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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限生存》杀青, 成员们搭乘快艇,在海风中欢呼尖叫,绕无人岛一周, 驶往无人区。

无人区基地的军用帐篷前,节目组众人已经等待多时。嘉宾们从快艇下来,容修一眼就看见冲过来的勺子哥。

“天哪,你们太猛了!”勺子哥张开双臂。

白翼和他拥抱, “好家伙,你还在这儿,真是太好了, 脚伤好多了吗,我们还是十六人一起回国!”

“我太兴奋了,我们做到了!”

“是伙伴成全了我这次的经验, 他们是超棒的队友和朋友。”

“我很高兴大家共同经历的一切。”

无人区基地一片热闹, 大家拥抱庆祝,集体对救援战士们表示了感谢。

摄像机录制了最后的杀青镜头,还有每个人的旁白。

嘉宾们已经超过30天没有联系家人, 在基地军用帐篷外,每个人都得到了给家人拨电话的机会。

从没有这么激动过,他们拨通长辈、爱人的电话号码,每个人都热泪盈眶地对父母、家人说一句:“能听见你说话真好”、“我太想你了”。

并没有在基地多逗留,节目组准备就绪,大家一起搭乘离开岛屿的船只,去往临海渔村,然后搭乘专车,几经辗转,回到坐落于首都的酒店。

容修在大巴上一直都在睡觉, 倚在劲臣肩上一路无梦。

听见劲臣喊他时,天已经快黑了,车停在酒店门前。

还是那家海边酒店,嘉宾们的行李之前暂存在这里,剧务主任带领工作人员在这等待了一个月。

朴素的小国城市让大家眼前一亮,离开无人岛,他们感觉这座小城市如此豪华。工作人员们、明星的助理和经纪人们,大家都等候在大门口。

今晚酒店里会有美味的宵夜,明天节目组将为大家准备丰盛的接风宴。

摄像机还在录制,镜头把每一位经历过荒岛求生的嘉宾记录下来,细致地观察着他们的反应与变化。

最后一集将会是一个穿插的混剪,曾经在岛屿上的艰难画面,与此时的画面交错而过——每一位嘉宾在岛上的狼狈与痛苦、坚忍与顽强的画面,还有回到文明都市之后的感动表情。

酒店大堂里,周国槐总导演吩咐大家,先去客房洗澡休息,夜里去餐厅一起参加聚餐。

“我迫不及待回到卧室里了!”嘉宾们一起冲到电梯,“我要好好洗一个澡。”

“老大,我先回房间了啊。”白翼说,“我一定要洗三遍头发,用最香的香水,睡最软的床!”

真是一点偶像包袱也没有了,周国槐笑盈盈地看向明星们,嘟哝说:“别睡过头了,晚上还有宵夜供应。”

主任摇头笑道:“之前临出发时,还说海景酒店漂亮,装修有异国情调,恋恋不舍的,刚才他们连看也没多看一眼啊。”

容修正和封凛说之后的行程,闻言就问:“这里比我们的西海岸营地的风景好吗?”

周国槐点评道:“完全不能比,无人岛是天然风景的海滩,没有任何人工痕迹。不过,宾馆比你们营地更舒服,不然他们也不会这么疯,一转眼全都跑光了。反正这不是无人岛,你别像在岛上那样到处乱跑,不要去外面,不要离开这座宾馆。”

容修寻思了两秒,理所当然地点头:“外面又没有给我打猎的地方。”

周国槐嘴角一抽:“……”

咋还想着打猎呢?不管是宾馆里面还是外面,都没有你的猎物啊。

周国槐心里一阵好笑,打量着容修和劲臣。

两人在岛上配合默契又精彩,最主要的是,他们都展示了自己不为人知的、强大的、亮眼的一面,肯定会吸引更多的粉丝,给节目带来更大的人气。

至于酒店里有没有猎物……

周老导演没往心里去,他回头指挥跟拍小哥们干活——去客房拍摄嘉宾们回归文明的画面,他们的表现由心而发,不需要演技,这些素材都是十分宝贵的。

嘉宾们进了客房之后就疯了,在岛上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大家求生了这么久,现在就连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最简陋的装潢,都能让人觉得超级豪华。

