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3 一朝失控

几人震惊极了, 虽说英国同性可婚,但这也太……

叶霄怎么回复乔治的?

提前离开派对,要和团队商量一下?

容修看向黑明浩,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你们去商量?”

“商量什么?”黑明浩面有愠色, 抬步朝门口走去。

容顾二人跟了上去, 原以为黑明浩是出来追叶霄的, 结果……

走出派对大厅, 黑明浩一个转身,来到了隔壁自助餐厅, 随手拿了一杯苏威,大马金刀地坐下了。

顾劲臣端着酒杯过来,“你不去问问他?”

“问什么?”黑明浩浑身冒黑气。

容修放下苏打水, “一会儿叶哥真走了, 去别人家过圣诞。”

黑明浩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爱和谁过和谁过,不关我事。”

容修欲言又止, 想了想, 又拿出一身圣诞装束的帕丁顿小熊,在黑明浩的面前摆好:“你对它说,叶哥跟别人过平安夜去了,出了什么事……无法挽回的,你决不后悔。”

黑明浩:“??”

黑明浩瞪着这只熊,心里更窝火了, 还有点心虚。

白翼拿着啤酒瓶凑过来:“怎么了,你们商量什么呢?一会儿一起拆礼物哈!”

“没事,你去招待大家,我们在聊排练的事。”容修说。

白翼一听“排练”两字, 二话不说撒丫子就闪人了。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容修和顾劲臣都不再劝。

容顾二人都知道,他们做到这些已是极限。

都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但强扭的瓜不甜,感情方面的事谁都插不上手。

更何况,任何发展都可能会改变黑草莓的命运,牵扯着团队所有人的饭碗。

黑明浩心烦意乱,将杯中威士忌一饮而尽,时不时地瞄向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黑明浩双手揉着脸,唉声叹气,座山雕似的坐在椅子上不动。

容修真想一巴掌糊上去。

忽然,像是实在忍不住,黑明浩低骂了一声,跳了起来。

“我去出去看看。”

黑明浩说着,站起身,刚要抬步往前走,又愣住了。

出去要做什么呢,叶霄是成年人,自己能干涉对方的行为和决定吗?

可自己如果不阻止,最重要的人就要属于别人了。

没错,绝不只是过个平安夜那么简单,那个乔治对他家吉他手动了心思,黑明浩即使是个钢铁直男也感觉到了。

那么,叶霄是怎么想的,也喜欢那个律师?

叶霄喜欢男的?

不仅昨晚和对方过了一夜,今晚还要一起过平安夜?

他们……睡了吗?

脑中浮现曾在白帆手机上不小心看过的动图,同性鱼水交欢叫他惊恐,却也着实给他启了蒙,而此时画面中承受一方的面目神态都变成了性格婉约的师父。

随即就是一阵头晕目眩,心脏一阵阵抽痛,绝望又惊惶,像被人用拳头连番狠揍,下一秒就要气绝身亡。

到了紧要关头,情绪占据理智,黑明浩血液上头,猩红着眼,回头对容修说了句:“我怕他被骗!”

也不知是在和谁解释,或者只是希望有人推自己一把,黑明浩生气地接着道:“那个乔治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现在只有你不正常,容修扬了扬眉,一本正经喝斥:“那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顾劲臣瞧了一眼门外走廊左侧,示意叶霄就在那边的洗手间,又指了指右侧……

没等顾劲臣开口提醒,黑明浩拔腿跑了出去。

望着那个急不可待的背影,容修失笑收回视线,问顾劲臣:“你想对他说什么?”

“我想告诉他,那边还有个贵宾盥洗室,装潢富丽堂皇,附带临时休息室,”顾劲臣赧然,放轻声线,“还有又宽又软和的按摩沙发。”

容修似笑非笑:“顾老师,你的思想不端正,浩哥是去赔礼道歉的,你以为他能对叶哥做什么?”

