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床上。
而月朔雪则是坐在椅子上、趴在他的侧边，安静地睡着。
显然是在照顾他的时候、一不小心就陷入了睡眠中的姿态——
厚重的窗帘已经拉上、而透过缝隙的薄纱，能够看到天色已擦黑了。
身体上的伤又已经尽好了、但自己受到水龙冲击时的感觉却还残留在肉体上——
本来洗澡应该是消解疲劳、放松身心的活动，结果这一场在洗下来自己却是愈发疲劳和沉重了。
四肢都像是灌了铅一样、刚刚睡醒，脑袋却也是昏昏沉沉的。
月朔雪喉咙发出了小小的声音、耳朵轻轻动着，猛地坐了起来。
那双目光正好和盯着她看的林山撞到了一起。
“啊、已经没事了吗，阿清？”
目光相撞林山反而有点尴尬、把目光轻轻垂下去。
在听到了月朔雪的问候之后，那种说不出的尴尬之情蔓延得更厉害，连带着自己的回答都是吞吞吐吐的。
“嗯……嗯……”
虽说和苏问寒什么都没发生，但是就事情的过程而言，倒是可以用一句“两个人在浴室独处的时候自己昏过去”了来简单总结。
没做什么坏事、却总有种心虚感——就是不知道苏问寒到底是怎么回应月朔雪的了——
据实相告实在有种天雷滚滚感、但若是有所欺瞒反而更让人歉疚了——林山想要试探性问一句、视情况决定自己后续的言行——
然而话到嘴边却有点羞耻、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真够呛呢。”和林山的窘迫不同，月朔雪却若无其事地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和问寒一起洗澡。那个疯子可是在洗澡的时候也不忘训练的存在啊——尤其她还相当擅长操控各种元素，水元素尤其擅长，竟然第一天接受练训就选择了最地狱魔鬼的模式，还真不愧是你呢，阿清。你也太拼命了——”
“这么说起来……”月朔雪主动开口、稍微驱散了一点林山的窘迫，但是他的声音依然很小：“苏问寒大人什么都和小雪你说了？”
“其实她就是不说、听到报汇看到你的身体状况的时候我也差不多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月朔雪抿唇笑道：“其实有个敏锐的上司还是蛮让人为难的吧，毕竟自己有点什么小动作都会被提前看穿，那么隐瞒就没什么意义了——可是不隐瞒、要把一些微妙的事态据实相告也怪尴尬的——”
月朔雪戳了戳他的脸：“脸红什么？好像一副做了坏事的样子，是怕我生气？还是怕我吃醋？或者说是正因为想着我既不会生气也不会吃醋反而会有种更强烈的负罪感？”
“……”
月朔雪这么一问起来、林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的确、自己到底是在怕什么呢——说到底他和月朔雪其实是属于某种意义上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月朔雪对自己的确是超出了他人生迄今为止所经历过的亲密的人关心的界限，甚至可以说是理想的化身也说不定——
然而、如果说这是基于爱情的呵护，林山却并不能完全信服——
原本的人生让他会被月朔雪轻易感动、与此同时那份不易察觉的怀疑主义还是深深扎根在他的内心深处的。
在林山决定和苏问寒赌命的时候、月朔雪并不怎么紧张他甚至还是鼓励、钦敬与赞赏的态度，他知道这么思考很卑劣、但他还是会产生果然两个人之间其实没有脱离“合作”范畴内。
既是没有脱离“合作”、自己担心她吃醋或者生气就很奇怪了。
可若她对自己既没有醋意也没有烦恼、自己又是什么感想呢——
果然会像她说的一样、更加过意不去了么——还是比起过意不去更接近于失落的情感呢？
林山忽然发现自己想不明白了——本来没有怎么在健全的环境下生存过的林山，忽然发现了自己无法细分出一般人应该能做到的情感的细分。
只是站在外侧观察着其他人的时候、他或许能给出似是而非的模糊定义，当对象作为自己的时候，他却恍然间发现他对于内心涌动的情绪没办法归类。
“欸欸、不要心思这么重啊。”月朔雪草翠色的双眸钉在他的脸上，苦笑：“我其实就想用更加咄咄逼人的态度、让阿清你的情绪更放松一些，好像有点适得其反了。”
月朔雪眸光流转着：“不要这么轻易就认为我是不够紧张你什么的——正是因为紧张、我才没有什么吃醋和生气的余地啊。
我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我和你约定的合作，你也根本就不用这么拼命的——
我不仅和你约好了要彼此相信、我肯定也是无条件相信着问寒。
本来两个月的时间就足够紧张了、问寒想要揠苗助长的心，还有阿清你想要突飞猛进的心思，我不能说完全理解，但也至少做到不给你们添麻烦碍手碍脚的才行。”
她轻轻耸耸肩、自嘲一样道：“看阿清刚才的眼神、简直就像是说‘我们两个是合作关系、我好像也没什么立场让小雪替我生气或者吃醋什么的，她什么反应都没有我也没资格失落’。”
月朔雪停顿之后，指了指自己：“但是、阿清，你也应该为我考虑一下嘛。如果你在为我们的合作关系烦恼、我也是一样的。
我的占有欲太强了，在你身上投入过多的感情，为了一点小事拈酸吃醋什么的，那么我就是破坏了自己主动编织出来的大度了。”
她本来是用一根食指指着自己的，但是接下来却做出了一根一根立起的动作来——
“问寒、玛雅、还有我千羽国内的诸多高层，虽然没有什么家族地位却也是自由自在活着的千羽国国民，还有你心中念念不忘的小美人什么的——
如果我换成你我也会目不暇接、有种纠结感。而且似乎不是有人说其实身处于危险状态的心动和坠入爱河的心动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吗？如果两个月的时间你和问寒之间萌生了微妙的情感，我总是在吃醋的话，在之后我退步抽身的时候会是什么情景……本来暂时还不属于我的人，我却要做出谦让的态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