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雪花在首城飘飘扬扬了起来, 在灯光下的映照下,只让人觉得那雪花似乎都像带着橘色光芒似的洋洋洒洒。

祁镜澍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半了,那细碎的白沾染在他的黑色毛呢西装上。

他低头, 想伸手拍去肩上的雪花, 可惜还没有等到手触碰到, 那雪花就在他的定做西装上洇出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斑点。

祁镜澍抽回手揣进裤兜里, 他木然地走了几步才发觉,自己的车在室内停车场里。

真奇怪, 已经和那场游戏告别一周了, 他竟似乎还未从中脱离似的。

这片雪越下越大,完全没有停歇的意思,祁镜澍不再试图触碰或者拂去将他西装点缀出处处斑点的雪花。

他只是转身走回公司。

良久, 祁镜澍开着车从车库出来, 没多久,他收到了一条信息。

看到发件人消息时,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路之遥:我现在在xx路口, 天气好冷哦,我叫不到车, 你能送我回家吗?我猜你应该没下班?]

祁镜澍摸着手机,手指点了下按键,但一瞬间他像是不识字一样。

字母韵母声调在他脑中混乱纠缠,他知道, 他想说, 他下班在家亦或者太忙了没空之类的。

一场梦醒,他本应不再抱有任何侥幸。

他本就非死缠烂打的人,亦觉得他一人余生已如此, 不愿再多半分挣扎。

可是,可是,可是。

为什么他却仍然回复了一句“好的”

祁镜澍盯着自己的回复怔怔,好几秒,他甩开手机开车过去。

行驶过这个路口,绕过那一条街,又在一条小径里穿行过去。

他在距离她还差一个拐角的街道看到了一家花店,花店门口的圣诞树灯光闪烁,一身圣诞老人装扮的男人变着魔术招徕客人,门店前挤着密密麻麻的一堆人。

鬼使神差的,祁镜澍看了眼接道拐角。

显然,她不可能在拐角,也不可能突然从拐角出现。

祁镜澍停下了车,拨开人群进了这家花店,花店装修典雅,一捧捧花束鲜艳欲滴。

“先生!您可以到处看看,这里有现成的搭配好的花束,也可以现场挑选您喜欢的花插成您喜欢的风格。”

花店的女服务员十分殷勤地接引他。

祁镜澍只是点点头,眼睛被花店中那捧放置在正中间的玫瑰花吸引住了。

朵朵重瓣玫瑰密密麻麻地被包扎在一起,红白玫瑰相间,星星纸和玻璃纸以及丝带将它们包裹成更加昂贵漂亮的模样。

祁镜澍看着这捧玫瑰,无来由得想到路之遥。

其实这么说倒也可笑,因为事实上,他看到什么东西都很难不想到路之遥。

在他成为她的狗时,他便将以路之遥为中心的思想行事。可是这么多年,他不恐高了,他克服了动物毛过敏,他不再是任由路家路虞揉搓的“质子”,他不再是一条狗,而是一只狼。可是这个习惯却紧紧跟着他,每时每刻都在告诉他,臣服于她,忠诚于她,并且,永远铭记于她。

她是玫瑰,他甘愿做她的营养土。

他为了她所有的肮脏手段,却只是为了让她自由盛放。

可是玫瑰不死,泥土却终有失去养分的一天。

祁镜澍看着这捧玫瑰花有些入迷,他如同千千万万麻木且无趣的成年男人一样,看见玫瑰便想起情人节、爱情、女人、以及刺。

即便自知俗套,他仍然不能免俗地试图用手触碰试探藏在包装纸里的根茎。

服务员看出他的意图,连忙献殷勤道:“先生,今天是圣诞节,这捧花是最新空运的新鲜玫瑰,因为节日酬宾,只需要521元便可以购买,并且附赠本店会员卡,平日买花八折!”

絮絮叨叨的话语打断了他的动作。

祁镜澍伸回手,只是道:“好,就这束。”

俗套的人,俗套的假日,俗套的花。

祁镜澍这样评价自己。

服务员一边堆笑一边整理花束,“您是送给女朋友的吧?我们花店的花啊,但凡买了肯定能恩爱……”

祁镜澍一言不发,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

不是,他是送给凶手的。

送给一个将他绞杀至死却露出比他还要痛苦的神情的凶手。

如今这个凶手正在拐角路口的奶茶店,或许还点了一本无糖多冰的烤奶和一堆小吃在等待她的司机。

服务员仍是说着什么,手利落地捏着花束。

祁镜澍没听进去她的任何一句话,只是蹙着眉头看她的动作,“不戴手套吗?”