顾劲臣似困倦想打哈欠,掩了掩脸面,含糊不清地喃喃:“换作是你我,我倒是希望你对我做什么。”

“你说什么?”容修笑问,“没听清楚。”

顾劲臣别开脸:“没说什么。”

容修放低身形,自下而上笑看着,故作夸张细瞧,还逗弄般地伸手,挑弄顾劲臣假装打哈欠遮脸的手指。

透着指间小缝儿,偷看顾劲臣遮不住的脸面眉眼。

容修看到了“喜欢”。

那份热切而又蓬勃的喜欢,明了表现在影帝的脸上,从桃花眼中流露出来,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喜欢容修。

顾劲臣手背触着鼻尖,半遮发烫的脸面,透过指缝与容修对视着。

真的喜欢。

喜欢到可以无条件原谅,喜欢到全世界靠边站,顾劲臣心里很清楚,即使自己真的被这人欺负了,来疼一疼自己比任何口头上的赔礼道歉都管用。

不是自己思想不端正。

也不是自己恋爱脑,整天想着那事儿。

自诩婚姻过来人,久为人夫的自己觉得,容修有没有心事,认真还是敷衍,是不是情寡欲淡,自己有没有色衰爱弛,七年之痒有没有出现,做的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顾劲臣翕张嘴唇,根本无法解释出口。

“别看了,这么多人。”顾劲臣气恼,扒拉开容修作乱的手,臊红脸,羞红眼,遮也遮不住,“叫人看到了。”

容修轻嗯一声,直起挺拔身子,却趁其不备,蓦地张开双臂,给了顾劲臣一个大大的拥抱。

紧紧抱住。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容修说。

顾劲臣:“??”

容修:“挣扎的话我就要吻你了。”

顾劲臣:“别!”

乖乖抬手环住容修,脸埋在他颈窝闷声:“给你抱就是了,你怎么了么?”

容修:“没怎么,抱一下,你别动。”

顾劲臣:“哦。”

大过节的,在二哥的带领下,满厅皆是搂抱欢庆的酒鬼,啤酒派对气氛拉满,根本没人搭理他俩。

看上去两人也像是在庆贺什么,圣诞快乐?

实际上,容少校只是忽觉老婆好可爱,耐不住了。

这份热烈而又深刻的喜欢,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

众目睽睽之下,怀里抱着影帝,想起顾劲臣当年追求自己的时候……

那时候,他觉得顾劲臣太主动,为什么明明是男人还这么诱惑,诱得他招架不住,为什么大影帝如此不矜持、不端庄……

现在看来,自家这个脸皮子薄、讲究体面、清傲又要强,每次在他怀里都会羞涩到呜咽的大影帝,当年真的是为了这段感情付出了很多,也舍弃了很多。

可比黑草莓那两个别扭又没情商的家伙强多了。

真香。

容修笑得特别开心。

洗手间里,叶霄一面与乔治约定了见面时间,一面清理衣服沾上的淀粉。

好在事前换了衣服,叶霄穿着开襟的连帽卫衣和运动裤,收拾起来容易许多。

拧开门锁正要出去,注意到手腕内侧没洗干净。

于是他转身回到洗手池前,手机夹在颈窝,低头清洗腕上脏污。

听筒里传出乔治的说话声,还有他推荐的摇滚乐,一时没发现黑明浩在身后推门进来。

“一会儿再联络你。”正要挂断电话,叶霄抬眼怔住。

镜中那道身影逼近,突然笼罩上来,叶霄腰间一紧,随即手机脱手。

黑明浩在背后揽紧他,夺过手机,对话筒说:“不用商量了,他不会去的。”说完挂断通话,随手扔在洗手台上。

饶是叶霄这样混了滚圈二十年的世界级吉他手,也没能在这样混乱局面下立即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时,身体已经动弹不得。

滚热的呼吸喷在耳根颈后,嗓音仿佛野兽从喉咙里发出的低吼:“那个乔治你了解他多少,才认识了两天,你就对他五迷三道?”

