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落之前

时值正午,骄阳似火,圣玛利亚岛的海滩上露出浅谈的贝壳,被映照的闪闪发光。

海风吹拂,海浪涌动,这座岛屿看上去与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充满平和而安详的气氛。

但搁浅在这座岛上的人们绝不这么想,特别是对于一艘普通商船来说。

作为时常来往于塞纳天西部海域商路的一名经验丰富的老船长,像这种平日里往往复复的跑过几十上百趟的海域。

说是闭着眼睛还能跑完可能有些夸张,不过大风大浪总归是见得多了。

一直到这次出海之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真是不知道那帮海盗发了什么疯,平常劫掠之后也就摆摆手让我们走了,今天真是见了鬼了,硬是要我们的船首像做什么?”

老船长一边抽着烟草尽量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往被海盗砍伤的左手上靠一边吹胡子瞪眼的抱怨着。

“不是我说,萨福船长,他们既然铁了心想要咱们的船首像,你就把这船首像给他们呗,活命要紧啊。”

旁边死里逃生后的水手明显对于之前的刺激感到心有余悸,两腿张开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口喘气。

“就是说啊船长,船首像咱们回去还能再买...”

蓄着一副小胡子的船副点着脑袋显得颇为赞同的附和着,不过作为船副,他还得负责调度好手下的水手们。

就比如现在他就看到一个抓着一团被割断的粗股麻绳傻乐的二傻子。

“嘿那边的臭小子,别搁那玩你那破xx绳子了,鬼知道这帮海盗的挂上来的绳子上有没有什么病毒!”

听到船副也这么说,本来淡定抽着烟草的萨福船长下意识想要抬手。

刚包扎好的绷带瞬间一紧,绷带上的血迹又多了几分,他的动作也被迫停止,老脸不由得一抽,倒吸一口凉气。

“哦嘶——”

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来缓解尴尬,萨福开口解释。

“咳咳,听好了,这种想法可不能有,咱们靠着大海吃饭,一定要对我们的船首像有敬畏之心。”

“这船首像可是我祖传下来的,怎么说至少也得有个千八百年历史了。”

说到这里,船长惬意的吐了个烟圈,一切烦恼被他抛之脑后。

“要不你们以为我在大海上风风雨雨这么多年是怎么平安活下来的,我跟你们说啊,当初......”

“船长,我们真不是对大海没有敬畏之心啊,但就这么一个船首像,黑不溜秋的都不会发光,怎么也和那啥扯不上关系吧?”

“而且这船首像要是真的有啥用,咱们也不至于被追到这鬼地方啊。”

大副一撇嘴打断了萨福的忆苦思甜长篇大回忆。

对于船长的这套说辞他听的耳朵都起茧了,每次船长一吹起来就要扯好大一通,他都快能背下来了。

像大副还算好的,船上加入船队最早的厨子是船长的发小。

听他说只要有三天没听到船长提起当初的故事就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怎么都不得劲。

船长老脸一红,开始强行解释道。

“咳咳,这种事情懂的都懂,不懂的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之前咱们一起进了黑风暴,不就是靠着船首像的庇佑吗?”

一说到这个他就来劲,仔细算算他已经有两天又五个小时零八分没有跟大家说说当初乘风破浪逃离黑风暴的故事了。

“就咱们知道的,刻尔克的官方商队、卡斯蒂利亚的武装突击舰队、有一个算一个,进了黑风暴的能留个全尸就不错喽。”

“要不是靠着船首像保佑咱们还能活着回来啊?再说了,船首像防的是天灾,这种人祸的事,不能算。”

说到激情处萨福甚至还为自己的情感抒发配上手势:“没有人比我更懂黑风暴!”

‘船长又发病了’

船副和水手对视一眼,一下子就领悟了对方的想法,只有在这种时候他们才会这么的心有灵犀。

小胡子船副扶了扶额,其实也没有对此多么的纠结,他之前也只不过是下意识的插科打诨几句。

并没有在意船长的狡辩,反手掏出自己珍藏的望远镜对着来时的海域望去。

镜筒里圆圆的视野中有着几面绣有骷髅头的黑底旗帜在飘扬,这才是真正令他烦躁的东西。

“这帮子海盗是真的有够执着的,咱们都不要命的逃进圣玛利亚岛了,他们还真敢追过来。”

“现在还守在那边近海不走,这一个破破烂烂的船首像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在旁边一直听着船长大副斗嘴的水手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了。

本以为逃出生天之后这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结果现在告诉他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一下子慌得小脸煞白,这下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

“不是,那帮海盗没有脑子的吗?咱们这商船也才四级啊,怎么看也不可能装上什么值钱的船首像吧?他们会不会是瞎啊??”

“你管他们是瞎还是傻,那帮狗娘养的东西要是有脑子,就不会当海盗喽。”

“而且咱们这船首像都成这副样子了,你要说是低等级的兽型船首像吧,看上去又像个人似的,但你说这首像的形制高级吧,又没有哪个泰坦或者天使长的是这个样子的。”

“依我看,反正不是什么正经首像,船长不是说是自家祖传的吗?怎么不问问船长是什么级别什么形制的首像?”

水手们一下子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发表自己的看法,对于导致他们沦落到此的罪魁祸首众说纷纭,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将话题引回到了船长身上。

萨福这时候也不抽烟了,装模作样的咳了几嗓子,煞有介事的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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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咱们辛辛苦苦追这么远就待在这看他们在岸上休整吗?”