“啊?哦您别担心,我们的玫瑰花都除刺了,所以不扎手的。”

服务员面上笑意连连。

祁镜澍却突然道:“我不要了。”

服务员面色惊愕,“你——”

他拿出手机,扫码转钱过去,“就当是耽误你们时间的赔礼。”

服务员还是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看起来矜贵俊美的冷漠男人到底在搞什么鬼便已经看见他离开了。

她咒骂了声神经病,一看转账又笑逐颜开了。

嚯,付了买花的钱却不要花了,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服务员漫无边际地联想着,很快就甩了这些幻想开始继续打理其他的花。

祁镜澍坐进驾驶座,握着方向盘,只要启动车子再开不到一分钟,他就能见到路之遥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发抖,他深呼了口气,狠狠捶了下方向盘。

好几秒后你,祁镜澍平复好了心情,面上一如既往没有太多神色。

他行驶着车子,缓缓听到她报的路口停下车。

不出意外,他看见她抱着热奶茶盯着手机,另一只手还不忘时不时捻起小吃放进嘴里。

明明已经站在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了,他在这时候却有了近乡情怯亦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感觉,于是,他丝毫没办法挪动脚。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看她。

许久,她似乎终于发现了他这道长长久久的视线,抬头看过来。

下意识的,祁镜澍移开了目光。

菩萨低眉,不愿见人间疾苦。

他转头,不敢见心上人。

他走过去,没多说什么,只是伸手敲了下桌面。

路之遥却并没乖巧站起来的自觉,她只是两手握着奶茶杯看他。

祁镜澍感觉自己的手指情不自禁地蜷缩了起来,他一开口,沙哑的声音让自己都觉得惊愕,“怎么了?”

“今天是圣诞节哦。”

路之遥喝了一口奶茶。

祁镜澍的心口跳动了下,却只是应了一声,“嗯。”

路之遥又道,“我叫你来接我,你就真的空着手来接我啊。”

她看向祁镜澍总是沉静无波的双眸,“我不配拥有鲜花戒指巧克力吗?”

完了。

祁镜澍脑中闪过这个想法。

他的头脑一向很好,走一步算十步,一心多用不再话下。

可是现在,祁镜澍的脑子却像生锈了一样无法转动,他不懂,他无法理解,他感觉到迷惑。

就像一个完美的机器人却被输入了错误的指令一样,于是脑中便只有一连串乱码。

路之遥伸手。

祁镜澍看着她的手,整个人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已经没办法思考了。

路之遥见他这样,只觉得他像个呆头鹅似的。

她笑着,起身,将自己被奶茶暖和得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

温暖到甚至有些滚烫的手终于将祁镜澍打醒。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没有摆脱她握住他的手,语气晦涩,“你——”

路之遥笑了一下,“你的手真凉快啊。”

祁镜澍沉默,好几秒,只是应了一声。

他转过身,握着路之遥的手上了车,他不敢再回头,唯恐一回头,一切便会如泡影般散去。

上了车,路之遥系好安全带。

她又道:“有人接就是爽啦,再也不用打车了,也不用开车。”

祁镜澍“嗯”了声,他知道,她不喜欢开车。

他道:“送你回公寓?”

路之遥摇头,“送我去你家,我家隔壁公寓在装修,叮叮当当的吵死了。”

祁镜澍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接着松开,“嗯。”

路之遥没忍住又感慨道:“随时有别的地方住还是不错的。”

祁镜澍又像个复读机似的应了一声“嗯”,车子开到下一个路口,刚过去,便看见马路围得水泄不通。

他停下了车,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好几秒,他听到路之遥长长叹了口气。

祁镜澍转头过去,轻声道:“现在这个时段堵车。”

路之遥幽幽地看着他,“呆子。”

祁镜澍愣了下,“什么?”