吼声几乎失去理智,大理石凉意与大掌热度袭上皮肤,叶霄伏在洗手台上瞬间清醒,下意识地挣扎解释。

但他这体格在黑明浩面前实在不够看,话还没出口,突然感觉颈后一痛,酥麻疼感传遍四肢百骸,整个人软在黑明浩怀里。

黑明浩将他摁在胸膛,浑身上下紧贴身后,一只手臂箍紧他朝洗手台压,咬着他颈后喘着热气,眼里的烈火几乎要具象成形。

水龙头哗哗流水声中,叶霄惊极,本能挣扎却晕眩无力,胡乱扑腾,反抗未果,大脑空白顾不得那么多,干脆侧过头一口咬在黑明浩的颌边,囫囵提醒他:“你清醒点!”

黑明浩“嘶”一声,一双力道惊人的大手一掐,往上一提将叶霄翻转过来,轻易举离地面,搁在了洗手台上,“我不清醒?我知道你要去干什么,你不是想尝尝新鲜?是想学坏,还是想玩,或者只是想体验一下新奇的?想找个男的试试,我给你试试。”

仿佛大脑里某种摇摇欲坠的东西被推翻,他什么都不愿去想了,只想守着这人不撒手,好像一旦松开就会属于别人了,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用滚烫的手胡乱摸索着。

那番话让叶霄彻底失神,旋即就是心寒悲哀——动怒发狠,吼叫推搡,拳头瞧着挺凶,偏生不往脸上打,揍在黑明浩身上不痛不痒。

一个挣扎踢打,一个强势压制,卫衣开襟拉链撕开,运动裤系带松脱,叶霄很快失了反击的力气,撑在黑明浩心口的拳头滑落,又下意识抓他衣领,更恐于身体被激起的反应,他推不开,也无力再推,只能抱着黑明浩发着抖。

黑明浩肌肉紧绷,如虎豹狩猎,眼里和心里只有眼前这人,以及生平第一次出现却莫名熟悉的要将对方压倒侵犯的念头。

“叶霄。”黑明浩唤出了这个名字,十五年来在他心里唤过千万遍。他的头脑发昏,掌心中冒着冷汗,伏在叶霄耳边哑声,“师父,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的私生活,十五年来你和五个女的上过床,她们每一个我至今都记得模样——”

叶霄仰躺在大理石台面,腿不再乱踢,闭眼发着抖,脸面毫无波澜,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黑明浩强硬地笼罩在上方,说:“那些个女的,哪个最讨你的喜欢,哪个惹过你生气,哪个给你戴了绿帽,我全都一清二楚。现在你想找男人玩玩,我不同意,但我见不得你不高兴,所以,你眼前有个现成的,你想怎么样我都听你的;你想怎么玩,我照做就是了。”

说这番话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向地底沉下,沉到比肮脏的淤泥更深的底下。他知道自己那些话的背后藏着什么丑陋的心思,占有欲就快将他逼疯。

黑明浩凝视着叶霄,目光没有一刻偏离。哥,哥,你看看我,我不是有意的,不要让别的男的碰你,我心里难受。说到底,他只是想说这一句。

叶霄闭着眼推他,因使不上力发出呜声,再不是那冷淡模样,叫他再也无法冷静,低下头堵住了叶霄的嘴唇。

呜声被吞进唇齿间,舌尖品尝到那滋味,触感温热激起电流,一瞬间烟花绽放,天旋地转。黑明浩只觉血液汹涌,肆意蔓延到每一颗骨头,从脚趾到头皮,血管砰砰跳动,两臂将叶霄抱得愈发地紧。

叶霄两眼睁大,呼吸困难,拳头抵他胸膛施力。黑明浩却巍然不动,突然更凶地揽他在怀,仿佛身体里的野兽冲破了牢笼,凶猛翻跃桎梏而出,一手扣紧他的脑后,唇齿侵略他口腔,搅弄涎丝至呜咽哀鸣。

叶霄嘴唇发疼,睫毛也被打湿,后背离了大理石台,双手无处安放,搂住黑明浩脖颈,渐渐地收紧了,整个人软软挂在他身上。

无意间的迎合让黑明浩发疯,他扬起下巴,吻到鬓间一口叼住了那小巧的耳垂。

叶霄猛地触电般发颤,哑着嗓子喃喃:“明浩,师父要生气了。”

黑明浩却将他箍得更紧,大狗圈领地似的,在他耳底脖颈捻转吸吮,每一处都想留下自己的痕迹。

不够!不够!可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是好,只能循着感觉胡乱摸索过去。

等叶霄意识到时,裤子已掉半截,他呜声吼叫挣扎,软软甩出一个耳刮子,“滚下去!”

