢薛伯父。”
薛平意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
“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走吧。”
一行六人,三男三女出了门。
书生男子显然不想和薛宝来这等粗鄙武夫为伍,独自走在最前方。
三个女人走在最后边,美娇娘和高个女子经过商摊店铺时会驻足挑选,身边小孩哭闹着要吃东西,但往往都被一顿痛揍。
看得出来,这一家子虽然不太富裕,但过的开心。
与薛宝来并肩而行的薛平意觉得气氛有些尴尬,找了找话题。
“初入府衙,感觉如何?若有不顺心的事,或者受了不公的待遇,可以告诉我,周边几个区,我都有些关系,可帮你打点。”
薛宝来心中无端升起一股暖流。
穿越至今,受的都是冷眼,被人关心,竟觉得心中感动。
“谢伯父牵挂,同僚们待我友善,并未刁难。”
薛平意点点头,两个大男人也确实没什么好聊,薛平意开始介绍家里人。
走在前面的书生男子是薛平意的独子薛鹤清,豫法学院的读书人。
美娇娘是薛平意的媳妇徐安红。
高个女子是长女薛玲珑,矮个女子是幼女薛无邪。
刚介绍完,三个大男人就到了酒楼,女人不知道还在哪家店铺晃悠,薛平意点了菜,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聊什么。
薛鹤清一直是一副不愿与粗鄙武夫为席的模样,薛宝来也不愿意热脸贴了冷屁股,大家都等着上菜吃席,说不定喝点酒后气氛就热闹了。
薛宝来趁着空闲时间思考着晚上的行动。
面馆老板身住何处,他已经打探好,周围环境也踩点完毕,行动方案在脑袋里回忆了数遍。
杀人容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事后痕迹太多,很容易被抓到,牢饭可不好吃,薛宝来不想二进宫。
所以他要算无遗策的制造意外,确保万无一失。
巡捕官职虽小,但也是公务员,离开之前薛宝来可不想没了官府,不受庇佑。
等了许久,三个女人进了酒楼,手上提着满当当的东西,唯独小女噘嘴不高兴。
因为徐安红以马上要开饭,不能吃零食,要省钱为理由没给小女买任何东西,不过转手给自己买了一支镀金黄铜钗。
女人来了,那就热闹不少,徐安红拉着薛鹤清嘘寒问暖,大女薛玲珑正与小女薛无邪玩闹,薛平意显得孤寂而又落寞。
“幸好家里没宠物,不然家庭地位还得降一层。”
薛宝来感慨。
饭菜上齐,酒水备好,徐安红嘴里嘟囔着“酒鬼,天天喝酒”之类的牢骚话,但也没有阻止。
薛平意端起酒,顿时意气风发,说道。
“今日我发了赏钱,恰逢贤侄住进了府中,特来酒楼庆祝庆祝。”
“鹤清,这是你薛大伯带来的,今日之后,你们便以兄弟相称,懂了吗?”
薛鹤清鼻孔朝天看着薛宝来。
“谁要和粗鄙的武夫称兄道弟,哼。”
薛平意不高兴了。
“鹤清,你可别忘了,为父也是武夫!”
薛鹤清毫不给面子的说道。
“所以父亲大人你也粗鄙。”
薛平意捏着酒杯,额头青筋直冒,刚想发火,徐安红轻描淡写的说道。
“鹤清说的没错,你爹就是粗鄙的武夫,当初也不知道怎么瞎了眼,嫁给了他,别家巡捕头一年少说能有五百两存余,我们连五十里都不够。”
听见这话的薛平意无奈的放下酒杯,怒气消了大半。
薛宝来总算知道薛鹤清为什么傲慢嚣张,原来是个妈宝男。
不过,这一次薛鹤清反倒为薛平意出头。
“娘,父亲拿的都是干净钱,不沾人血,我又在豫法书院,若家人不奉行法礼之道,我又有何颜面再读下去。”
徐安红叹了口气,满脸愁容。
“可马上就要京考,就算你考的不错,若无银两打点,极有可能会被发配到边远之地,为娘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你一面啊。”
薛鹤清高傲说道。
“娘亲无须担忧,若朝堂不公,又有何可待。”
听见这话,薛宝来忍不住笑了。
或许是受薛平意的影响,薛鹤清为人正直,可惜正直的过于执拗。
也不知道是豫法学院的人都这般执拗,还是只有薛鹤清是这样。
如果豫法书院的人都是这个模样,那薛宝来就能理解,为何豫儒书院更受人喜爱。
被武夫嘲笑,薛鹤清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怒吼道。
“粗鄙的武夫,你笑什么!入朝为官为的是民生社稷,若不能安定民生,当官也没用!”
