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还没来得及发酵，就被打断，开车的司机不耐烦的出声:
“你走不走啊，不走我可拉别人了。”
“走走走。”
卫然一看司机，竟然是一个老头，穿的还挺潮的，一身唐装。
实话说，这样的司机还真的是很少见。
于是压下心底的情绪，对着两个女孩喊到:
“回公寓，走吗？”
“走。”刘定香露出笑容，拉着赵怡走了过来。
但卫然没想到，自己反而被车司机推了一下，车门砰的一关，麻溜的开走了:
“不拉不拉了，哼哼哼，废物。”
他不拉人卫然能理解，赵怡两个还穿着防弹衣呢，对于这样的装束司机不想载可以理解。
但你骂人是几个意思？
卫然忍不住叉着腰，指着车破口大骂:
“老东西，说谁废物呢！”
车辆明显一滞，传来中气十足的声音:
“臭小子，老子没说你。”
一声响亮的哼声远去，留下卫然一脸懵逼。
因为自己和赵东强是后来的，所以没赵怡她们穿的这么防备齐整，看了看走过来的赵怡两人，难道这死老头子骂的是她们两个？
这一出闹剧反而引得两个女孩子发笑，连赵怡都露出了唇见白齿。
但笑过够，气氛却更显尴尬。
张若可把车开了过来，带有家庭调查的伪装车辆不知被他停到了多远。
卫然想做前排，却被刘定香抢了先，只能和赵怡一起坐在了后排。
一路无话，卫然本想告诉她自己调查出的结果，但想到了告诉她之后，以她的智商，估计会发现更多的问题，进而发现自己的秘密。
实话说，如果她真的喜欢自己，就是将能秘地穿行的事情告诉她又如何？
但卫然又怕，如果告诉她了，自己有一天死了，手镯会缠上她。
喜欢又怕她受到伤害，因为喜欢，又对被怀疑而耿耿于怀。
爱情这玩意就不是年轻人该碰的，
心思耿耿，心肠结节，弯弯绕绕何其多。
卫然反正就是有点生气，跟赵怡对坐两边，各自看着窗外。
却又忍不住侧光打量，想着她拿着纸巾给自己擦汗时那近近的距离，想着她拉着自己手时那温温热热的感觉。
前方刘定香叽叽喳喳的和张队长的交谈，卫然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仅仅注意到了吐尔逊，死神，船，唯真会教皇的启示等关键词。
唯真会是自己这边内部的称呼，在世界范围内，他们有个更响亮的名字。
死神教会。
死亡，是万物归一的唯一真谛。
是他们唯一的教义。
不得不说，世上的其他组织，真的是多少有一点奇怪，很难以善恶来定义，也难以用敌友来判定。
卫然逐渐稳定了心神，听到张队长对吐尔逊断定受伤严重的话语，目光忍不住闪烁了起来。
或许，自己能做些什么，获得更多的情报……
陷入思索的卫然，丝毫没注意到，一只手慢慢的靠近了自己，然后探入了自己的掌心……
等到思考结束，才发现赵怡不知何时拉住了自己，相互扣着。
看向她时，对上了一个难以言明的目光。
期待，希望，还是想让自己和她坦诚……
卫然沉默了，半晌没有动作，见她缓缓抽掉了手腕。
成年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存在于眼神和动作之中。
…………
夜深，各自有人，因为各种原因难眠。
王嘉浑身烧伤严重，内脏也有不等的受伤，但这却不是他没有在看护病房中不睡的原因。
想到自己积攒的幸运用掉了，王嘉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幸运这个词是如此的神秘，以至于自己作为释放者本人，都不能理解。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又会呈现出什么结果？
此时此刻，他却心想的是，如果幸运能让戴青青喜欢自己…
算了，自己还是不敢袒露心声，就这样做朋友就好了……
王嘉沉沉睡去。
……
然而，同为紫光序列的赵怡却也是夜不能寐。
辗转反侧，闭上眼，时而是耿柳娜那时的画面。
那双推开自己的手，扎向敌人的长刀，冷静果断的眼神。