黑明浩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浑身一僵,狂乱喘息着,直勾勾盯着叶霄良久,然后慢慢地起了身。

叶霄从洗手台坐起,头晕腿软,黑明浩伸手要扶,却被他挥手打开。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外面是乐队兄弟的谈话,叶霄浑身一激灵,屏息凝神细听外面动静。

外面人好像急着要上厕所,又被容修领走带去别处,走廊里很快安静下来。

叶霄羞愤难当,红着眼不言语,从洗手台跳下来,快速整理衣裤,看也没再看黑明浩一眼,头也不回逃出了洗手间。

房门嘭的一声,屋内顿显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黑明浩的头脑渐渐清醒,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自己刚亲了叶霄,嘴唇贴着嘴唇。

那是师父叶霄,他的少时偶像,奉为神一样的男人!

黑明浩如遭电撃,面目通红发烫,感觉精神崩溃,身体却仍直挺挺站着——自己和同为男人的师父,唇缠着唇,舌头绕着舌头……

自我认知与观念彻底颠覆,他怔立原地,惊骇失措,不晓得自己怎么就冲昏了头脑。

师父肯定生气了,还掴了他一巴掌。

脑中又浮起叶霄闭目咬唇、泫然欲泣的脸红样子,怪好看的……有那么一瞬间,他竟错觉地以为师父是迎合并愉悦的。

但还是挨了打(……)

黑明浩摸了摸被打的脸,却一点也没觉得疼。

想当年加入黑草莓,正是年少爱玩时,也曾贪恋声色犬马,排练迟到不专心,师父哪次揍得他不比这疼?

软绵绵一巴掌,师父哪儿不知他脸皮子厚,剃须刀钝了都不疼,定是舍不得了。

那到底是生没生气呢?

轻薄了师父,耍了流氓,也挨了打,当时倒是挺上头的,此刻才后知后觉,待会儿要如何赔罪,日后又要该如何相处?

他有些心慌意乱,懊恼自己够混账,哥仓皇离开时,自己怎的连个屁也没放一个,至少该说句“对不起”。

懊恼归懊恼,内心深处却毫无悔过之意,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他只觉郁结散去,豁然畅快。怀里触感还在,口中滋味好甜,仿佛尝了天大的欢愉,叫他流连念想,居然还有些得意。

“叶霄。”他掩面狂肆笑了出来,“叶霄啊……”

然而,平安夜这晚,叶霄却没给黑明浩赔罪的机会。

叶霄逃出卫生间后,黑明浩完全没了主意,在洗手间里来回踱步,大狗找地方撒尿一样打转转,哪儿还有平日殿堂级队长的模样。

忽然灵光一闪,黑明浩拿出手机,低头正要给容修发个微信,就听容修在外面敲门了。

随后就是咣咣一阵砸门,传来白老二飙出的脏话:

“他妈的你在厕所里憋大招呢?认识你之后老子的前列腺更不好了!开门啊开门啊别在里面不吱声……”

黑明浩闻言怒气更胜,偏不给他开门,隔着房门和二哥对骂:“你特么就是懒驴上磨屎尿多,走廊那边不是还有厕所吗?”

“要经过恐怖游乐场啊,老子怕真的被吓尿!”白翼嗓音都变了调,骂咧咧朝门喷了一句“你给我等着”就跑远了。

随后又是一连串的敲门声,这次换成了容修。

容修声线深沉,却显焦急:“出来,叶哥要走了。”

卫生间里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咣当一声从里打开。

黑明浩铁青着脸站在门内,怒吼道:“走就走,让他走,跟我说什么,那个乔治在家里等他,他自己愿意送上门!”

