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区离开的时候，又拎着一桶新鲜牛奶回去的。一开始卢云不要钱，可林玉坚持要给。还说以后长期让她代买，所以这钱必须得收下。
从市区回县城的客车车次比较少，所以一早就起来去了客运站。曲老三和黄清拎着不少的东西，黄林玉就挎着自己的小背包，干干净净的像个女老板一样。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省城之旅是失败的。因为纺织厂那边也变成了私厂，以后再也没便宜的细线了。想找的皮子厂也没找到，到底是刚刚取消生产队，什么行业只是刚刚兴起，还没有达到一定的规范。
唯一庆幸的就是开拓了新路子，曲老三只负责送送货。刚好回来的时候，他可以帮着从省城带些自己需要的货物回来。
往下大着肚子，想要去省城一波三折的，只怕不太容易了。
回到西王村，砖厂是必经之路。林玉就想着先跟张令华报告一声，这两天在家里他肯定是担心坏了。
“大爷，令华没在吗？”林玉美滋滋的往砖厂的小屋里面走，这边一共两个屋子，一个给老会计住，另一个就算是办公室了。
“今个你们家的人都没在，恁奶奶的情况不太好，都守着去了。”老会计没啥事，这才十一点多就开始做饭了。
林玉闻声，心里一沉。当下跟老会计告别，追着曲老三和黄清往村子里走去。
一路上她的浑身都是起了鸡皮疙瘩，一种悲伤感迎面而来。到了张奶的院子里，还没往前靠近。张令华就迎了出来，上下打量了媳妇一圈，确定她没比之前瘦，这才放心。
“还好吗？”张令华顺手就牵住了林玉的手。
“好着呢，只不过收获不算大，去的太早了。”林玉撇了撇嘴，两人就准备往张奶屋子里面走。
张母皱着眉头对着林玉说道:“你现在重着身子，见不得这种事情。回家去吧，帮恁奶奶做套老身衣。”
“老身衣？奶奶怎么样了，我得去看看啊。”林玉想了想老身衣应该就是下葬的时候要穿的衣服吧。
自己还没去省城之前，张奶精神好的时候还来家里把她对经布的一些点子都告诉了自己。那时候她说了很多要注意的事情，还告诉自己如何养蚕吐丝，织出蚕丝布料。
说山上有种树，可以煮出纤维，用来搓绳子，编蓑衣，做刷子。
那一天她仿佛是要把这辈子的话都告诉自己，那时候自己还觉得她很可爱。像极了刚刚会背书，就去找老师炫耀的小学生。
“你怀着孩子不能靠近，万一恁奶奶咽气的时候，你身子这么弱，还是别去屋子里了。”张母看了看张令华，让他帮着劝着点。
“这没什么的，我不怕。”林玉还以为张母是害怕自己做噩梦，可自己是存在这个年代本来就是荒诞的事实，还有什么好可怕的？
“让她去看看吧，刚好奶奶也有要交代的。”张令华知道林玉的脾气，这段时间她跟张奶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冷不丁的不让她跟奶奶见面，也算是一桩遗憾事。
进了屋子里，张家的人都在这里守着。张二叔那一家也都过来了，不过人家一早就发话了，哭是可以哭，送葬是可以送葬的，但是一分钱也不往外拿。想要他拿钱出来，那就得把地分出来。
张奶已经是剩出气的力气了，听到林玉在自己身边说话。突然又有了力气，交代着:“奶见恁穿的鞋子，厚，厚底，奶也想高点...”
“奶奶你放心吧，我这就回去做衣服，拿过来让你瞧了，不满意咱们继续改。”林玉只不过几天没有见到张奶，她已经消瘦成这个样子了。整张脸上没了肌肉，颧骨高高的耸起，彰显着更加空洞的双眼。
“恁爷丢三落四的，你给，缝个大兜，俺好装..东西。”张奶费劲的说完这句话，躺着缓了好久。
林玉见她没了下文，便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看这样子，张奶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天夜里。那衣服得抓紧时间做起来了，老人自然都要以黑色为主。
好在林玉还没回来之前，马娟和刘兰云就一起乡里扯了点寿衣布料。就一起帮着林玉做起了衣服，样式自然是有点复古的，不过林玉想着张奶到年老的时候能保持这个样子，可见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好看的。
就照着秀禾服的样式，上半身是短款多褶皱的上衣，下半身是及脚的长裙。上衣为九分袖，袖口用色织布包边。
“嫂子，你帮着我把这穗子挑出来。”林玉是想着挑出流苏来，衣服是偏襟的，就刚好在偏襟处悬挂一个流苏。她还要给衣服包边，这类的工作就交给刘占霞来打下手。
“二嫂，这鞋底一共粘三层，前面不用管，脚跟处，每隔一层放一块这个。”林玉把鞋面一遍遍用土豪金颜色的线夯好，上面的样式就是莲花的图案，步步生莲。
张奶要求的是厚底鞋，八成是见林玉之前穿过一双厚底鞋，心里眼馋的慌。
做起来是比较麻烦的，就让马娟帮着固定鞋底，她又去检查衣服上还缺少点什么。
“玉娟，我们来帮忙了。”春英张桂华外加不少的妇女们得知消息都过来帮忙了。这些人里面不缺上了岁数的中年妇女，她们有的给家里老人办过丧事了，也知道都需要些什么。
“头上得带凤凰，我绣的快，我来秀。”绣娘从衣服上拿下自己带来的针，扯了几根黄线就开始刺绣了。
“白色的袜子和里裤没啥好赖，俺们几个做。”
“俺们先把身上的盖布包了边，上面还得绗出纸钱的样式来，一会儿玉娟你来吧。”
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分工，一时之间，林玉成了闲人了。就带着做好的衣服，让张奶过目去了。
“奶奶，衣服做好了，您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还能继续...奶奶？”林玉举着衣服让张奶看，只见她目光一直没有转动。
“令华，带恁媳妇出去！”张母喊了一声，随后跟张父张二叔张二婶张大姑一起跪在张奶床前，大声哭喊了起来:“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