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少年就是少年

主座判官拼命压下心中的惊诧,问着牢笼里的少女:“唐夫人,为何被关押的时候,不把此事说出?”

“会不会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名誉?”张真源提出了他的猜想:“她会不会是担心镇上的人说闲话?”

“家人全都被害死了,还担心什么闲话。”苏渔说。

果然,少女拼命摇头。

“她不能说话了。”苏渔替少女回答。

少女把手放在喉咙前,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是切割的动作。

有谁封了她的口?苏渔皱眉。

“也可能是当时我们审问时她神志不清。”

黑衣男子突然大声打断道,“真相既然如此,就请判官大人重新判罪了。”

主座判官捏了捏小胡须,脸颊肥肉微颤:“依照白玉京律法第八百五十三条,此仙灾杀害十八条性命,罪不可赦。”

“但念及其事出有因,所杀之人皆有孽障因果,因此判定为人级仙灾,关押至第九楼一层甲字狱。”

从要受断手断脚之刑的鬼级,降罪到人级,这已经是不错的结果了。

苏渔却很不满意,举手反对道:“大人判错了,这明明就是行侠仗义之事,何来罪不可赦之说?”

“行侠仗义?”判官懵了。

“你还有完没完?”一组成员们登时傻眼。guhu.org 完美小说网

“没错啊,受害者是这名少女,十四年前她被这帮畜生们给害死,无人替她报仇雪恨。而今唐夫人不惜牺牲自己性命,引渡自己的魂魄进入到少女尸体中,帮助少女铲除了这帮恶人。”

苏渔眼神炯炯道:“这是何等的英勇大义,简直感动人间,闻者落泪......大人难道是铁石般的心肠,非要闹到将来走路上摔倒都没人敢扶你么?”

“这、这、这......”判官大人傻眼了。

“放屁!怎么话到你嘴里都不一样了!”

一组成员一阵轰乱,黑衣男子起身大喝道,“这分明就是公报私仇,何来的英勇大义?”

“私仇?”苏渔冷笑。

接着他的声音覆盖全场:“要说私仇?这理应当是那被害死的女儿以及她父亲,与那县令之间的私仇,唐夫人活的好好的,她为什么要有私仇?”

“她不过是见这少女可怜,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此唐夫人甚至愿意牺牲她自己的性命!”

“啊?”一组成员集体炸了。

“但唐夫人是她的母亲!这不一样!”一组成员仿佛发现了盲点,大声地叫道。

“判官大人!”

苏渔抱拳请示,“难道替陌生人不平是行侠仗义,替自家人不平就是公报私仇了么?”

“将来大人若是被人杀了,您自己的儿子牺牲性命为你报仇,难道你要判他有罪,在他的墓碑上刻上罪人二字么?”

主座判官张了张嘴,心想你们吵归吵,辩归辩,怎么就把我给说死了呢?

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如果自己真的被别人给杀了,魂魄尚存于世,自然是希望能够有人为自己报仇雪恨。

如果那人是自己的子嗣......感情与理性交织在一起,他确实不知该如何判断。

“那依你的意思?”判官大人俯身问道。

“当即可宣判无罪。”

苏渔大声道,“并且,念及其牺牲性命,见义勇为,替人间铲除了十八条世间祸害,当大赏赐。”

主座判官心想这怎么可以呢,但又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一只符文鸟雀再次飞到他的肩上。

他挪了挪肥胖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符纸上画了一个灿烂的向日葵。

这是春粟姑娘亲手画的,判官大人自然知道这枚向日葵所代表的含义,冷汗不停地滴落,同时知晓了春粟姑娘正通过某种方法注视着公堂,注视着那位少年。

读完符纸,将其折起,判官大人朗声道:

“本官即刻宣判唐夫人无罪,并依白玉京律法第一千零一条,赐唐夫人‘雪明女’封位,送往第九楼司命处,担任九品文官。”

司命处是白玉京的特殊权利机构,里面的官员都是由释放后的仙灾担任,比普通官员的权利地位还要略高,一般都是处理卷宗和问讯工作。

这一份惊喜实在猝不及防,让苏渔惊喜万分,本打算无罪保底,能替唐夫人争取点赔偿就争取点的,没想到居然赐下了如此之大的封位。

这就代表从今往后,唐夫人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阳光下。

唐夫人扑通跪地,虽然不能说话,但是不断地冲着苏渔磕头。

“这不是我的功劳。”

苏渔笑着指了指主座上的判官大人,道:“这位才是真正的大人,你要谢就要好好谢谢他,若不是这位大人秉公执法,心系天下,明镜高悬,你这沉冤昭雪何时才能融解?”

唐夫人转身朝着判官大人磕头跪谢。

我原来是这样的好人吗?判官大人受宠若惊地摆着手,大嘴咧开笑着:“不必如此隆重,不必如此隆重......”

“走吧。”苏渔从张真源身旁经过,踏出公堂之外。

雪花连绵不绝,但却好似没了之前那般冷冽,更加沁人心脾。

张真源迅速跟了上来,目光闪烁,道:“等会儿会有封位典礼,虽然不隆重,但我觉得你应该去。如果今天没有你,事情不会是这种结局。”

苏渔拍了拍他的肩膀,嗷呜打了个哈欠:“困了,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回到了散楼里,两人看见梅幽咏正拿着刀砍后山上的竹子,挥汗如雨。

苏渔走过去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做我的发明小屋。”

梅幽咏上身缠着绷带,下身穿着宽松的灯笼裤,乱糟糟的长发随意的披散着,脸庞露出憨厚可爱的笑容。

“这次我会好好珍惜,不会把它弄炸了。”

“我来帮你。”苏渔卷起袖口。

梅幽咏点了点头,给他拿了一把刀,让出点位置,问道:“案子如何?”

“很顺利呀。”苏渔笑眯眯道。

“那就好啊。”梅幽咏也跟着笑了。

竹林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砍柴声,张真源搬来了一把竹椅,挥着扇子看那两个看起来很傻的家伙开心地忙碌着。

莫名其妙的安心,如涟漪般在他的心间扩散。

生长在森严皇家,吃饭前必须用银针探毒,睡觉前必定看着身边最亲密的侍卫才能入睡,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生活着的他,忽然觉得这两个家伙是如此的可爱,令人能够连同灵魂都一起放松。

扇子渐渐不扇了。

竹椅摇摇晃晃,雪花停歇。

暖和的风息如柔软的被子,就着富有节奏的劈竹声,他缓缓地入睡了,做了一个无比安心的梦。

在这片安详的梦中,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十岁那年,最敬仰的先生所告诉自己的一句话:

“少年就是少年,无忧无虑是少年,风花雪月是少年,酒入情肠是少年,爱上层楼爱上层楼,哪怕为赋新词强说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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