容修:“……”

人生商谈不顺利么,刚才他看叶霄的表情,还以为有了突破性进展。

容修掏了掏耳朵,等他狂犬病发作完,淡淡道:“什么乔治?叶哥说身体不舒服,要先回伦敦酒店了,劲臣陪着他,也方便照顾。”

黑明浩怔住:“不是要去乔治家过夜?哦,过平安夜。”

容修面无表情,审视地眯了眯眼,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又说什么蠢话了,还是又干什么蠢事了?”

黑明浩愣住,突然脸爆红,捂住了嘴唇,怒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

容修嫌弃地瞅他:“……”

一点也不会演。

黑明浩随容修跑出城堡大门时,叶霄已经坐上了车。

就这样,平安夜这晚,叶霄走得急,白帆和胡海龙都没劝住。

见叶霄脸色惨白,额头发烫晕乎乎,看来是真的身体不适,家庭医生还在伦敦,加百列便也没挽留,只交代顾劲臣,如果叶霄回酒店后病情加重,就不要客气地狠狠联系欧文。

卫忠亲自开车,张南保镖随行,坐在副驾驶。

后座车窗降下,顾劲臣探出车窗,叶霄的身形面庞隐在暗处。

车外,黑明浩站在台阶下没再靠近,透着庭院灯光,隐约可以看到车内那人的侧颜。

黑明浩的心情惊惶又忐忑,像少年挨师父打时那样怂,又潜意识想让自己像个成熟男人那样靠得住……总之,一言难尽。

叶霄坐在车内没看过来,他目视前方,挺直腰杆,掩饰自己的失落,坚强又冷漠。

在这场博弈之中,没有胜利者。

容修上前俯身,隔着车门与顾劲臣挨头交颈,听他叮嘱:“我陪叶哥回去,他情况不太好,你今晚和兄弟们别玩太疯,也别真的通宵了,早点睡。”

“一定要回去么?”容修说,“城堡这么大,房间多的是。”

顾劲臣并不多说,深深看了容修一眼:“嗯。”

眼神交换间,容修瞬间会了意。

导致眼下局面的,显然不仅仅是“有了突破性进展”,而是突破了……性……吗?

容修瞳孔地震,转头怒瞪向黑明浩。

黑明浩:“??”

顾劲臣:“……”

不知道为什么,顾劲臣隐约觉得,自家先生发怒的眼神中,好像还带了点钦佩(?)

显然,容修猜得严重了点,也涩情了点——他以为黑明浩不仅突然开窍,还在洗手间对叶哥用了强,直接就把事儿给办了。

想当年,自己开窍算早的,顾劲臣也够主动,他们也没这么快……

另外,什么道具准备都没有,爱人怎么承受得来?

除非这家伙是下面那个?那样就当他什么都没说……但还要说一句,佩服。

再者说,虽然他和顾劲臣也常玩情调,家里各个角落都有两人欢好的痕迹,但第一次总要有个仪式感才对,洗手间就有点……

总而言之,容修也感觉认知颠覆,一时间只觉黑叶两人这层关系很棘手,更担心本就岌岌可危的黑草莓。

殿堂五行的主唱和吉他手之间……

两人确实需要一些时间冷静考虑,此事涉及甚广,更是要慎之又慎。

无论如何,两人面对面尴尬,叶哥铁了心要走,谁也拦不住。

顾劲臣不放心叶霄一个人,索性就陪他回去过夜,顺便谈谈心。

叶霄出来时交代了白帆,DK首次在国外开派对,说好的留宿一起守平安夜,黑草莓一定要捧场到最后。

街灯里,汽车启动引擎,顾劲臣没有立即升上车窗。

黑明浩犹豫上前,看向车内忽明忽暗的那张脸:“哥,我和你一起回去……”

叶霄端坐垂眸,哑声似哭:“开车。”

顾劲臣对黑明浩摇了摇头,升上了车窗。

卫忠抬眼看后视镜,见顾劲臣对他眨眼,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留下队长哥俩冻得哆哆嗦嗦,吃了一嘴汽车尾气。

黑明浩瞅着消失的车屁股,朝容修瞪眼:“你就让他们这么走了?去那个只见过两次的乔治家过夜??”