薛宝来拿起酒碗,说道。
“今日,我若能将你说的心服口服,你便自饮三大碗,并向薛伯认错,往后不再说武夫粗鄙。”
薛鹤清冷笑着答应,他可是豫法书院的辩才,辩论能力堪称一流,有时连学院老师都甘拜下风,怎么可能被薛宝来说服。
薛宝来清了清嗓子。
“夫有才而无势,虽贤不能治不肖。故立尺材于高山之上,则临千仞之溪。”
说完,背对着薛鹤清,一副高人模样。
薛鹤清如遭雷霆重击,酒杯落地,片刻之后二话不说,咕咚咕咚饮酒三大碗,对着薛平意跪下磕头认错。
“父亲,我知错了,您才是对的。”
说完,一头栽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徐安红不知所措,只是薛鹤清主动认错,让薛平意的形象在她眼中高大了不少。
很快,徐安红发现儿子躺在地上,准备找医生,就在这时,薛平意发话了。
“鹤清以往用小杯饮酒,酒量不佳,如今大碗喝酒,自然不胜酒力醉倒,待会儿我们带他回去歇息。”
徐安红听话的点点头,难得的没有反驳。
薛鹤清醉倒,只有薛平意和薛宝来饮酒,酒过三巡后,薛平意悄悄的凑到薛宝来身边问道。
“贤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薛宝来笑着解释。
“有才而无位,则才能不显,唯有身居高位,才能好好的发挥自身才能,所以重要的不是才能,而是位置。”
薛平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觉得薛宝来这个武夫和他们不一样。
长女薛玲珑忍不住打量薛宝来,狡黠的眼中不知道想些什么。
一个时辰后,稍稍醒酒的薛鹤清站了起来,端着酒碗迷迷糊糊的说道。
“我不信,不信你一个粗鄙武夫,能有这般见地。”
“今日我偶得佳句一首,定要以此佳句,震住我们读书人的脸面。”
薛宝来洗耳恭听。
大乾诗道没落,没什么千古名句,他想看看能让薛鹤清如此推崇的名诗,到底是什么。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说完,薛鹤清喝尽碗里的酒,又一头栽在了地上。
薛宝来无语,这句诗,是他今天作的,还热乎着呢。
薛平意一旁解释道。
“今日鹤清回来,我带他拜访好友,好友说他的府衙中有个新来的巡捕,作了这句诗,鹤清听后惊天为人,一路念叨,怕是得了失心疯,明日我带鹤清去拜访作诗之人,免得他心有挂念。”
薛宝来点了点头。
他很好奇,当高傲的薛鹤清知道,称赞不绝的诗句出自一个粗鄙的武夫口中时,会是什么表情。
又过了一个时辰,地上放了六坛空酒罐,薛平意喝的有些迷糊时,酒宴散去,徐安红叫来了夜游的巡捕将几个男人送到了家中。
刚躺到床上,原本醉的不省人事的薛宝来睁开了眼睛,炯炯有神的眼中透着杀气,哪儿还有醉酒之人的模样。
借醉酒制造不在场证明,能最大程度的减少成为嫌疑人的几率。
十两银子的醒酒丹,用的值!
穿上夜行服,薛宝来出门而去,今晚要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