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和张令华二话没说，把已经钻被窝的孩子们叫醒，匆匆的往西王村。
一路上，张令华都在沉声。林玉也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给二美和张武盖着厚毯子。
尽管这一幕，他们已经练习了好多次。也想象过张母病危时的画面，可这一刻真正的到来，那种无能为力的窘迫感，还是令他们无法呼吸。
刚到老张家门外，就听到乌七八糟的说话声。热心的村民们和张家远一点的自己人，都守在院子里，就等张母咽气后，他们能帮点什么。
“快去看看恁娘。”人群中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反正挺心急的:“一直等你们呢。”
张令华飞快的往里跑，林玉牵着两个孩子，他们也要跟奶奶说句话的呀。
一进张母的屋子，张令令张令芳刘占霞和马娟都守在床边，张母的目光是看向门口的。呼吸有些不畅快，每次呼吸看上去都是在煎熬。
“娘！”张令华握住张母的手，靠近她的脑袋，侧着身体。
“俺...恁..好好...的”张母的这几个字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说完便躺在枕头上，久久没有开口说话。
“娘，你放心我一定让咱们这个家红红火火，长长久久的。”张令华清楚张母的脾气，她向来都爱炫耀。有了砖厂之后，她在村子里就更有存在感了。
不过她也在担心，万一哪天砖厂不让干了，村子里的人是不是看笑话？
所以张令华才会给她这个承诺，张家不会倒，会越来越红火，更会流传后世。
张母欣慰的抿了抿嘴，又把目光看向林玉。她之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林玉，可现在最让她心安的也是林玉。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不过林玉都懂。
“娘，你放心我会把孩子们看好，让他们将来都出人头地。”林玉也红了红眼眶，又把二美和张武推到张母面前:“你俩跟奶奶说说话。”
“奶奶，往下我好好上学，听妈妈的话，你别牵挂我们。”张武也不小了，从小张母又多偏袒他跟张文，他也是知道的。
“奶奶...”二美年纪小一点，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满脸惶恐。因为她知道人死之后，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张母一直没有回应，只是目光呆滞的看着房间里的所有人。最后眼睛再也没有闭上，胸口再也没有起伏。
杨兵靠前摸了摸她的脉搏，又听了听她的胸口，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九点二十三，大娘离世了。”
此话一说，就有张家和村子里的老人发话了。
“不能哭，谁也不能哭，一哭就乱套了。”
“你们男的往后靠，先给俺老嫂子穿衣服，谁也不能哭一声，赶紧把北屋收拾出来。”
两道声音把大伙全部镇住，虽然不能嚎啕大哭，可在场的人谁不是红了眼眶？
寿衣提前准备好了，里面穿一层白色的里衣，再将准备好的丝绸布料的寿衣穿上。白袜子，对襟鞋面。头发也要梳个发髻，带上凤冠。
张令令和张令芳也是孝顺的，一早给张母打了一个铜手镯，带上之后，更显福气了。
“好了，你们都赶紧搭把手，把俺老嫂子送到大屋去。”
“令令，你是老大，你喊一声，让俺老嫂子操心门头，别磕到碰到了。”
这个时候还是不能哭，儿子们和男人抬着灵床。女人们跟在后面一路从西屋，喊着念着走到北屋。
将灵床放在正对门的位置，横放着。准备好贡品之后:“行了，你们哭两声。”
这个时候，张母已经很安详的躺着了。头上还没有被遮盖住，所以看的很清楚。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这黑夜里尤为的清晰。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跪在灵床前。
“小文小武，二美。你们三个也哭两声，恁奶奶平常多亲恁啊。”张桂华负责照看这三个孩子。
马娟把两个孩子交给她们的邻居照看着，刘占霞家的老三就有萱萱照看着，刚好不用担心。
“大娘，那我奶奶还能醒来吗？”二美昂着小脑袋，满脸泪水的站在院子里问道。
“不能了，再也不能了。”张文连着摇头。
之前爸妈小武二美不在家，他一早守在奶奶身边。看着奶奶因为难受蜷缩到了一起，他让杨兵叔叔给奶奶打针，看病...可是奶奶还是没有好转。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不在喜欢小汽车，也不喜欢高楼。他想当一个医生，可以缓解病痛的医生。
“我再也没有奶奶了...”二美小声的呜咽了起来。
张桂华感觉天也冷，孩子们哭了一会儿，就带着他们回去歇着了，毕竟夜也深了。
张家的儿子闺女们是要守灵的，他们基本上别的事不用操心，就守在张母身边。
林玉刘占霞和马娟，则是来回奔波着。毕竟要用到的东西有很多，明天要张罗的事情也不少。
连夜商量着要买多少米白布，麻绳。闺女和媳妇是要披麻戴孝的。
除此之外，还有小辈的孩子们，也都是要戴白帽的。要是能见五辈人的话，就要准备红帽了。
不过张母没有被人叫过老奶奶，所以用不着。除此之外还要准备大量的白纸，用来裁剪各类用品。比如说要纸糊的小马，俗称“倒头马”
还有用玉米杆做棍子，上面悬挂不少的白纸做成连串的灯笼，要放在家门口。家里的红色对联，花纸都要撕下来，换成白色的挽联等等。
张奶去世的时候，因为林玉她们是小辈，基本上不用操心。有张母和张二婶操心就行了。可现在这些琐事，都得让她们妯娌三个来张罗...
守灵的人要一直守着，天气也冷。给他们准备了厚褥子，还放着暖壶。
乡亲们折腾到一两点，也就回去休息了。往下还得折腾两天，没必要把事情都在一夜做好。
林玉惦记着三个孩子，回到家里看了看。张桂华陪着他们三个睡在了张文张武的房间，刚好能睡四个人。
“啊！”林玉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刚想回大屋休息，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厨房走了出来，吓的魂魄都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