“乔治乔治乔治,”容修脸色也不好,“既然你那么担心,刚才你怎么不拦着?”

黑明浩噎了下,恼火道:“我以为你会拦着!难道说你不担心?顾老师也在车上,你们不是好基友吗?”

容修:“……”

基你大爷,你特么也知道顾老师也在车上?

你老婆把我老婆拐走了,你站在这和我吼?

智障。

容修脑仁疼,大半夜的懒得站在外面跟他对吼,缓了口气道:“既然顾老师也在,叶哥能有什么危险?”

黑明浩张了张嘴:“……”

那就是双倍危险了啊!

顾老师那个身材长相,岂不是比自家师父更危险?那个乔治一看就是久经炮场的老手,油腔滑调,坏的很。

容修紧了紧羽绒服,转身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回头,嫌弃地瞟他:“发什么癔症呢?”

黑明浩不知要怎么对容修解释。

此时此刻,他只觉自己打通了任督二脉,对男男之事无比通透明白,瞬间变成一个成熟的彩虹圈大佬。

而花容月貌……

还是太单纯了啊。

三十来岁还是处男的小菜鸡,对同性那点事一点也不了解。

自己却不同,自己才刚刚在洗手间里经历过,那种激烈与混乱上头的感觉,与直不直的一点关系也没有,根本控制不住……

所以说,顾影帝和自家师父一样危险,保不准就那么被外国猛男给骗了。

显然,黑明浩已经自诩专业人士了,以前“所见皆直”的世界一瞬间变得险象环生。

好在“成熟好丈夫”容少校并不知道自己被一个情障给鄙视了,不然非得把这家伙摁在地上摩擦不可。

黑明浩叹了口气,高深莫测地冷笑了一声,用过来人的口吻说:“总之你听我的,赶紧给顾老师打个电话,不能让他们去乔治家过平安夜。”

“你是傻的么?劲臣陪叶哥一起回,还会去乔治家?嗯?长点脑子好么?”容修无力地摆了摆手,用“拜托别再气我了”的口吻说,“你也别再乔治乔治了,他们一起去了伦敦,西敏市酒店有间商务套房还没退,放心,他们有身边有容……顾老师家的高级保镖。”

黑明浩臭着脸,寻思说“也是”,松了口气,两秒反应过来,又怒道:“大半夜的去伦敦做什么?一百多公里?”

容修面无表情:“你还是反省一下你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惹人家发火、不顾一切也要远离你一百公里。”

黑明浩:“……”

寒风瑟瑟,圣诞钟声即将敲响。

两位主唱并肩杵在漆黑小路边,萧萧索索,无比凄凉。

黑明浩低头琢磨,良久不作声,像是在深刻反省。片刻后舔了舔嘴唇,脸还有点红。

“反省好了么,还嘴硬说自己没做蠢事?”

“要你管?”

“……”

容修捏了捏拳头,差点一拳揍在他脸上。

为什么这家伙惹了祸,自己也要跟着受苦?

大圣诞节的,卧室黢黑,被窝冰凉,害自己搂不着老婆香香是谁的错?

自己到底为什么和这个家伙做兄弟,这玩意儿是来讨债的吧?

身为“成熟好丈夫”的过来人,容修懒得和这个“后辈”计较,他拍了下黑明浩的肩膀,抬步往前走,语重心长地说:“感情之路,从来都是充满坎坷,尤其是双方都很年轻、缺乏经验,而且荷尔蒙泛滥的时候……”

黑明浩:“……”

突然文艺是怎么回事?

另外,这个前辈的语气也太欠抽了……

还有,谁年轻了,老子奔四了好吗,你才年轻,你家全乐队都年轻!

“走啊,梗着脖子盯我做什么,被嘎了一红道子还不够?”容修又走了两步,回头催促,“回去吃个宵夜,跟我去地牢排练。”

黑明浩捂着脖子:“???”