有时候体会自己拥有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那些东西暂时分开。

镜头将每一位嘉宾的激动表现拍摄下来。

远离了荒岛,回归到了文明,对身边的一切有了全新的感官体验,镜头画面一个接一个,嘉宾们的感动发自肺腑。

白翼飞扑到曾经嫌弃的单人床上,尽管它和之前来时一样窄小,席梦思床垫也不高级,但和硬竹塌相比,这床实在是太舒服了。

冷恬冲进客房浴室,泪汪汪地观察着白瓷砖洗手池,她和衣跳入浴缸里,打开淋浴花洒,“太美好了,太干净了,这是天堂吗,我爱这个浴室,我爱这个世界,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

小九站在房间中央,仰头看着吊灯,又回头看向她的行李箱:“我看到了电灯,闻到了香味,是我妈妈身上的味道。”

梅姐笑着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床沿的洁白被单:“真好啊,不会漏雨,拥有一张床,还有温暖的地毯,地上没有蝎子。”

何孝姝冲了一杯咖啡,刚喝一口就热泪盈眶:“我从来不知道,速溶咖啡的味道这么好,我爱你们,真的我有冲动这么说——我爱你们,我想你了老公,妈妈爸爸,我爱你们。还有这个客房和沙发,我爱你们。”

大鱼哥嗷嗷大叫着,“我感觉自己回到了极乐世界,大家都应该来感觉一下!”

就像容修所说的,回到文明都市之后,大家或许变成更好的人,会用求生的精神去解决任何困难,会珍惜美好生活的每一天,去爱自己拥有的每个事物,一片面包,一碗米饭,阳光和雨水。

两个最年轻的男孩子变化最大。

周赞赞的目光变得更加的坚毅,他说:“从荒岛回来之后,我相信自己什么都能做到,觉得自己很厉害,大二开学之后,我一定要更加努力,绝不会再挂科了!”

谢亮稳重了许多:“我现在有信心,也有想法,我确定自己想做什么,回国之后,我要和我爸爸谈一谈,我觉得自己很坚强,将来我要像容修一样成为一名军人,绝不会让我爸失望的。”

容修和顾劲臣在一楼大堂里接受了最后的采访。

“在岛上的拼搏和努力,与世隔绝的孤独,时刻面临着生存的危机,这些会让每个人大彻大悟,没有经历这些的人很难明白。”容修说。

“在岛上没有手机和网络,不用读剧本或跑通告,能更专心地感受‘生存’,我必须要用双手才能抓住人生,就像攀岩时抓住的岩点,这个经验让我重新评估自己的生活和事业——名利地位、身外之物都不那么重要,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值得珍惜。”

劲臣想起容修说过的那句,成名是什么,泡沫啊。

采访结束之后,容修抬步往电梯的方向走。

“房卡呢?”容修脚步顿了顿,犹豫两秒,他抬起胳膊,手掌扣在劲臣背上。

对抗鳄鱼时,劲臣动作较大,缝合线还没有吸收彻底,很可能拉扯到了伤口。大约是怕劲臣腿伤负荷大,容修带着他往电梯那边走。

“房卡在花朵那。”劲臣回过神,感觉到背后温热的手心,他抬起手想扶容修胳膊,手指顿了顿,又垂下手,心跳莫名快了两拍。

无人岛上的野外环境里,两人幕天席地放飞自我,不知怎的,回到日常生活中,竟多了丝紧张感。

“保证不去外面啊,人生地不熟的。”周国槐忍不住又叮嘱一句。

容修不情不愿地点头,薄薄的眼皮掀起,对劲臣道:“顾老师,你快跟他保证,不然,周导肯定会在我房间里装个摄像头。”

劲臣被这句调侃逗笑,安慰道:“周导放心,我们后天就得走了,就在酒店玩,哪儿都不去。”

话音落下,电梯就到了,门一打开,忽然一阵喧哗。

一大波外国男女从电梯内出来,边聊天边笑,看见大堂里的摄像机,不由惊叹了一声,眼睛瞟向镜头正对着的两个男人。

年轻的外国姑娘穿着开放,比基尼和纱巾,露得很多,白人男孩们则是雌雄莫辩,看向亚洲明星时,露出好奇又惊艳的目光。

果不其然,大堂里传来一片惊呼,外国年轻人们反应过来,堵着电梯门,都在问那两位是不是明星,他们是不是也住在这里。

年轻人在外面玩总是一惊一乍,一大群人聚在一起,见到一点趣事都会闹腾起来,这一点不论东西方都一样。

海边酒店不是节目组包场的,在国外大家尽量做到了低调,好不容易劝走了围观的外国游客,容修和劲臣才进了电梯。

周国槐忍不住又叮嘱:“看见了吧,别不当回事啊,离家在外乱得很,不要去别的地方乱逛。还有,那些外国女孩子穿成那样,你们别瞎招惹,听见没?”