时而是恍惚醒来，那紧紧抱着自己的臂膀，近到能听到他那沉稳的心跳声，抱着他那一瞬间，自己真的温暖到忍不住想哭。
可这心跳实在太稳了。
稳到，回过神后冷静分析，
感动一层层褪去，怀疑一遍遍加深。
怀疑的种子能裂开任何坚固的城墙，她忍不住抱住双腿。
“是我的守护者，还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难……”
无声在心里想了一句，赵怡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有这种小女孩才有的想法，这个世界最难懂的就是人心，若果不是和对方有合谋，怎么会那么巧合？”
“被抓走灌入药剂，是因为跟他一起出去，王嘉赶到时，提前找到我的依旧是他，当初他抽中黑光序列是青姨批准的，她会不会提前接触了卫然，所以他实力才提升那么快……”
“青姨，你真的……也和永暗会有勾结吗？”
意识世界中的符号静静闪着紫色，
赵怡越发滑向悲观的深渊。
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赵怡丝毫没有关注他物的想法。
更是没注意到，当初自己为了卫然，还特意对他的手机动了手脚。
信号稳定时，能传输给自己对方的踪迹……
嗯……灵感来源是在事务所接受的各种家庭调查里，一方给偷情的另一方安装追踪器。
这样的事情赵怡见过很多，当初还害羞了好一阵子，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不信任丈夫的妻子，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恋爱都没谈呢，就想着结婚了。
但，此时，却被遗忘了很久。
……
越到深夜，卫然思绪越是清明。
身体似乎逐渐适应了药剂的作用，白天也不怎么困倦。
此时此刻，他带着手机，贝壳，金币，想到赵东强手都被炸烂的惨状，还是放弃了带枪，而是拿了一把天天割自己的匕首。
匕首被他放到阿斯箱里好一阵子了，自己要药剂有药剂，要封印条件有封印条件，不合理利用简直是傻子。
这次取出匕首，立刻就感受了药剂的强大。
或者说，高等阶序列药剂的可怕。
它本身就代表一种珍贵的资源。
原本十块钱一把，到处可见的水果刀。
此时把柄没有任何变化，看着仍是塑料，却有点软软的质感。
刀身就厉害了，直接改变了钢铁的本质，变成了透明淡蓝的冰晶。
上面的寒气凝而不散，氤氲环绕着刀身。
效果有两个，正面是刺中那里，那里就会结冰。
副作用是带着它会非常口渴。
就拿着这一会，卫然就忍不住去咕嘟了一杯水，仍觉不满。
好在可以压制，一小时喝一点就行了。
最后他又找到了一个水壶，还是第一次从荒原中带出来的，老旧的军绿色掺着斑驳，已经泛黑的麻绳依旧结实。
配上这把小刀使用倒是刚好。
于是就在天星暗淡，浓云遮蔽的深沉的夜色下，卫然割破了手腕，待金币吸了几滴后，静静的往上一抛。
“吐尔逊的位置。”
一种模糊的灵感浮现。
……
半个小时后，卫然在医院门口停下了共享单车。
相比于割破手腕的习惯，停车后的扣款提示更让他心痛至极。
说起来，自己加入事务所连一个月都不到！
工资还都没发呢，就特么做了这么多事。
而为了应对秘地穿行，连存款也没了。
望着仅剩三十块的余额，卫然无比怅然。
还好，还有各种补贴，吃饭应该没问题，只是大晚上乱跑不能用，不然解释不清。
他越发感觉事务所，调应局的条条框框很多，对自己不是很方便。
但暂时也没脱离的想法，一切等结束了杜敏涛之后再说。
就这样心里想着事情，一边遵循灵感继续往前。
消毒水的味道终于让卫然注意力回到了周围环境，看着这就是王嘉，赵东强接受治疗的市医院，卫然不由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吐尔逊也跟着过来了？
但他肯定没有漂亮的护士小姐姐看护……卫然瞥了一眼正在打盹的值班护士，无声走过，没有打扰对方。
电梯，向下，些许凉气还没手上的匕首冷，卫然毫不在意。