不是正在平安夜派对吗,突然排什么练?

不对,为什么身为黑草莓的队长兼主唱,要听你的指挥跟DK一起排练?

黑明浩:“你个弟弟,没大没小……”

容修:“你门儿开了。”

黑明浩:“……”

有点新意行吗,小孩一样。

低头一看,黑明浩骂了句操,皮裤拉链果然开了,难不成是在洗手间自己拱开的?(……)

黑明浩老脸一热,原地提拉链。

容修抬步上台阶,刚好看见城堡大门推开一道缝,二哥探出头偷偷望风。

身后是一群摇滚大佬,清一色的贼眉鼠眼,都被二哥给带歪了。

容修冷着脸:“看什么,我脸上长花儿了?”

“臣臣走了?真的陪叶哥走了?”白翼一脸天打雷劈,“臣臣不跟我们一起守岁了?我还有一堆拉炮没放,床头挂着的大袜子里还是空的……”

容修邪魅一笑,浑身冒着黑气。

见三支乐队的作妖爷们都聚齐了,容修一边上台阶,一边慢悠悠笑道:“看来,大家的精力都很旺盛。”

然后,容修笑着喟叹了一声“月色正好”,还唱了一段小曲儿,男高音午夜悠扬:

“——夜色多么好,心儿多爽朗,在这幽静的晚上……”

乐队兄弟们:“???”

老大是有多闹心啊?

歌声中,兄弟们集体望天,雨夹雪还在飘,乌漆嘛黑的,哪儿有月亮。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歌声停顿了一下。

男人们下意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但愿从今后,你我永不忘~~”

居然接上了!还是大合唱!

容修恰恰上到高处,抚掌而笑:“好一个永不忘,既然如此,大家就陪我在地牢里度过一个难忘而愉快的夜晚吧——”

摇滚大佬们:“???”

容修继续哼歌,抬步进了门。

“——夜色多么好~令我心神往~在这迷人的晚上……”

飘来的歌声中充斥着一种诡谲的愉悦感。

DK兄弟们:“!!!”

完蛋操了。

臣臣救命啊!这是十级危机警报!

夜幕深邃,乡野间树影幢幢,汽车在深夜国道缓行。

顾劲臣和叶霄坐在后座,各自望着车窗外,圣诞的彩灯照映在结冰河面上,节日的欢声笑语渐渐远去……

行驶许久没人言语,好在车内萦绕的音乐填补了这份寂静。

风雪不紧,盈盈簌簌盐沫子似的,落地就融化,飘在车窗上蜿蜒成细滴,叶霄眼前有些模糊,不知是雪水湿了睫毛,还是眼泪湿了这场雪。

车载音响正播放老情歌,男歌手的嗓音哭腔很重,令人窒息的哽咽感。

——“明明说了再见,却还是留恋,心中那些不甘,还是变成了想念……”

车开出了汉普郡,叶霄仍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只是不知是不是一场噩梦。

不过,他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因而也就不再被恐惧支配到无法思考了。

离开城堡的一路上,他思考了很多,随着车均速安稳行驶,渐渐远离了那人,他的心情也渐渐安稳下来。

但他安稳下来之后,又不禁开始怀疑,黑明浩冲动之下对自己所做的、怒极生悲对自己吼出的,是否仅仅是心情极端压抑和愤怒的结果呢?

抑或只是对他的憎恶与羞辱。

无论如何,他们的关系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这一切都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和判决。

这个“判决”可能会毁了他们以及几代前辈们守护了三十五年的黑草莓。

这么一想,那种听天由命的消极、退缩与恐惧感马上又侵袭上来,他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抛掉一切浮华泡沫,退隐田园。

——“不过是一城山水一场空,谁会爱恋在其中,不过是镜花水月泪朦胧,说破就破没影踪。你说你爱的汹涌,最后一场空……”