路之遥伸出两只手过去直接捂住他的脸,一字一句地道:“我的意思是——”

“我,需,要,你。”

祁镜澍黑色的瞳仁颤动,嘴巴徒劳地仗着,没办法吐出任何一个字句,

他的神经突然像断了一样,也像是失去了信号一般,只感觉整个人混沌了一瞬间。

然而在下一秒,祁镜澍的心脏却又跌入谷底。

祁镜澍对于路之遥,从不相信苦尽甘来。

梦中的事情反复提醒着他那些可笑的行径在她眼中多么的令她作呕。

于是他道:“其实我刚刚路过了花店,我走进去了,看到了一捧玫瑰。”

路之遥点头,听着他继续讲,强迫着他看向自己。

他道:“我本来要买下它送给你,我知道我是个无趣的人,我也知道玫瑰很俗套,但是我还是想买下来。”

“但是花呢?你买了就后悔给我了是吗!”

路之遥小声抗议着。

“不是。”祁镜澍道:“我看到它们被除了刺,所以没买。”

“哦,难道你像是在玫瑰刺上涂上毒药好毒死我?”

路之遥开始打岔。

祁镜澍不说话了,看着她,手指蜷缩了一下。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却终究还是抽回了手,可是下一秒,温暖的手就握着了他的手腕。

路之遥握着他的手腕,放到她的头上,她道:“我命令你rua一下我!”

祁镜澍嘴角痉挛了一下,脑子完全没办法控制面部神经保持平静,好几秒,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他道:“遥遥,对不起,我做不到。”

祁镜澍对自己说,他做不到彻底心狠,将她的刺拔除好供养在自己的星球里,也做不到完全放手,任由她离开自己的城堡。

他只能呆呆地在原地,他渴求她回头看一眼他,告诉他他是为她存在。

可是如果他不回头,他也有办法催眠自己,让自己永远沉迷在过去中。

她在往前走,只有自己还留在过去。

祁镜澍不善言辞,他只是露出了僵硬的笑,平静无波的眼中终于有了圈圈波纹,可惜那却是泪水。

路之遥解开安全带,一起身,用力地膝盖直接压在他的腿上。

她道:“你令我觉得可怕,你知道为什么吗?”

路之遥不等他接话,继续道:“因为你总能知道我需要什么,总是能把我所有糟糕的事情处理好,总是能将一切都变成我幻想中的样子。所以我很想逃离你,你让我觉得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我会活不下去。”

路之遥声音轻了些,“我必须将自己训练成一个不需要你也可以活下去的人。”

祁镜澍眼睫颤动了下,眼睛终究是红了,眼泪落下。

他紧紧拥着路之遥,沉默着,不发一言。

祁镜澍真的很无趣,连落泪时,也不曾发出一丝哽咽,只是安静地流泪。

然而这样的他,却这样说,“你可以割舍附属,但是附属却没办法独立。”

祁镜澍又道:“我附属于你。”

他搂住路之遥的腰部,凑近,想要吻下去,却又停止了,“可以吗?”

路之遥伸手捂脸,“不要问我啊!”

祁镜澍发红的眼睛里露出了点笑,俯身吻了下去。

他始终没有告诉她,他为什么没有买下那些玫瑰。

因为他无法想象失去了刺的玫瑰会过得很好,他宁愿用血供养玫瑰,被玫瑰刺死,留下疤痕伤口,他也想让他的玫瑰永远骄矜动人。

玫瑰愿意回头给予他一瞥,他也愿意伸开双手。

祁镜澍所有作为自我的存在都死在了遇见了她的那天,终其一生,他都是裙下臣,花下土,君下犬。

作者有话要说:  祁镜澍:卑微,可怜,但是娶到了老婆。

终于完结了,那我终于可以卖惨了哈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这本书收益很低。我没断更前一天收入三四十吧,就还挺怀疑自己的。其实我还想写更多男主的,但是收入实在没能支撑我写下去啦,就很挺遗憾的哈哈哈。感谢一直没放弃我的小读者,谢谢你们。对啦,小声比比一句,希望各位全文订阅的小读者可以给评分评满分,因为这样可以上最后一个榜单啦。如果能上榜单就好啦,这样这本书好歹完结得体面点,也能赚一点房租,毕竟我辞职了还没收入来源QAQ(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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