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朔雪的目光移动到厚重的窗帘后——
“唔——但话说回来、天色已经很晚了，茶又是提神之物，哪怕好喝也容易睡不着。所以这是从桑尘国采进来的，之后又使用工艺把提神的成分全部都分解掉了。”
茶杯在碟子上撞击、发出“喀哒”一声，她将茶杯放回托盘。
“也许是我会错了意，好像阿清刚才就是想要问这个来着？奈何桑尘国使用的形容词和这里不同，你怕我听不懂……”
“……”
林山本来为自己不需要开口提什么“咖啡因”和“茶碱”就得到了答案稍微有些放松了精神，但月朔雪这完全超过了察言观色限度的发言让他的的精神刚放松一瞬就不自觉又稍感紧张起来。
“在小雪面前、我的表情就这么容易出卖内心吗？”
“毕竟我也没怎么看到过阿清在其他人眼前的样子，暂时还不太好评判。不过、安心，至少阿清在我面前虽然能稍微轻松点表现出喜怒哀惧来，可那副天生的淡然五官让你激动情绪都会折半。”月朔雪浅笑：“也就是——纵然阿清在我的面前比在其他人面前都更容易暴露内心，可是在我这里暂时也是我认识的人中最看不透的没有之一。
但最基础的还是很轻松能读懂的——如果阿清很介意，认为我这种宛如和其他人大脑对话一般的敏锐恶心，我也可以住口的。合作关系最重要的就是哪怕初始时处处不合，在慢慢磨合之后也会逐渐适应对方、并被对方所适应。”
月朔雪等林山把红茶喝空了之后、扇子的一侧贴着脸颊：“现在有点清醒了吗、还是说仍然想要继续睡一会呢？”
林山在刚醒来的时候、身体疲乏而沉重，大脑里灌满了水银，太阳穴“突突突”地跳着疼。
但在喝了那杯清爽的茶之后、负面状态没有完全清除，大脑却也清醒了许多。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的话，大概不会轻易说出刚才那么缺心眼连试探都谈不上的话语。
然而、那稍微有些冒昧的言语，仅仅是让月朔雪稍微把茶洒出了一点来，确实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歇斯底里——在把红茶端过来的时候，那双草翠色的眸子中似乎还有些怜惜——
她似乎发现了林山的失言和几乎过度训练带来的疲劳感有关。
“清醒了——毕竟哪怕是昏迷着、也算是睡了一下午。就算是躺在床上，估计也像是烙饼一样翻来覆去的。”
“烙饼……”月朔雪浅浅哂笑：“说起这个、你现在有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她用扇子敲打着他的肩膀和腹部：“不需要担心身材走形、毕竟在时间紧、任务重的非常时期，悠闲了一下午的时间，可能会对整体的进度都有些微的影响——
所以摄取的多余热量、我会给你喂招陪你练训帮助消耗掉。”
在她用扇子敲打着林山的腹部时候、林山确实有饥饿感袭来。
声音不大、也还是发出了“咕——”一声。
说起来如果自己没有在浴室昏倒的话，本来就是要和苏问寒一起去吃午餐的，而且下午还……
下午……？
“啊——”林山稍微张大了嘴巴：“糟糕了、我——我这岂不是食言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月朔雪身上：“不好意思、小雪。像你这种，既然约定好了、肯定都提前会做好计划表预留时间吧？就因为我昏倒、岂不是让你预留的时间出现了空档吗。”
“约定好的事情、我当然会预留好时间啊。”
月朔雪凝着林山的慌张、并没有否定他慌乱的根源。
那眼睛里也确确实实浮现出了责怪的神情——
“对不——”
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可是临时计划有变、尤其是不可抗力的部分，如果我没有提前做好能抵抗风险的计划表、即使出现了空白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
何况、我就算不是滴水不漏，这方面的小细节肯定会注意到。
所以在知道你无法兑现承诺的时候、我就提前把明天上午的工作都结束掉了。”
月朔雪眼眸中怨怪的神色更深——
林山心道、既然把小细节都注意到了，那么为什么却还是流露出了怨怪的表情呢？
苏问寒的问题已经过去了、那么显然不是为了苏问寒的训练而气愤，果然是在为他爽约这件事本身吗。
他想要张开嘴唇、即使错误出在自己身上，不好意思去问她生气的缘由，至少应该让他好好道个歉。
但他的唇瓣稍微张开了一点、月朔雪手指的力道却更重了，他完全无法发出任何的声音来。
“你现在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生气？”
林山张不开嘴巴、只能捣蒜似的点点头。
“是不是想要向我道歉、为了你爽约的事情——？”
林山再次点头。
“所以我就是为这里生气啊。”月朔雪微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把手指头移开：“为什么动不动就要说‘对不起’‘抱歉’‘我错了’这种话呢。如果仅是当着我的面倒是无妨、不过很显然目前为止你显示出来的是对所有人都会不管是谁的错，你都是先道歉就了结了。”
月朔雪叹气道：“若真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说一句‘对不起’就能解了问题的；不是你的错、你在不断道歉，确定不会被对方蹬鼻子上脸的吗？”
她用扇子贴在林山的前额：“这也是我不大喜欢阿戌的又一个原因呢。同样碰到事情了、她好歹也是我的首席侍女，却也经常会‘对不住’个没完没了的。她似乎认为那是敬重的态度、我其实过去想过纠正她，但在纠正之后她的症状倒是更加严重了。
甚至纠正的行为本身都会被视为是想让她道歉的表现——就这一点还真是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呢。我也不想要说谁的坏话，可是遇事不决就道歉解决，那声‘对不起’到底是对着被背弃、被伤害的人说的，还是说对着自己说的呢？”
月朔雪捏着扇子、些微的灵力注入到了扇子中——
“如果我在这里向你说了一句‘对不起’、把你杀掉了什么的，绝对不是在珍惜你的性命——否则我就不会动手了。所以道歉的话语并不是什么解决问题的手段，仅仅是自我安慰而已，越是经常被伤害的人越能理解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