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寒揉捏了一下手腕、空泛的目光凝视着墙壁。
能够向两侧拉开的墙壁现在已经是合拢的状态，其中所储藏的兵器已经是完全看不到的状态了——
但是她的双眼却仿佛能穿透那面墙一般。
在半晌之后、她挤出来了一个笑脸——
挤出来的、甚至那是否能叫做笑容都让人深感怀疑。
高大的身躯、健硕的肉体，却在她露出了这一抹笑容之后瞬间就显得弱气了起来。
林山在和苏问寒战斗的时候、除了身体以及技巧上的差距之外，最畏惧的恐怕就是苏问寒若有若无散发出了那咄咄逼人的凌厉气场了。
但她竟然也能笑得如此悲哀和楚楚可怜，简直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不对、并不是普通的女孩子的笑容。
准确的说是那笑容看起来竟然像是和强势的女强人截然不同，另外一种意义上的不普通的女孩子。
不是由于自己的意志进入了深渊的世界、但也浸淫了许久。他所沾染的多是些试药、以及伤人讨债的生意。
本身他的身体就有问题、心理也有极大阴影，而自身也厌恶着那些把人当做的商品的恶劣行当——可纵然是专心药品和讨债的生意，也和不想看却也多少能了解到的恶癖一般、还是多少会睹视到腐烂的产业链。
苏问寒的表情，和那些令人作呕的产业链的存在，极其相似。
“……”
“唷。”苏问寒怪笑一声、朝林山做了个鬼脸，将自己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扫而尽，又回复了那歪嘴龙王般的笑容：“你的眼神该不会是在心疼我吧？只是换了个表情而已哦——换了个表情就能激发出你对一个现在情况显然是比你更有利的人的同情心来，一方面意味着你的同情心泛滥、另一方面肯定是你移情投影了吧。
毕竟、如果不是移情效应的缘故，一般人看到我刚才的表情大概反应都是‘啊、原来问寒将军也能笑得这么温柔呢’或者是‘你这样温柔地笑起来多好看，你应该像这样多笑一笑’，而不是一副伤感到说不出来话的样子。
即使是因为了解那份笑容背后的真实而流露出了同情——上位者和下位者也是不同的，居高临下俯视的同情以及带着些许顾影自怜我是能一瞬间就分清的哦。”
林山的身体向一侧蹭了蹭——
被绳子绑得结结实实的，移动起来丝毫不便利。
但是一旦习惯了、好像倒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阻力。
他的像是一条肚皮朝上的虫子、蹭到了仍旧刺在地面的剑锋前。
眼睛定定地凝视着剑锋中自己的眼睛、豁然发出“啊”的声音。
“我都不知道呢、原来自己的表情都变成这样了。本来平时我还一直都当自己是个深沉稳重的类型呢——当然不是个性上，而是由于天生的长相占优势，所以只要我能保持面无表情，就会被人视为漠不关心。结果……”
林山“噗”地苦笑了出来：“我还以为自己很神秘呢，对于心思的隐藏什么的相当到位、结果却完全不是这样。
甚至由于对于自己表情的错误判断、我还在思索苏问寒大人是怎么看穿了这么多事的。
如果现在被绑缚在这里的是您而我是站在那里的那位，看到苏问寒大人露出同款表情，我猜我也能明白——并不是您多敏感。”
“是、我的确不是什么敏感的人。尽管在战斗的时候相当依赖自己的野性和直觉、以及敏锐——可是在素日非战斗的场合大部分情况下我却基本是让自己的感知迟钝点的。
如果长期生活在沉重的氛围内、对于痛楚的感知还是那么敏感，心灵和精神会先于肉体崩溃，而心灵和精神会直接导致身体机能的下降。所以人类即便是出于自保、对于痛觉和和痛苦地感受都会减弱。减弱的方式就是依靠冷漠、反馈迟钝——当然也有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一点的，那么等待这种类型的基本就是死路一条。
其实这和进化算是很像的。纵然世人大多慕强、可是这世界比起强者生存还不如说是适者生存。我自己都能列举出一小串在奴隶时期能力比我更强、性格比我更开朗，同时身为奴隶也算是逻辑清晰、头脑清楚，身居下位却更能比高位者了解这个世界残酷的运转机制，同时也在崇尚着‘平等’这样时髦的理论。
作为上位者有这份天真是优点、但在奴隶群中各种出挑反而是被打压的对象，奴隶中拥有和现在的我一样强悍的体力大多被累死了、而现在的我拥有同样古怪脾气的都被打死了——
他们也许某种意义上也有着‘强大’的一面，但这份强大不匹配身份，以至于会在中途被淘汰掉。”
苏问寒踏近了林山的身边、把他身上的绳子割断，用下巴指着身后一度被她打开的墙边侧的一面。
“尽管我没有预料到你的状况，可为了自己的精神状况着想，我在这间训练室建立之初就给自己留下了一面空空如也的墙壁。这样既可以练习封印的咒文、同时也不会耽误每日的训练进程。毕竟现在的我在手腕上被套上枷锁还是会被拖慢行动力、然而过去的我甚至还不如现在的我，能够如此淡定目睹到和以前某个疯子家中刑讯室内布局一模一样的墙壁还能有心情继续练刀术。
所以我当时选择是在刀术进程修炼到瓶颈期、就用触碰自己伤疤的方式来让自己进行进一步挑战——如此反复、方到现在的程度。”
苏问寒凝着空白的墙面：“你的时间远没我的充裕、但是——只需要在一个月内达到能够在拉开那扇装满了刑具的门扉心中不会打怵的程度，我再想法子进一步加强，你的机会应该又能提升一两成。”
“我都已经说了不需要呢。”
林山谈了一口气，把手按在了装刑具的那机关门的把手上。
按照方才听到苏问寒那0.5倍速——也说不定是0.25倍速的咏唱咒文，把门扉打开来。
在这么近的距离打开门扉的时候，林山才猛然间发现，那刑具上面的血色已经残留的青黄不是染料装饰品，而是真正的血液以及皮肤的碎屑沾染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