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朔雪的办公室朝书库的附近行进、并没有感觉路程有多么远。
但是从窗户跳入到后花园、再回到王宫内的时候，这走廊却变得不可思议地长——就连阶梯也像是无限向上延伸的埃舍尔阶梯。
即使自己的体重很轻巧、要攀登这么多阶的阶梯，在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走廊把自己抬到月朔雪的房间也是个相当的苦差。
在迷迷糊糊之间、楚溪和她的手下似乎只把他抬到了王宫的门前，而在王宫门前和谁完成交接后，耳边也并不是嘈杂的声音。
回忆一下、似乎只有零星的侍卫，并没有跟上来，然后便是无相的声音。
“之前醒来的时候就在卧室、然后就去了餐厅，路过了女王殿下的办公室，就朝着书库的方向去了——没想到和正门的距离这样远。”林山由衷对一边在那里不知为什么忽然就从药草学念叨到占星学，又开始絮叨比武大会规则的无相致谢：“那昨晚还真是辛苦您了。明明您的身体就也不强壮、却要搬着我走这么多层——”
“啊？”无相猛然回神、甩了甩衣袖：“我的……我大半夜被折腾来救治你这件事是事实、但女王殿下还是蛮体谅我的……我的身体状况的，所以是她把您背回到房间的。”
小雪把他背回到房间的——？
无相再次强调了一次“我从不说谎”——不过即使没有这句强调，林山也并没有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尽管他忽有些口吃——
但念念叨叨那么久也没有喝水、舌头干燥了也是寻常的。
倒是作为无相青梅竹马的苏问寒充满鄙夷地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约定的事、果然还是暂且放在一边吧。
对于阿清来说，让他能够在并不温柔的环境下依然能保持着某种程度的自我的根源是那位约定的少女——
可是、他的人生其实是在逃跑时被追上并殴打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林山，是看小说不小心点错了广告而穿越到异世界的林山，对林山恩重如山的是月朔雪。
即使命运可能会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追上来，对他来说也肯定要把月朔雪的优先级排在那位约定的女孩之前的。
“什么？竟然让王上背着他回来？太不像话了、果然我还是杀了你正道吧！”
苏问寒摆弄着腰间的佩刀、猛地抽出来发出“唰”地一声。
冰冷的银色刀刃反射出华丽的光、而刃纹却像是火焰一般在刀锋上燃烧着。
虽有浅金羽令的指导者外加赌约双重约束，林山还是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开——玩笑的！你是被王上背回去的事、我已在刺杀你的时候就打听到了，不可能在这里心平气和说这话时因这个再砍你。”
苏问寒向林山眨着眼、将刀刃收回，歪头道：“本来呢、我最开始是考虑着要不要只废掉你一条胳膊、一条腿一类的，但是一路打听上来是越听越气——
不但昨晚王上亲自背你回到卧室、帮你洗澡、和你共度一宿，甚至今早还和你一起吃了早饭——不对、那个时间是早茶吧，而且其中好几道还是王上亲自做的，然后你和王上并肩去的办公室，还被给予了不用通传的特权——”
她有些沮丧地鼓着腮：“我为王上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这么多年都没有这待遇。虽然早知道的王上厨艺不错、但也就是某几年千羽国节庆时分被王上送过小点心——还不是单给我一个人的，是人人有份。
最惨的还不止于此——是就那么两次人人有份的王上亲手制作的点心，我多花了一大笔钱，还没有吃到。”
“为什么没吃到？”林山不由问道。
他心中想大概当时苏问寒地位还不够高、于是本应该分配给她的那部分点心就被其他的高阶抢走了——
林山脑补着一个前奴隶，靠着自己本事一点点上位、却还是被欺凌，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崇尽敬的女王亲手烤制的点心却被人抢走，死死拉扯着衣角大喊“你让我花钱买也可以”却还是被嗤笑的悲惨场景，本生出了些点同病相怜悲悯心，结果无相给出来的答案却和他想得截然不同——
