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心病狂

夜深,风雨虽止,可外头的雾气却愈发浓重起来.

屋内,少恭闭目盘膝而坐,呼吸微不可闻,沐晚吟则靠墙而立,目光一直盯着紧闭的大门,若有所思。

陆含光忽然睁眼,轻声道:“子时了。”

啊!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少恭面色一变,道一声“糟了”便顾不上其他,当即拔剑冲了出去,沐晚吟随后紧跟而上。

陆含光正欲阻拦,可那两人却已经消失在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雾气之中,他眉头紧蹙,心中不禁有些踌躇。

眼下最好的选择绝不是冲出去,而是留在屋内,以不变应万变,可如此一来,自己便会完全失去对事态的掌控,如果他们出了事,自己和念雪即便不出去,恐怕也很难捱到天明。

萧念雪犹豫道“师兄,要不……我们也出去看看?”

“不想死就赶紧从后门逃。”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吓得陆含光浑身猛地打了个哆嗦,萧念雪也神色一变,两人当即背靠背站在了一起,环顾四周,可屋内除了他俩之外,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

陆含光强自镇定,厉声道“谁!?装神弄鬼的,还不速速显形!否则休怪我出手无情!让你尝一尝我这五雷正法!”

说罢,他已是手掐雷诀,灵不灵的暂且不论,但这架势却已摆的十足到位。

“哼,你这小道士,当真不知好歹,不信也罢,只是一会可别怪我见死不救。”那声音清脆若七八岁的女子,可语气确是老气横秋。

萧念雪忙做了个揖,欠声道:“这位……姑娘,我与师兄今夜只是为了避雨才误入此地,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能否请姑娘现身一见?”

陆含光转头怒目圆睁的盯着萧念雪,厉声呵斥道:“师弟!?这厮明显是个精怪妖魔,岂会有什么善心?你若信她,一会怕是得被它吃的骨头也不剩!你这妖魔,还妄想欺我师弟,有胆子就现身一见,看我不把你打的魂飞魄散!”

话音刚落,一个撑着红伞的身穿白衣罗裙的女子竟是从里屋走出,容貌姣好,全然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她明明近在咫尺,可陆含光却完全感觉不到阴阳玉的变化,换言之,面前这个女子没有半点妖气。

“既然小道士一心斩妖除魔,积攒无量功德,妾身便来了,这五雷正法究竟有何威能,妾身倒也想见识一二。”女子阴阳怪气的讽刺道,仿佛认准了他陆含光的五雷决就是花架子。

这……这怎么可能!?

陆含光心中震惊非常,阴阳玉乃是师尊所赐之物,辨别妖魔绝无可能出错,那么就只剩下两个可能。

其一,对方修为已然通玄,能轻而易举的隐去自身妖气,不泄半分,故而阴阳玉无法察觉,其二,对方虽不是人,却从未造下杀孽,修为低下,妖气也微弱之极。

眼前的情况,很显然不可能是第二种,对方既然能显化人形,便决计不可能只是个修为低下的小妖。

陆含光心中不禁叫苦,自己这五雷正法无论是咒印还是口诀都没有问题,问题在于自己的修为实在太低了,用来驱除一些不成气候的怨魂也许还顶用,可面对已然化形的妖魔,恐怕是连挠痒痒都嫌不够。

他尽量维持呼吸平稳,面不改色心不跳,以免被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心虚,厉声喝道:“念雪,你快走,去找少恭他们,这里我拖着她!”

“别装模作样了,若我真要取你们性命,何须费这般口舌,最后提醒你们一遍,再不跟我走的话,一会你们的下场会比那两个道陵弟子惨上十倍不止,信不信由你们。”

女子收起油纸伞,轻抚伞面,略带嘲讽的瞥了陆含光一眼,随即头也不回的朝着里屋走去。

道陵弟子?

难不成她说的是少恭和邱林?

萧念雪从一开始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而眼前这个女子的话更是让他不安起来,他急忙跟上前,追问道:“等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邪岂是天定,善恶一念之间,再不走,我也救不了你们了。”

女子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念雪一眼,一步迈出,身形竟是如烟雾飘散。

萧念雪回头道:“师兄,不如我们且信她一回,如何?”