直到顺着灵感左拐右拐，来到过道尽头标注太平间的位置时，他才停住了脚步。
说起来，自己也算见过了各种死人，尤其是活生生被秘地里的怪物吞噬的人，那惊悚恶心感，现在想想还吃不下饭。
可来到这后，卫然还是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直冒。
任谁在安静的太平间过道里，听到一阵一阵的咀嚼声，也遭不住。
半晌，他才举着刀，眼中黑色光芒如有实质，缓缓靠近。
视角余光单单从门上的玻璃扫过，里面淡蓝色的晕灯平添寂静恐怖。
但还好，没有想象中恐怖的场景。
比如自己看向门时，门里也有一个尸体探头看向自己……
卫然经历越多，越发现，怪物不可怕，人为的惊悚，有时候比怪物刺激多了。
当然，有的时候自己在害怕对面突然冒出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自己在别人眼中岂不是一样？
卫然不受控制的就浮现出一个画面，风衣男吐尔逊正在太平间疗伤，突然发现门外有个黑影不知注视了自己多久。
那感觉。
他不受控制的扬起了嘴角，在室内巡视，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模糊的身影。
看到对方周围散落的药盒，食品包装袋，外卖盒子之类的东西，悄然松了一口气。
不是吃尸体就行。
他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等到渐听咀嚼声停止，然后才……敲了敲门。
“谁！”
黑影一下站起，高挺的鼻梁显得脸上的阴影颇深。
卫然推门而入，却似更浓郁的黑暗涌了进来，立身看着对方，嘴角挂着不明的笑容:
“你们唯真会，可真的是喜欢尸体啊。”
“是你。”
吐尔逊显然认出了卫然是谁，闻言反而轻声笑了一句:
“灵魂终将归于神的国度，躯壳才是我们停留在世间的证明。”
卫然听到后没有回答，挽着刀花打量着对方。
相比于第一次见到对方时，那种风度，那种诡异，此时的他显得极其狼狈，脸肿着，还打有贴疤。
身体有的位置还缠着绷带。
冰冷浅蓝的匕首显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卫然见他脸色难看了很多。
“我已经再三展露了我的诚意，没有伤害过你们玄国的任何人，你不要逼我！”
他低吼了一声，手上浮现出了一个眼睛。
“哦？逼你又怎么样。”
卫然心里给了自己一巴掌，自己不想这么说的啊！
对方一个人能单挑整个特派员队伍，自己搞不好就会被他弄死啊！
但话已出口，挽回不了，想到他受伤严重，只得强装下去。
大不了就打一架，自己还能摇人呢！
这时候，卫然又感觉到有组织的好处了。
蓝色的刀锋在卫然指尖跳跃的越发迅速，他正考虑着一会挨打时，自己身上着火了，是该先拿冰刀插自己灭火，还是捅对方两刀加重他伤势。
却没想到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在眼前，吐尔逊面色难看的扔到面前一个小包。
似用针线编织，如果带点花纹就像荷包了。
这啥玩意？
等等，好像是王嘉被抢走的那个空间袋？
“我就拿了这个东西，还给你，过了今晚我就会离开玄国。”
卫然摇了摇头，自己来找他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追回什么，王嘉的东西丢了关自己屁事，还不能确定他和杜敏涛有没有勾结呢。
却动作毫不耽搁的捡了起来，揣进了兜里。
却见吐尔逊脸上的表情由阴沉转为愤怒，手掌中的那只眼睛也血丝弥漫:
“你区区一个序列9，觉得我灵性耗尽，就能吃定我了？”
老子特么序列7了，谁要吃你这喜欢尸体的干柴老男人，恶不恶心啊……心里吐槽着，卫然手上却浮现出一层黑鳞，故作讽刺的说道:
“我能叫人过来，你再动用灵性，不怕失控吗？”
见他掌中眼睛里的血丝越发增多，又赶紧补充了一句:
“放心，我没有这种意思，不然就不会单独过来找你，今晚来的原因就是想问一问，你到底有永暗会的什么线索。”
见他手掌中的那只眼睛血丝渐渐散去，又补充了一句:
“具体点，别跟我扯什么神启之类的犊子，要不然今晚就送你去见你的神。”
吐尔逊的目光闪动，略有迟疑:
“我怎么知道告诉你后，你会不会再喊人过来。”
“爱信不信。”
卫然收起刀花，抱着双臂，有恃无恐的看着对方。
深吸了一口气，吐尔逊先威胁了一句:
“我手上这只眼睛是天使之目，如果你们逼急我了，就别怪我直接激发它，到时候不用永暗会动手，你们星之城全都要死。”
乖乖……这么夸张吗？
不知为何，卫然信了，那只眼睛自己都不敢多看，很诡异，很邪性，看久了有种被莫名存在注视的感觉。
却见他吸了几口气，踢了踢脚边的杂物，对着卫然说道:
“我来到这本来只是想寻找被永暗会的夺走的几分青光序列的药剂，但教皇冕下告诉我，玄国不可随意前去，要办手续，我还不信。今天我明白了。”
他状若无意的看向卫然的裤兜，不知道那里放着什么，引得天使之目都出现了意外，继续说道:
“我其实也没有任何线索，以下都是我的猜测，还有部分是根据教皇冕下获得神启后的想法，信不信由你。”
反复听到神启二字，卫然面色也不由凝重了起来。
“南令海峡那边海盗猖獗，有一伙的海盗就抢走了我属下辛苦抢来，不是，辛苦弄到的青光药剂，足足有两份，每份都能到序列6！”
“我查到那伙海盗的头领和这边的星之城有点关系，现在，秘地和现世有一段距离，能大规模造成人口伤亡的物品很少出现了，永暗会肯定舍不得这种东西，但是……”
他瞥了一眼卫然，见对方没什么表情和波动:
“你们北方的邻居当年出乱子时，有很多东西都被偷走了，如果有氢核绕过防卫引爆……”
那星之城会直接没了一半……卫然在心里补充了对方没说完的话。
了解过氢弹核弹的人都知道，核战争不是不能打，核弹也没有能力毁灭一切。
只是，代价太大，尤其是后续的污染，辐射。
它毁灭的不是世界，是人。
受控的核武绝对是和平之剑，但不受控的……卫然心里微微冷冽，永暗会竟然如此疯狂，如果一个莫名的核弹爆在这里，那惨烈的景象。
“是猜测，还是……”
卫然问到一半，就停住了话语，对方已经提前说过了，都是猜测。
很多话不能讲明白，因为神不仅不可直视，同样也不可提及，尽管唯真会信仰的死神不一定存在，但万一呢。
他转身就走，事件已经超过了自己的能力预知和想象，自己很想快点去一趟荒原，问一问老师。
而卫然走后，吐尔逊则是揉了揉脸，用母语自嘲了一句:
“你都能稳定晋升序列5的存在了，刚才竟然怕对方一个小小的序列9，他就跟沙漠里的沙虫一样，一脚就能碾死，要不是我灵性干涸，天使之眼也不知为何没有反应……”
“灵性恢复的差不多了，以前千万别在秘地让我遇到，不然，我要把你们都做成尸俑！”
他再次使用了火焰迁越，消失在太平间，只留下一地药盒和些许饭盒。
后来，这处医院内部流传出了太平间点外卖，还有尸体自己拿药的怪异传说。
而卫然心烦意乱，思考着各种事情，却也忽略了些许不正常。
在知道他的人眼中，他不过是一个刚踏入序列的序列9罢了。
竟然能让一个序列6，战斗力极强的橙光序列者服软？
即使对方，灵性干涸，不想被抓，手中眼睛暂时无法使用。
但还是有些许不对，连好不容易夺到手中的空间袋都还给了对方。
一切不合理的地方似乎有合理的因素影响着。
王嘉不再纠结于胡思乱想，沉沉睡去。
管他幸运到底去哪了，反正没达到自己想要的，也没有造成太出乎意料的事情。
…………
是时，杜敏涛的家中。
天色阴沉不见月色和繁星，仅仅有路灯的橘黄色淡光透过窗落，挤开一层黯淡。
在光影交错之间，泠泠琴声不断。
他身体直立，被拉长的影子却融进黑暗之中，只有双臂在黑白琴键上飞舞，摆放曲谱的位置换成了手机，手机上有人发来消息，正是今晚抓捕吐尔逊的行动。
看到‘幸运’二字时，轻快的琴声停顿了一下。
“唯一会导致意外的因素，被排除了吧？”
似是反问，又似是肯定。
音色转调，由淡如清水月光的曲调，转为高昂奋进。
可是，台风来袭，雨停又歇，沉沉云翳从未散去，何来月色？
中场乐骤停。