两家经纪人都挑了挑眉,周老导演比他们操的心还多。

考虑的十分周全,毕竟三十多天在无人岛上,男嘉宾们都是年轻气盛的血气青年。

苦口婆心叮嘱完,两双眼睛淡漠无语地看着他,周国槐想了想,这两人平时也不是会撩妹的人,于是改口道:“不管是不是粉丝都不要搭理,男的女的都不行,不准搭理。”

两双眼睛依然淡漠无语地注视他。

周国槐噎住了:“……”

“算了,不提醒还好点,当我没说。”周国槐一面对这两人就失去老导演风度,他摆了摆手道:“赶紧去洗洗睡觉。”

周国槐看着电梯楼层,才暗叹了一声:自己这些担心好像都是多余的。

两人站在电梯里,肩并肩没有对话。

显然周导的担心确实有点跑偏,两人怎么可能有想法招惹别人,即使真想招惹,也是在想怎么招惹身边这位。

在岛屿上,与世隔绝三十天,熬出了浓稠的情感与默契,直到大巴上还相依着睡去,而自打从下车那一刻起,就变得不太自然,就是心情和以往不太相同。

感情没有淡下来,但距离拉远了些,显得生分客套了。

像纠缠一团的渔网,冷不丁铺开了,清楚明白,丝丝缕缕看得通透。

反倒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容修的掌心从他的背上移开,眼里敛了那丝野烈,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恢复了以往的克制,笑道:“能想象到,他们在房间里会闹成什么样。”

劲臣微微仰头看着他,片刻之后点了一下头,“你不想狂欢?”

容修抬眼看楼层数字:“……不太适应。”

离开无人岛,难免有点不习惯,周围的环境有点陌生,浑身都不太对劲。在岛上两人亲近都是稀松平常,不知怎的,现在肩并肩,却有种莫名的不自然。

“突然离开习惯的某种生活,你舍得么?”容修问。

劲臣顿了一下,右手垂在腿边,白皙手指微曲,指关节碰到了他的小指。

又过一会儿,容修又轻又深地吸一口气,“到了。”

电梯到了楼层,劲臣松开手,两人迈出轿厢,往走廊深处走去。

两人步子不紧不慢,并肩而行像散步,来到客房门前时,容修忽然觉得,分配房间那日,像上个世纪发生的事。

那时候,两人刚和好不到一周,出国住在同一间客房,标准间的两张床不大,劲臣倚在床头拉着他的手,那夜两人挤在单人床上相拥入睡。

房卡贴近电子锁,有几秒时间,容修没动作,只是侧过脸看着劲臣,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又像是在品味两人之间莫名产生的几分暧-昧。

过了片刻,容修才开了门,门锁发出滴滴一声。

迈进门时他倾身,在劲臣耳边开口说:“我有点紧张。”

顾劲臣愣了一下,下意识抬起眼,对上了容修的视线:“……”

其实容修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

容修平日里惯常克制,很少情绪外露,也不愿袒露心扉,除了“怕鬼”掩饰不了,其余的都不曾展示人前。

他不知道自己对劲臣说那句话主要想表达什么, 也不知道突然独处一间房,怎么能回到以前的相处模式,变回老夫老妻式的自然而然。

他以为劲臣只会把这当成玩笑,像从前那样说一句得体的客套话,或主动贴上来。结果劲臣背手关了房门,却一直站在门口不动,容修余光里看见,劲臣颊边染了丝薄红。

很难描述那一瞬间的感受,容修大脑空白了两秒,撩起劲臣额前的发丝,低着眼眸,像困住了猎物,把人抵在了玄关墙角。

那几秒钟气氛有点微妙,两人距离过近,仿佛某种暧-昧的僵持。

容修看了他一会,有一瞬间有冲动对他说什么,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揽了劲臣的腰,更近距离地注视他的脸。

“我不会不舍得。”劲臣先开了口。

容修没有立即应声,过了一会儿,才问:“什么?”

“让我习惯的不是某种生活,而是你,所以有你在,我在哪都行。”劲臣说。

告白般的话说得直白又真诚。容修眼中露出笑意,半是疑惑半玩笑,问他:“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会娶么,嫁也行,”劲臣紧靠墙壁,微微直起身来,“录节目时你说,我们将来会有一座岛,是可以邀请家人和朋友常去家里玩的那种么,是白翼说的婚岛么?”

