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你口中的那位队长，和我很像，对吗？”
向晚没给江寻星任何拒绝的机会，甚至没让他把“有时间联系你出来”说出口，又继续说：“你还要上班是吗？我去店里等你吧！”
江寻星：“……”
于是，江寻星借口上厕所一个人出去了五分钟，回来时又带了一个人。
“小江，这么帅？”店长玩笑道，“厕所里捡来的？”
“……”江寻星专心手上工作，回答道，“他自己贴上来的。”
店长不信：“哦，长得还不错，他叫什么？”
男人说他叫向晚，自我介绍时他伸出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向晚。”江寻星说。
江寻星今晚的排班得到十点，还有四小时左右才能下班。
周五晚上顾客很多，店里员工都在连轴转，直到时间稍晚些才闲下来，江寻星抽了个空隙回到休息间里。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捧着杯子倚在门框旁。
向晚坐在偏角落的位置，正在和一边的女生说话，他好像很擅长应对这种场景，能把女生逗笑，又能游刃有余的谢绝对方询问联系方式的要求，短短几小时，连店里今晚来兼职的妹子也和他混熟了。
所以这人到底为什么要和他吃饭？
江寻星走进休息间，连续站了几小时，终于能够坐一会。
他看了眼手机。
其中一个群里源源不断的跳出消息。
历卓A大交际花，开学之后拉了一个游戏群，回宿舍见江寻星游戏玩得好，顺便把江寻星也一起拉进群里。
这会历卓正在群里科普WIT。这游戏之前不算火，但自从前一段时间更新版本之后，WIT便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打开市场，最大手笔的就要数即将开始的联盟比赛。
历卓：最近WIT要开始积分赛了！
历卓：线上线下都有！最近一场就在隔壁H市，听说投入了全息投影设备！
群里人不算多，但也有几十号，男生们不管玩不玩这个游戏，但总归对比赛啊，联盟之类的东西感兴趣，历卓一提起这话题，便有不少人在群里询问。
历卓一一详细解答，接着又提到了最早的WIT联盟。
历卓：说到这个，我必须给你们介绍SAT战队！！
历卓：最早的国服机械师和狙击手都在这支战队里！开创了赛制先河！绝壁是联盟的开山鼻祖啊！
历卓：我可告诉你们，当年第一次接触这游戏，我就被我男神迷倒了！Pluto！国服第一狙击手！
接下来历卓对Pluto一通狂吹，还发了好几段当年比赛的视频。
江寻星实在看不下去，正准备把这群屏蔽了，历卓先发出来一张几乎已经模糊成马赛克的图片。
能够勉强辨认出是侧脸。
江寻星的手指顿在屏幕上方。
历卓：这是Galaxy！
历卓：当年全联盟第一机械师！你们知道，机械师那个角色前期真的鸡肋，比辅助还辅助，但Galaxy直接自创了一套打法！现在这套打法还有人在用！
-厉害是厉害，这也太糊了吧？
-这是用电话机拍的吧？
-敢不敢再糊一点？
-我差点怀疑是我还没加载完。
-他真的是你偶像吗哈哈哈哈你发这么糊的照片确定不是一种诅咒？
历卓：我也很无奈啊。
历卓：当年电竞还没像现在这样接纳度这么高，又是新游戏，除了圈子里的，关注的人不多。
历卓：SAT全队没怎么露过脸，一整支战队，流传出来的只有我们Galaxy这张侧脸照。
历卓：[叹气][叹气][叹气]
那张图片已经被接下来的无数对话框顶到上面去，江寻星却仍在发愣。
这张照片是当年他们第一次进入洲际赛时被拍到的，当年被粉丝发出来时，他差点没出去找拍照片那个人。
“为什么那么生气？”当时男人摁住他的肩膀，轻轻捏了一下。
江寻星回头看他。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永远不会生气，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的一个小动作就能让他静下来。
为什么生气？
江寻星当时的回答是不知道。
但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想通了答案。
江寻星摇摇头。
他并不想再回忆起这些事，但他控制不住，越是逃避，关于过往种种便越会怼到他面前。
比如现在。
历卓一说起WIT就停不下来，群里不少男生表示也要尝试一下WIT，对话框一条接一条跳出屏幕。
历卓：可惜两年前Galaxy退役了。我男神也是那时候退役的，退役宣言我真的是……哎！
他又发出一张图，是当年Pluto在微博宣布退役时的截图。
没有文案，只有一张写着字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少年随手写的，字迹却端正清秀。
——回去学习，再见电竞。
Pluto退役时才高二。
江寻星摁熄屏幕，将水杯倒扣回原位，走出门。
休息室在后面，与正厅连接了一道可拆卸的吧台。
向晚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这里，见江寻星出来，用手中薄荷糖的盒子敲了敲桌面：“吃吗？”
他往江寻星掌心倒了两颗。
“谢谢。”江寻星说。
只是普通的薄荷糖，含在嘴里很凉，心里好像也一下子静下来。
接着，他感受到头顶一暖，向晚的手搭在他头发上，指尖揉了一下：“还有一小时下班？”
“嗯。”江寻星不喜欢这种接触，偏头躲开。
向晚倒不介意他的动作，手肘撑在吧台上：“为什么不开心？”
江寻星咬碎嘴里的糖：“……没有。”
“嗯？”向晚微微弯下身子，撑起下颔，手指在脸侧点了点，“这样么？”
江寻星不再理他，径直走出去。
十一月份，江城的温度已经很低，各商场都开了暖气。店门口正上方的空调运作，角落系着的红丝带在暖风中前后飘荡。