一名年轻的海盗抱着自己宝贵的制式弯刀不甘的看向圣玛利亚岛的海岸。

还不等自家老大发话,海盗头领旁正在给自己配枪上油装弹的副手就直接骂起来了。

“蠢货,冒险岛上的石巨人最低挑战等级都是5级,单个一只还好说,这岛上鬼知道有几百几千只。”

“我们现在就追上去,他们要是就留在岸上和我们拼了还好说,万一.....”

一个沉稳的声音接过话头。

“没有万一,他们宁愿逃进冒险岛也不肯把船首像交出来,我们只要上岸他们一定会带着东西往内岛区域跑。”

“我们追与不追都拿不到首像,我们就在这耗着,他们耗不起的。”

一名穿长袍戴兜帽的干瘦青年一边用手上的小刀切割身边死去的海妖尸体,一边头也不抬的继续说道:

“幸好南岸的海妖还是比较少,它们的主要活动区域和石巨人不在同一块,不然光是停在这近海就够我们喝一壶了。”

“不过也幸好只有零散的海妖,兄弟们正好可以把海妖图鉴记载在自己的发现物上。”

他一边小心翼翼继续手上的动作,仿佛怕破坏尸体的完整,同时也向船长道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头,不过有一点我实在不理解,萨福这老东西的商船也才4级,根据神明们留下的律法,他们应该装载不上什么高级首像。”

“不说风水火三系雄狮级船首像,哪怕是得到过赐福的神力白鲸像也不值得咱们这样大动干戈吧?”

这话一说,不说本来就好奇表现在脸上的擦刀水手,看上去很淡定的副手也不摆他那破架势了。

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大伙都不约而同的扭头齐齐的看向船头的背影。

显然这名背对众人立于船首的男子就是海盗口中的头了。

一身与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的贵族装扮,拄着自己的指挥刀有些阴郁的望着海岸。

已经有些时间没有修剪的金发遮挡住凶狠的眼睛,只留下一片阴影。

克劳斯·贝克尔,塞纳天西部海域的狮鹫级海盗头领,天赋好到努把力也许能够在历史书上留下自己名字的家伙。

放在正规军中也能压过不少中校,可惜当了海盗,除了实力外,见识也比底下的小弟们强了不止一筹。

不过此时克劳斯的心情显然不是很美妙,面对手下们的疑惑,他先是阴沉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剑鱼、海豚、海马、雄狮、白鲸,五个普通的动物形制,然后从猎鹰、人鱼两个等级开始,船首像的形制就开始变得罕见。”

“而更往上的天使、泰坦以及神像,更是一眼就可以认出来。”

说到这里,克劳斯悠悠的舒了一口气,神色莫名的看着海岸的方向。

“但是从第六级开始,无论是船首像还是什么,都有了更多可能,就像我一样,为什么同样都是第六级,很多人都被称为猎鹰,而我却是狮鹫。”

或许是说起来有些自得,克劳斯船长的脸上带着一抹自豪,声音也变得柔和许多。

“从第六个等级开始,【高贵之力】就得以承载,可能是神力,可以是幻想,可以是神秘。”

“而狮鹫和飞马就是第六第七这两个等级中的精英,至于再往上走的天使、神像,我们别说直接看到,画板上都没见过几次。”

“不过我曾听过这样一个说法,从第八等级开始,人的力量也会独有化,船首像也不会拘泥于固定的形制。”

“头!你的意思是!!!”

“萨福那老东西的船首像可能是八级,甚至是九级的特殊首像!”

听了自家船长的解释,旁听的水手与大副有些按耐不住的咋呼起来,一应一和的将自己的猜想拼凑完整。

蹲在海妖尸体旁对其上下其手的青年也冷静不下来了。

停下了手中的活,也望向了海岸方向,高高鼓起的眼球睁得比谁都大,显得有些恐怖。

“原来如此,我算是知道今天船长为什么一反常态的要萨福他们把船首像交出来了。”

“宁杀错不放过,之前听他们说萨福那艘船进过黑风暴还能够完整的回来,当时以为是喝醉了吹牛,现在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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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下,经历过一场半成品挂钩战而显得有些破烂的商船船头,双方讨论的对象,风暴的中心——形制颇为怪异的船首像正悬挂在船头处。

这具船首像同时有着兽形与人形的特征,有着人的四肢,头部像是某种野兽的头颅。

兽首的嘴里刻画着一张人脸,不知是为了模糊其形象还是原型本身就带着面罩,人像只露出眼睛,显得颇为神秘。

这样看来首像的头部不再是兽形,反而像是有人戴着猛兽般张狂的头盔,像是野兽的利齿包覆人的脸侧。

从头上分出五层尖锐的鳞甲向后扩张,看上去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反而有种超现代的科技感。

而这种锐利的鳞片形制不止出现在头上,无论是手部的锐爪还是脚部的爪趾,狰狞且光滑,使人感受到一种狂暴的寒意。

背后从尾椎延伸出一根长尾,这条尾巴有规律的缠绕在船首的主桅杆上,像是数十截断尾拼凑在一起。

看上去比整个首像的主体部分还要长,末端处则是一截尖锐的锥型,即使是木料所制,也显出令人感到双眼被刺伤的锐利。

或许也正是由于这具船首像上的种种不可思议,才导致了今天这桩惨案的发生。

商船上的船长切身感受过首像所带来的庇佑而笃信首像的不凡,海盗则是由于自身的见识察觉到了首像的特殊。

而风暴中心的船首像,此刻正微微的颤动着,仿佛一个活物正在呼吸。

偶然有观察到这一幕的船员们也只是甩了甩头,认为是船只随着海浪晃动而产生的错觉。

萨福船长则更加迷信一点,在心底虔诚的祈祷着。

如果真的某处存在神明看着我们的话,请保佑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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