人有时冲动起来拦不住自己,劲臣问完后,涣散的余光里,看见容修俊脸的表情很平静。

过了片刻,容修才凑近他,鼻尖轻擦他脸颊:“你在求婚?”

背脊紧靠在墙角,劲臣没有再应声。又过了一会,容修才抬步往客房里走,从劲臣眼前经过时,他笑道:“这件事情,你别再提了。”

劲臣僵了下,那感觉像三伏天灌下冰啤,未饮先晕,眼前黑了下,从头凉到了脚。

拍了这么多年的戏,还有谁比影帝更明白,镜头前的一切,很多时候可以不作数。

像是违反规则后的反省或懊恼,问出这种问题却不是一时冲动,劲臣垂下眼眸,唇角牵出一抹笑:“抱歉,我知道了。”

容修走出几步,在客房中央停步,转头道:“不过,我允许你期待,从现在开始,请对我一直期待下去,我会努力的,所以,将来由我来对你说。”

劲臣倏地抬眼看他,整个心口一瞬间燃烧了起来。

滚烫的血液烧过四肢百骸,眼前有点模糊,整个人都醉意微醺的。

在某件事没有眉目之前,容修从不说让人有所期待的话,从不画大饼,从不给合作方任何承诺,也不会在意别人对自己是否抱有期待——

刚才容修虽然没明说什么,但在劲臣听来,这比任何承诺都要重。

不是“你要永远爱我”,也不是“请你一直和我在一起”。

他说的是,请一直对我有所期待。

还说,我会努力的。

男人的情话可以有很多种,这一种是容修的方式。

——从现在开始,不论是生活还是事业,我所有的努力、拼搏与奋斗,都会因着你的期待而更有意义。

仿佛默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剧本,劲臣想起一年前的那句“余生请多指教”,它们交相辉映,四两拨千斤的力道,诱着他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深渊里去。

“拿防水胶布,”容修打开床头灯,走到窗前拉住窗帘,背着身对劲臣说,“伤口处理下,带你去洗澡。”

劲臣没有立刻应声,站在玄关望向他的背影。

喉间涩意强压下去,僵化的血液活泛起来,皮鞋踩过米色地毯,劲臣来到容修身后。

听背后传来了一道很轻的脚步声,容修站在窗前没动。劲臣站在他身后,虚虚环住了他的腰,将额头顶在他肩头,问他:“还紧张?”

语意里夹着同样的紧张,还有一丝羞臊和宠溺。劲臣紧了紧他结实的腰,南方软糯的尾音拖得长:“想你了。”

窗帘合拢一半,留下一道夜色笼罩两人,背后拥抱的姿势往往要给人安全,对方也要更多的给予信任。

“先生,您想我了吗?”

“嗯。”容修应。

三十天的朝夕相处,却说出想念对方的话,意料之中的两人竟然默契地懂。

带有暗示性的语句听在耳里,两人更深刻地认识并体会到了“角色转换”的难度——从工作伙伴,到社会关系,到日常生活中的一生伴侣,再到更隐秘而又深刻的那层灵魂纠葛,关系的“转变”与“规则”,需要彼此间一点点建立,用心地去适应,并精心地维护与磨合。

想象中“游戏开始”的暗号并没有在耳边响起,劲臣听到身前传来一道很低的笑声。

容修将窗帘拉严实,转过身,将人带到身前,他用指尖捏了一下劲臣的耳垂。

耳朵被触碰的地方一阵微热,劲臣听见,容修凑近他耳边气息很轻,对他说:“臣臣,去洗澡。”

喉结滚动了下,只唤了一声乳名,就让他从耳垂染红了半个耳廓,劲臣不可思议地凝视他一会。

关于称呼,这男人总能不经意拨动他心弦,微醺的感觉又翻了上来,劲臣的呼吸变得更快。

也许是面对面贴着,又许是错觉,厮磨间感到容修的心跳,两人都像无人岛平静海面下的暗涌。

劲臣微闭着眼睛,鼻息变得有点乱,“你的心跳跟我一样快。”

容修“嗯”了一声,声音里的哑意变得更浓,他垂下眼睑往下看着他。

劲臣很轻地眨了一下眼,过了不知多久,他勾住容修脖颈,仰头靠近过来。

两个男人隐在角落里,劲臣一只手撑着窗台,蜷曲手指愈发紧,一只手攥着容修的衣摆。

厚重的窗帘遮得严实,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关注与喧嚣,鼻息乱而颤,带着秘而不宣的期待,他们吻着对方,正式而克制,安静又炙热。

于是黑夜蘸了暖色,一对人影泼墨于白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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