为什么不开心？
江寻星的脑海里一直响起向晚问他的话。
他回过头。
只见男人安安静静的坐在角落，低着头，发丝微垂，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
他像是在思考，很投入。
江寻星微怔。
——过去无数个夜晚，他也这么看过另一个人的侧脸，看很久，再记在脑子里，更多时候，他会期待那个人回过头看他一眼。
向晚似是感受到目光，转过头来。
他有些惊讶，没想到江寻星会挑出空隙时间观察他，微微眯了眯眼，一笑。
江寻星有过一瞬间的恍惚。
他移开眼神。
工作结束，向晚带江寻星来到商场附近的一家西餐店。这家店营业到凌晨两点，菜单上的东西也不贵，就算是学生也能够负担起。
这个时间店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只剩下三两桌，环境还算安静。
向晚挑了个靠窗的位置。
“想吃什么？”向晚先将菜单推给江寻星。
江寻星在两样菜品后打钩，又推还给他。
说实话，江寻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种场景，并且完全想不透这个人把他约到这里来的目的。
想起今天一整个晚上……好像一直被这人牵着鼻子走？
除了一开始自己脑子抽跑出去拉住向晚之外，接下来发生的诸如等他下班再到现在坐在这里吃夜宵，好像都是向晚一手主导。
点完菜，服务员替两人倒好杯柠檬水。
江寻星喝了一口。
既然他不知道这人叫他吃饭的目的，那至少他得把自己的疑惑搞清楚。
他看着向晚，问道：“你父母离异过？”
向晚眨了眨眼睛：“没有啊。”
“……”江寻星，“你有哥哥或者弟弟？”
向晚回答：“没有，我独生子。”
“哦。”江寻星不知道该继续问什么。
“还在纠结撞脸的问题是吧？”菜上得很快，向晚替江寻星夹了一块肉，说道，“撞脸的根源就是基因的多样性是有限的，正常。”
“嗯。”江寻星没再说话。
这顿夜宵吃的很安静，两人没说话也没玩手机，专心面前盘子里的东西。吃完后，向晚递给江寻星一张湿巾。
江寻星接过，却暂时没有动作，他看到向晚抽了一张给自己，细细擦拭手指。
“所以。”江寻星问道，“这顿饭的意义是什么？”
向晚不急不慢的擦干净手，将湿巾丢进一旁的纸篓里，笑道：“其实我们认识。”
向晚又拿出薄荷糖，他习惯在无聊时或者吃完饭后含两颗在嘴里。他将手往前伸了些，江寻星摇摇头，向晚便又放回口袋里。
向晚说：“你拉黑了我七个号。”
江寻星一愣：“……”
向晚继续道：“你还叫我傻子。”
“……………”
江寻星已经确定这人是谁了。
向晚又说：“你还把钱退给我。”
江寻星：“……………………”
想组战队的傻子富二代。
他原以为这人顶多在网络上骚扰骚扰他，没想到还能找到线下来。
有钱真的能为所欲为。
：）
“哦，所以你来干嘛？”江寻星没有露出过多情绪，嗓音不徐不疾，“手机定位我一直有开，我们学校大一有晚点，十一点辅导员必定出现在男生宿舍，我不能不在。”
江寻星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有屁就放，别动歪脑筋。
向晚很无奈：“我就是怕吓到你刚刚才一直没说。你别担心，会来这边只是因为我刚好也在江城，关于这家奶茶店……”
向晚点开论坛，将屏幕转向江寻星。
“真的，我就是随手搜了一下。”
江寻星：“………………”
操。
“你不用担心，我不是什么不正经的骗子。”向晚收起手机，“A&S战队已经在联盟注册并通过，具有参加联盟赛的资格，并且队内设施一切经过联盟总部验收过，符合训练标准……”
“我就是个普通大学生。”江寻星打断向晚的话，“你看到了，我很穷，必须要兼职才有生活费。我想你也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带我来这种餐厅，即使我一会扭头就走也能付得起账，对吧？”
向晚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当主播。”
江寻星：“混保底。”
“保底多少？”
“九百二。”
向晚：“………”
江寻星见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富二代被九百二噎得说不出话，又道：“九百二够我生活一个月，如果你无法理解，我同样希望你不要再继续打扰我的生活。”
江寻星起身，单肩背起包：“既然战队已经通过联盟认定，就应该知道联盟有专门的转会通道，你不该来找我。”
向晚皱眉，很苦恼的模样：“那些人我没感觉。”
“……”江寻星被这理由无语到，“我有感觉？”
“我看过你所有直播的录屏，只是鱼塘局，看不出太多操作。”向晚说，“但意识和细节是不分场合的。”
“三年，我推测你至少经过三年的职业训练。”
“还有，你刚刚叫了我，队长。”
江寻星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向晚抬眸，同他对上视线：“你口中的那位队长，和我很像，对吗？”
“够了。”江寻星不想再听他说下去。
江寻星不想让任何人询问关于他过去的一切，更不想被这个和那人几乎长得一样的向晚质问。
他将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居高临下的盯着向晚，一字一顿。
“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烦我。”
“我不会，也不可能再打电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