“这件事谁也不怪、她自己花钱高价买了个雕花镶金的玉匣，把王上烤制的点心放在匣子里供起来了，每天都拜一拜。结果她的家中被飞蛾蚊蝇缠住、还在千羽国内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挑衅问寒、给她下了不致死却很讨嫌的诅咒术，最后经过好一番折腾才发现源头出在被她供着的玉匣里——
因为供了几年，打开玉匣发现里面的点心都变黑生小虫子了。那些飞蛾蚊蝇就是从那里飞出来的。
打那之后、王上就再也没送过她任何吃食了——反正她也不会吃、哪怕怀着敬重的态度供给，从结果论也是平白生苍蝇。”
“……”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因为我能得到女王殿下亲手烹制的点心这种事太稀罕了、我才会供起来的？要是天天都能吃到、我也就不至于此了。那个卖玉匣的也是讨厌、明明和我承诺这是她店里最好的玉石雕琢的，还请了好几个魔法师灌注魔力，保鲜保冷效果好得很——最后还会生出蚊蝇什么、分明就是骗人嘛。”
“梦灵家的玉匣我也买过不少、也经常用，质量是没问题的。她也没有虚假宣传——只不过她根本就想不到有人会在她的玉匣里把点心放六七年就是了。你早过了保修期了，人家还专门来向你道个歉，就为这，你也不该还在背后怨念吐槽人家质量问题，”
“总、总之——”苏问寒咳嗽了一声：“我听到你竟然吃到了王上为你做了几样餐点，还是那种从材料处理那一步都由自己负责的时候，我羡慕得发疯、直接演化为嫉妒了。”
她弹动着刀鞘：“不然下次在王上给你做餐点的时候、你来把我叫上——不方便的话偷偷拿出来两样也行。我的玉匣里好久都没有放食物了、还怪空落的。”
“为什么人家夫妻一起吃饭要叫上你？你这么致力于当灯火？还有你这么说谁还会替你拿啊？别供起来啊，倒是吃啊？”
“吃了不是浪费吗。”
“对食物来说不吃才是浪费——”
无相疯狂吐槽苏问寒、甚至把林山想吐的槽都精准吐出了。
喧闹之间、总算到了月朔雪办公室前。
月朔雪门前的侍女还是之前见到过的那几位、在见着这三位的组合时也是一愣。
“请问——？”
“麻烦通传一下、我们这边有事要和王上商量……”
苏问寒打断了无相、叫住了“是”的一声要去通传的侍女。
“你稍微等一下。”
“是、问寒大人。”侍女停住脚步、转回身面对苏问寒：“您有什么特殊吩咐吗？”
“我听说、之前王上给了王夫殿下进入办公室不需要通传的特殊权限吧？”苏问寒淡淡道：“这件事和王夫息息相关、所以你也就不必通传了。”
“虽然王上之前的确如此嘱托过、不过——”
“不过什么？难道王上下过的令给的权限，你们也要私心削减么？”苏问寒冷笑一声：“嗯、这种手段还真让人熟络啊。”
“不、苏问寒大人，属下们不是这个意思、也不敢——”
“不是这个意思就让到一边去。”苏问寒扯着嘴角：“我虽然暂且还不算喜欢王夫阁下、但我更讨厌那些假模假式顺从，背后却搞小动作的。”
苏问寒轻轻把耷这头的侍女拨到一边、推着林山直接进了门。
在从侍女身边路过的时候、以相当强硬的态度在她们手上重重地一拍。
无相一副为难的表情、从衣服上的装饰品上拽下了几颗宝石，挨个塞给守门的女侍，低声道：“诸位对不住、一点小小心意。”
在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侍女们手中已经被塞满了金币、以及比他从衣服上拉扯下来的装饰品成色更上乘的宝石——
应该是苏问寒方才重重拍击着她们的手时放下的。
“问寒她还真是的……”无相苦笑。
“是啊。”侍女们露出了和无相一样无奈的表情：“她一向不是什么苛待下人的、我们平日里明里暗里也不知道受了她多少的恩惠，怎么会故意为难她——肯定是盼着她好的心多些。
可惜、她既已说到那地步，我们也不好再多嘴了。”
侍女们要将金币和宝石还回去、无相摇头：“你们收着。你们也知道她那脾气、给出去的就肯定会不会再收回来——真经了我的手，我要挨一顿骂还不算，下次她肯定会给你们塞更多礼物的。”
侍女们在推拒两三次后、就把钱和宝石收下了，低声让无相替她们转达谢意，同时一脸担忧回望门内。
苏问寒推着林山进了月朔雪的办公室。
林山进门先看到了月朔雪的背影、正要开口时，一道妖娆声音划开了空气。
“哟、这不是千羽国的刀神大人吗？旁边的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