陆含光也不得不承认,那妖精说的没错,若它真要取自己和师弟的性命,确也没必要说这么多废话。

无奈之下,他只得按下心中对妖魔的偏见,点头道:“罢了罢了,既是如此那便信它一回,不过师弟你且记好了,妖邪精怪之流没有人性可言,它们终究是难改本性,防备之心不可无。”

……

冰冷的剑锋贯胸而出,滚烫的血喷涌而出,溅在沐晚吟的脸颊,一滴一滴的流下。

他轻轻扶住少恭那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随手将其推开,拔出利剑,浓雾在这一刻消散了,身前身后,遍地皆是尸体。

“师兄……”

邱林拄剑半跪在地上,心神悲愤交加,多处血如泉涌,在泥泞的地面上积了一滩血水,原本眼睛的位置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少恭渐渐消失的生机。

他冲着沐晚吟怒吼道:“沐晚吟!道陵不会放过你的!师尊不会放过你的!”

沐晚吟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笑道:“玄空门与道陵派弟子前来除魔,奈何魔物修为超凡,故而无一人生还,这便是真相了,邱林兄,其实你本不用死的,只可惜我没时间了,所以他们安排的这场戏,结局自然也该有所不同,道陵若追究起来怪罪的只能是玄空门,所以……你还是安心去死吧。”

“来啊!”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而逝,拄剑的手滑落下来,人头被血柱顶飞三米多高,砰的一声,落在沐晚吟身前。

沐晚吟冷哼了一声,俯身伸出右手贴于少恭丹田之处,低喝一声,竟是直接将手生生插了进去,一道道血气裹挟内元顺着他的手臂缠绕而上。

尸身的血肉迅速枯竭,片刻功夫,明明才死了不到一分钟的少恭,已然化为了一具干尸。

沐晚吟抽回右手,甩去血水,摇头不满道:“身为道陵弟子,享有如此多的资源居然只有这种程度,也当真是个废物。”

说罢,他又走到邱林身前,也将这具尸体吸食了个干净,总算露出了一丝满足,他舔了舔嘴唇,起身捻诀默念咒术,呼的吹了口气,赫然间,熊熊真火凭虚而生,土石皆不能阻,骤然便席卷开来,将四周的尸体尽数吞没。

沐晚吟立于火焰之中,无形元力护持,火焰难进其周身一丈,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喃喃自语道:“师尊啊师尊,当初你托大留我一命,还妄想以我为鼎炉,可曾料到今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夜,谁都别想活着从这个村子走出去!

沐晚吟回头的瞬间收敛了笑意,面无表情的朝着原先的屋子一步步走去,剑锋在地面轻轻划过,发出刺耳的拖拽声。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这种一切局势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安心感,这种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安心感。

他们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自己饶他们一命?

就像当初的自己一样……

没有任何尊严,哪怕受尽屈辱,哪怕有着灭门之恨,却依旧毫无骨气的跪在他面前,就像条摇尾乞怜的狗,只是为了活下去。

会吧?

这个世上还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吗?

只要活着,就能挽回一切,只要活着,就能把失去的全都拿回来,只要活着,就迟早能让对方付出代价!

可当沐晚吟一脚踹开房门时,屋内却是空空如也,他登时面色阴沉的仿佛能滴下水来,当即冲入里屋,可里面依旧是一个人也没有。

有的只是一扇之前他并未注意到的后门,而此刻,这扇门敞开着,在夜风中不断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就仿佛是在嘲笑他一般。

“这是……”

沐晚吟环顾四周,借着烛光看到了地面几根白色绒毛,他弯身拾起,轻轻嗅了嗅,冷哼道:“哼,多管闲事,真当你们逃得掉吗?”

虽然对方此刻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离开多久了,但沐晚吟却一点也不着急,此处距离最近的村庄尚有十里。

若要去郡城的话更需快马加鞭三天方能抵达,那两个少年没有半点修为,它白灵能耐再大,难不成还能同时带两个人凭虚御风不成?

谁都别想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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