回过神时,歌已经唱完,车窗外的雪停了。

叶霄见雪停,便放下心来。天仍阴霾,但薄雾褪去,路上也没有积雪冰冻,行车就不会太危险,顾劲臣陪伴同行,让他觉得安心,却也过意不去。

见叶霄从窗外收回视线,眸子通红泛着光,顾劲臣抬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不经意般地说:“冬天要过去了。”

冬去春来,往往意味着新生,可叶霄却陷在过去,忽觉悲从中来,陷入自愧与自罪之中。

他抬手碰了碰嘴唇,明知蒙受了践踏和羞辱,却还是不争气地在那人的怀里动了情,甘心喘着气将自己的身体贴在他那强硬而霸道的怀抱里,情不自禁地张开嘴迎接那摧枯拉朽的侵犯。

一想到当时可羞的情景,叶霄就彻底失了力气,软靠着椅背天旋地转。

随后,他感到凉爽的手指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顾劲臣说:“叶哥,你发烧了?”

叶霄摇头。他想,自己不是发烧了,而是发情了,这让他羞耻难当,觉得自己不配为人师表。

更是为了一己私欲违背了当年对前辈们许下的誓言。

他曾经许下承诺,即便付出所有,也要守护乐队,结果却身陷禁断情爱之中,一困就是十几年。

他知道自己早就已经不配留在黑草莓了。

当自己滋生出不伦情感时,就已经不配为人师,不配再当那人的父兄了。

终于到了断这一切的时候。

“回国就要过年了,”顾劲臣说,“来龙庭过年吧。”

叶霄没有应声,只是闭了闭眼,眼隙含着泪水,睫毛轻颤了几下。

车载音乐变成了钢琴曲,车内再次陷入长时间的寂静。

叶霄的抉择关乎黑草莓的前途,更是关乎DK乐队的咖位,顾劲臣和容修都不好给出建议,他们已经为朋友做到了极限。

直到汽车驶入伦敦。

顾劲臣突然再次打破宁静,没头没尾问出一句毫无根据的——

“过年你还会在国内么?”

良久,叶霄说:“我打算去美国。”

“和乔治?”顾劲臣似乎毫不意外,闲聊似的打听,“听说,他的父亲是华尔街高管,自家有公司?”

“我去洛杉矶。”叶霄回答,索性一股脑倾诉:“其实,我和那边的朋友联系有一阵了,他目前在好莱坞成立了一家配乐工作室,与全球很多音乐人、乐队乐手合作,正急需人手,我想出去待一阵子。”

顾劲臣沉思片刻,直截了当:“黑草莓怎么办?”

“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叶霄仰靠椅背,微阖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恢复往日神态,转头莞尔睨他:“你那么聪明,一定懂我的意思,这样对乐队、对所有人都好。”

顾劲臣紧抿了下嘴唇,露出一脸的无辜与委屈:“我觉得,叶哥你在说我世故。”

聪明、现实、世故、会做生意、眼光独到,迄今风投18家公司无一失败,担任22家上市公司股东,间接持股公司超过80家……这些都是圈里圈外对顾劲臣的评价。

令人钦佩的是,这些还都是顾劲臣的副业。

不过,眼前这位大影帝可不喜欢被人夸“聪明”。

叶霄怔了一会儿,摇头失笑直呼“冤枉”,顾劲臣也笑了开,车内终于有了点活泛气。

那笑声显得疲惫,听着嘲讽又凄苦,不过是最擅长一笑而过的成年人的无奈与屈服。

笑过之后便又沉默下来。

两人不约而同瞧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午夜街景。

市郊彩灯燃得热闹,行人稀寥,时不时有拎着酒瓶的醉鬼冲出酒馆,高呼着圣诞快乐无家可归。

“是的,我懂。”像是对那句“你很聪明”的延迟回应,顾劲臣的声音很轻,“可是,偶尔我也会感情用事,不计后果。”

叶霄失神看窗外,不知听清了没有,只是勾起了嘴角,微笑着没有再接话。

他们都知道,“感情用事”大多时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糟糕的一切变得更糟。

不计后果,却要承担后果。

他们是成年人。

教人成长的,不是咬牙坚持,而是微笑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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